案情 這一章可能比較枯燥(1 / 1)

蘭因絮果 姀顏 4977 字 10個月前

三司會審,由三法司會同錦衣衛在刑部大堂公開審理。但此次天盛帝任命的主審官卻是大理寺卿。刑部尚書與左都禦史坐於兩旁會同審理。

肅穆威武的大堂內,兵卒持棍立於兩旁。縛潛與武炎朗跪於堂下。

驚堂木響,此案開審。主審官大理寺卿開口,道:“原告縛潛,被告武炎朗。你們對所遞訴狀,是否確認真實無誤,絕無謊報欺瞞。

穿著囚衣的武炎朗肩背挺直,沉著道:“回稟大人,下官以性命擔保,所遞訴狀絕無欺瞞。”

重傷初愈的縛潛一臉死氣沉沉。晦暗眼眸中似透露著恐懼。他抬起頭睜大了瞳孔,道:“我所寫訴狀全是編造,我要翻供。”

大理寺卿聞言頓時氣上心頭,抬起驚堂木重拍而下:“大膽縛潛,可知你所言為何,竟敢戲弄三司會審。”

此案上達天聽,豈能隨意翻供。如此一來,三司會審豈不成了笑話。

喃喃自語的縛潛重申道:“我要翻供,這一切都是呂氏誘騙於我。我要狀告當今異性王呂仕韋,草菅人命,構陷官員。”

“另外”,縛潛眼中露出一絲報複的瘋狂意味,癲笑道:“我還要告發,武侯府為謀取暴利,私自販賣軍營兵械。若不信,現在就可派人前往武家軍營核對朝廷派發的軍械數量。哈哈哈哈……”。

三司會審前在陰暗潮濕的監獄。縛潛於飯菜內吃出一張畫有鶯粟花圖案的字條,上麵寫道:“供出與呂氏合謀之事。另外,將你與武家軍中之人私販軍械一事咬死栽贓與武侯。否則,縛榆死。”

崇政殿內,三位審理官站在下麵皆不敢作聲。

天盛帝看著手中奏折,將其憤扔擲地,怒道:“好啊,一件小案竟牽扯出這麼多人。你們三個給朕聽著,不管要怎麼查。七日內,若不能將此案原委查個清楚透徹,你們便提著烏紗帽前來見朕。”

武炎朗因縛潛的徹底翻供而被釋放,但他此時卻並不感到高興。

連他都能覺查出,這整件事分明就是衝著武家來的。現不知該有多少人對他們武家避如蛇蠍。

精致富麗的馬車停在刑部大堂門前,其四角配有玉環。風吹過時,傳來清脆悅耳的玉擊之聲。馬車左右各兩名帶刀侍衛護持,八名宮女提著香爐分為兩隊緊跟在後。

刑部守衛的士卒,見狀走上前去。話未出口,見一乾練的女子掀簾示出一塊令牌。

士卒瞪大眼看清令牌後,立跪道:“參見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萬安。”

玦鋒跳下馬車,伸著手站在原地。蘭曦扶著她的手臂緩緩地走下馬車。

狼狽的武炎朗似消瘦了許多,站在一暗處的角落。蘭曦看向他目露心疼,道:“表哥,受苦了。”

武炎朗雖滿臉憔悴,但眼中還是露出笑意:“臣謝過公主,前來接臣出獄。”

澄澈拿著黑色大氅走上前去為武炎朗披好。蘭曦親遞上暖爐,道:“舅母已為你備好了沐浴的柚子葉,外祖母更是在家中翹首以盼。隻不過外祖父與舅父,以及大表哥已先去軍營了。”

蘭曦說著搭上武炎朗手臂,扶著他下階梯,卻見他眉間微微皺起。

她腳步微微,目光灼灼地看向武炎朗的衣袖。緩了一口氣後將衣袖掀起,縱橫交錯的鞭痕映入她眼簾。

武炎朗乾裂的唇角微微牽起,將衣袖放下,道:“無事,刑部監獄走一遭,這是必然的。男子漢大丈夫,無懼這點傷痛。現下我無罪釋放,公主該高興才是。”

緊盯著那些傷痕的蘭曦,眼眶泛紅,一字一句道:“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宣王朝和平五年以來,武家有三分之一的心腹軍隊駐紮在酆都周圍,三分之二駐紮在與寒原接壤的景州。

因縛潛在三司會審上公然舉報武家軍私自販賣軍械。武侯和世子已然同刑部侍郎與大理寺卿前去景州查探。而武鶴洲則去往了駐紮在酆都周圍的軍營。

太子意外地被禁足於東宮。天盛帝下令言:“武侯府乃太子外家,此事理應避嫌。”

蘭曦知道父王此舉是為了保護王兄,便溫言勸諫宣言澈,讓其安心待在東宮。

今日,蘭曦大張旗鼓地迎接武炎朗出獄,天盛帝對此卻未執一詞。那些看著風向的朝臣們不由得紛紛深思。

世子府內,司玄奕看完手中描述詳細的密信後,將其焚燒。道:“告知隱刑,查清此案,稟與天盛帝。待此件事了,接手刑部尚書一職。”

“是,屬下這就傳信。”疾羽抱拳道。

景州武家軍營,刑部侍郎與大理寺卿已然核對過軍械數量,發現確實少了一批。而且少的還是用作攻城的軍械。

此事關係重大,大理寺卿絲毫不敢疏忽。與刑部侍郎摸查了三天後,終於鎖定一人。

營房內,武安峻看著跪地之人,隻覺痛心疾首。若說駐紮在景州的部隊中誰最能讓他放心,非武棱莫屬。可眼下人證物證均被證實,私販軍械之人竟然是他。

武侯仍舊沉穩。上前扶起武棱,拍著他的臂膀,道:“你是我在戰場上看著成長起來的將領。跟隨武家軍征戰四方,已有十年。你的品性老夫了解。”

“老夫此生最是重諾。現在此許諾,隻要你肯將原委說出,但凡占個理字,老夫必將在陛下麵前力求為你減刑。你,願是不願。”

武棱聞言重重跪下。以頭磕地,額頭滲出鮮血。雙手抓著地上塵土緊握成拳,絕望道:“對不起,侯爺。那批軍械……已經按照您的吩咐,販於黑市。銀兩已送至酆都城外的風雨莊。”

暴怒的武安峻喘著粗氣,上前就要將武棱踢翻。刑部侍郎行動敏捷地將人攔下,而後轉頭問道:“武棱將軍,你說是奉武侯之命將軍械販賣,可有證人?”

依然垂首在地的武棱,艱難道:“有,此事授意於我和縛潛兩人。”

刑部侍郎繼續問道:“那你們是何時、何地,與何人交易將軍械販出。”

深吸一口氣的武棱閉眼道:“今年二月初,於寒原與景州交壤的神水湖交付,軍械通過黑市之人轉交,我不清楚買家是誰。”

麵若冠玉的刑部侍郎,從始至終不驕不躁。問完後退至一旁,道:“武侯可還有話要問?”

地上的武棱始終恭敬地跪著。站在他麵前的武侯一動不動地聽完了全程。

他深歎道:“禍根早已種下,發生此事已成必然,是老夫失察。你們既已做的天衣無縫,老夫還有何話好說。我隻盼你們不是用那批軍械去做下傷天害理之事。”

酆都內兩大最具威望的世家都陷入漩渦,一時間朝堂內人心惶惶,皆怕危及自身。畢竟與這兩大世家有所往來的官員不在少數。

大理寺卿與刑部侍郎一早便入宮麵聖,帶著此案厚厚的卷宗前來。天盛帝給的期限是七日,但他們二人第六日時便來麵聖,稱已將此案徹底查清。

天盛帝對二人自信的神情頗為欣賞,隻是將話放在了前頭。若他們查出的結果,有任何冤假錯漏之處,便唯他們是問。

大理寺卿對此頗有些忐忑。刑部侍郎狄耿卻提出,若卷宗內有任何不實之處,他願為此引咎辭官。

天盛帝聞言,對狄耿高看一眼。說道;“那此案就由你將前因後果給朕細細道來。”

狄耿上前行禮道:“臣遵旨,這兩樁案情,臣以發生的先後稟與陛下。”

“今年二月初,武家軍中的武棱將軍與縛潛,稱他們二人受武侯指派,暗中將用作攻城的軍械私下倒賣。完成交易後,作為封口武棱與縛潛得到部分贓款。其餘銀款,按照武侯吩咐送至侯府名下的一處農莊。此事做的極其隱蔽,又與黑市相關聯。目前銀款已全部找回,但軍械的下落尚在追查。因買家全程通過黑市之人完成購買,所以目前其身份亦不得而知。”

“此案,各項物證齊全,但人證隻有武棱將軍與縛潛。武侯從頭至尾堅稱,他絕不會做出以公謀私,倒賣軍械之事。目前刑部已將武侯羈押入獄。”

“今年十月底,因縛潛的弟弟縛榆與呂家第六子呂清野有同窗之誼,便托呂清野向呂王舉薦擁有武家軍出身的縛潛。縛潛此人唯利是圖,為求一官半職,主動向呂王獻策。以家人性命,陷害武家第二子武炎朗。”

“縛潛母親因病重早已離世。他將母親遺軀放於屋內而後放火燒屋。偽造出他母親不良於行,被人半夜放火困在其屋內活活燒死的假象。此事,臣從民間找來的仵作已經通過屍檢證實。

“縛潛的妻子未發現有身孕之前,縛潛曾出門數日。歸家後,妻子將有孕之事告知於他,他卻疑心妻子與鄰居有染。縛潛最是愛惜麵子,不願證實此事。”

“且呂王許諾,此事若成,便擇一庶女嫁與縛潛。縛潛應下,默許呂王買通的放債之人將妻子在家中迫害至死,他自己亦偽造出受傷假象。兩件事皆完成後,縛潛將哄騙已久的武炎朗喚至家中讓其簽字畫押,成為在外施行放債之舉的幕後人。”

“這兩樁案子,物證一應俱全,有縛潛與鄉間鄰裡的證詞為供。臣第二次去李村查訪時,因有公主殿下相助,方能如此迅捷且全麵地收集人證與物證。”

正翻閱證詞的天盛帝聞言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寵溺,道:“哦?朕的公主做了什麼,說來聽聽。”

刑部侍郎狄耿再行禮道:“是,陛下。公主殿下早先就已去李村探查過。在鄰裡口中得知,縛潛此人頗為孝順,對弟弟極其疼愛。妻子懷孕一事,他雖顧及麵子不肯將此事鬨大,但那位被他疑心的鄰居卻十分清楚他心中所想,奈何縛潛根本不信其所言。”

“於是公主殿下便對此案有了大致的猜想。得知臣前往李村查案,公主將所有人證皆列給臣細查,李村村民得公主恩惠亦十分配合。不消一日,就將此案所有的人證物證集齊。”

露出些許笑意的天盛帝,說道:“甚好,吾兒既為天家女,就該體恤百姓,主張公道。”繼而看向狄耿,道:“你亦不錯,這兩樁案子你與大理寺卿辦的很好。待此事過後,朕論功行賞。”

大理寺卿與狄耿一同行禮謝恩:“謝陛下”。

本該就此告退的大理寺卿此時麵露遲疑,他躊躇地看向狄耿。在狄耿平穩沉靜的眼神中,他想起昨晚的談話。

“大人是寒門出身,能成為如今的大理寺卿有多不易,身為寒門的我最能感同身受。”

“刑部尚書與您一向勢同水火,想讓在大理寺任職的子侄頂替您的位置。想來這些年,沒少在暗地裡動手腳。如今好不容易掌握到刑部尚書與呂王合謀製造冤案的證據,您何不拚一回。有下官給您托底,此事必成。今後,您在朝堂上就少了一位勁敵。”

手心發汗的大理寺卿,定了定神,跪地道:“陛下,此案另含有內情,請陛下容稟。”

看額頭微微發汗的大理寺卿,天盛帝眼中露出一絲銳利,道:“你且道來。”

“臣要控訴刑部尚書馮卓,隱瞞案情銷毀證據,製造冤案。武炎朗一案,馮卓偏聽偏信,對縛潛提供的案情證據一律采用。”

“縛潛母親的屍體,若非刑部侍郎將其替換保留下來,早已被馮卓以死者入土為安的借口加以銷毀。刑部大牢內,更是拒絕侯府之人的探望。對武炎朗實施私刑企圖屈打成招。武炎朗滿身的刑具傷痕皆是證據。且臣可以肯定,馮卓經辦的冤假錯案絕不僅此一樁,求陛下徹查。”

話畢,殿內一片寂靜。天盛帝麵容嚴肅,沉聲道:“秦泰運,你身為大理寺卿該知道說出此番話的後果,你可敢擔保所言句句屬實?”

未等秦泰運答話,狄耿上前跪道:“陛下,此事亦是微臣與大理寺卿一同查出。大理卿所言,皆有實證。至於徹查一事,微臣自請,先私下將刑部尚書所辦的經年舊案查上一遍。待有結果後,再上呈天聽。”

聞言,天盛帝鬆下神情,道:“也罷,刑部侍郎已案牘加身,還是先集中精力將此案完結。徹查一事,朕會交給錦衣衛去辦,你們無需再插手。”

二人聞言,齊聲道:“謹遵王命。”

走出殿外的大理寺卿在前麵擦著額頭冷汗。刑部侍郎狄耿在後麵不緊不慢地走著,他看向紫宸殿的方向,心道:“公主殿下,您要微臣所提及之事,臣已辦妥。此後便兩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