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
小長假在國內旅遊絕對不是個明智的選擇。所以方朝舟和王梓去冰島。他們攢的休假加上元旦假期也夠他們出趟遠門玩。這次他們要帶上柳無隅。
柳無隅並不想去當這對新婚夫婦的電燈泡。她想在家裡休息。但是聽到他們說是去冰島。她改變主意了。
為什麼改變柳無隅也說不清。也許是要去的地方乾淨?人少?冷?還是因為一張曾經看到過的照片。一張模糊到隻剩下冰雪的照片。
照片?想不起來。感覺在哪裡看到過。
王梓租了車,有車方便。他和朝舟在說路線和計劃。柳無隅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雪景好看。四麵都是白到反光的冰雪鏡子,看久之後眼睛沒了彆的色彩。累。
她從口袋裡找出一隻表,這是在她放貴重物品的櫃子裡麵的單獨抽屜裡找出來的。同樣放著的還有一張白狼麵具。
它們一定是很重要的東西。
柳無隅閉上眼,鼻子有點堵,可能是感冒了。現在距離目的地還遠,想睡一會兒。眼睛很疲累,腦子卻十分活躍。想到了剛才經過的一處地方,那裡有座白雪覆蓋的橋。
那處是個拍照的好地方。人站在上麵像畫似的。
如果是…她,是她的話……她。
火燃燒得映紅了整片雪原。轉而變成漫天飄下來的楓葉,這顆楓樹拔地而起,長得瘋狂,就快要頂到天空。
這一覺睡得怪異,好像前天又好像昨天。柳無隅試著睜開眼睛,隱約聽見轟鳴聲,她的假期結束了嗎?眼皮支撐不住了,它再次合上。
然後踩空驚醒。柳無隅渾身無力,她抬起手手背遮擋在眼睛上。緩過神後她側身撐著地板起來。方朝舟和王梓躺在旁邊還沒醒來。
這裡是哪裡?一眼就能看完的房間,大概有兩個衛生間那麼大。三麵牆一麵鐵欄。柳無隅努力回想著發生了什麼。
他們駕車出門。開了大約一個小時,天空飄起了雪,公路長而狹窄。有車從後方撞上來,他們的車衝出公路撞上岩石,勉勉強強停住沒有翻車。後來...記不清楚了。
外麵有個正在看雜誌的人。她看完後把雜誌掀開罩在臉上,最近對油墨味上癮。要是有這款香水就好了。
柳無隅雙手扶著欄杆,“那個…你好?”
那人原本後仰著的頭擺正,雜誌從臉上滑下去。五官精致的混血。她名叫童溪。
“你好啊。你終於醒了。”
柳無隅聽著她流利的普通話,突然不知道該問什麼。仔細想想後說:“我…我們是被綁架了嗎?你有看到一隻手表嗎?”
童溪被這個問題逗笑,她走到鐵門前,“你要是覺得你是被請來做客的也行。手表在老板那裡。”
“你們要多少錢?那個表…能不能還給我?”
“我的老板並不缺錢。手表本來就是老板的東西。你說是不是啊。柳小姐。”
童溪聳聳肩。她沒想到阿清會把那隻表送出去。表是她們的一個故友送的。每個人都有兩隻。意義不同。阿清戴很久了,上次見麵時她就沒有看到。原來是給這位了。
如果圖錢那就好辦,最怕的是碰上不要錢的綁匪。柳無隅低下頭,她更在意那隻表。
“柳小姐不如認真想想自己有沒有對不起過誰。”
對不起過的人。齊越雲?不可能,是她對不起她。那還會有誰。太太?也不對,她和太太是你情我願,純粹的交易關係。或者是在律所裡得罪過的?那可太多了。
童溪輸入密碼開門,“沒關係,慢慢想不著急。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時間。”她將門打開,“請吧。”
柳無隅猶豫著要不要出去。童溪一點也不擔心她會跑,自顧自地去煮咖啡,“我叫童溪。給你個建議,待會老板問你什麼就老實回答。猶豫可不是好事。”
她口中的老板究竟是誰。
馬上就會有答案。門從外麵打開,有兩個高大的保鏢先進來。童溪從桌上拿起手銬,“柳小姐,配合一下。”柳無隅抬起手。哢噠。
黎以清走了進來。柳無隅的呼吸慢下來。心跳是比平時要快些。她……?黎以清的目光移到柳無隅的右手上,“你手上的疤怎麼來的。”柳無隅低頭看了眼,她一開始也不知道。王梓說是大小姐被救下來後害怕錯咬的。
“是你…”
“知道在哪裡咬的嗎。”
“酒店…能告訴我當時的情況嗎?”
回答以耳光的形式。啪——
柳無隅皺起眉頭,第一次見麵就動手打人。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的行為已經——”
啪——
黎以清不想聽她說那些。柳無隅這回鬆開了眉頭,眼睛裡的火星要濺出來。
“生氣啦?”
柳無隅不說話。不說話的下場就是黎以清打了她第三個耳光。
又是連續三下…欸?好熟悉。油亮亮的雞腿和著火的房子。腦子裡的畫麵一閃而過。
“哎…假設你的前任和現任同時掉進水裡。你先救誰。”黎以清坐下來,現在問能得出什麼答案。
毫無意義的題目,提出來純粹用來刁難人。可偏偏就讓柳無隅緊張起來。她認真地說:“這樣的問題沒有意義。”
“你回答就行了。”
“現任。”
“噢…救現任啊。好…”
柳無隅從黎以清的眼裡看到了失望。為什麼?
“我哪裡得罪過你?”
“你不給我發工資。”
這個言行不一的大騙子。就該死。
“不可能。”
這次落下來的不止是巴掌。女人的力氣跟男人的相差很大,男人的手跟拳像堅硬的石塊,一砸下來是懵的。女人的是軟鞭,使著巧勁打著細嫩的地方,時長加倍。要很久才能緩過來。
柳無隅倒在地上像條死狗,她的鼻血順著臉頰流下去。她被打了?她被打了!她竟然被打了。
憤怒比疼痛先來,她不服氣:“嗬。會教小朋友用暴力解決問題的你又能好到哪裡去。”
為什麼會突然說這個?兩個小孩打架,誰贏了。她好想問一問。
黎以清喘著氣,扶著椅背,指骨紅了一片還有些淤紫。她沒想到老古董還能頂嘴。教小朋友,老古董這是想起來了?都無所謂。
“我當然不好。看看什麼時候你會來求我這個不好的人。”
第一天。柳無隅的小世界極其活躍,她自認為能扛過去。有本事就把她活活關到死。她絕對不會妥協,永遠彆想她對暴力低頭。永遠。
王梓和方朝舟也清楚了他們的處境。他們試圖用錢來收買看守的保鏢。結果當然是失敗。王梓想不通,那個小妹妹怎麼會變成大魔王呢。
第二天。眼神依然堅定。肚子…偶爾會發出抗議的聲音。
第三天。堅定裡參雜著一些灰蒙蒙的霧氣。肚子抗議變成了一件時不時會發生的事情。
第四天。柳無隅不在執著於坐在角落,她會換地方。左邊右邊。
第五天。柳無隅想笑,沒有理由。究竟是造了什麼孽。
第六天。王梓最先崩潰,他發狂地抓著欄杆咒罵外麵的保鏢。保鏢並不搭理他。彆人的冷漠更襯得他像個瘋子。
第七天。柳無隅盯著空盤子,她真的好想把這個盤子掰開揉碎吃下去。
第十天。該來的抱怨不會缺席。方朝舟抱著頭質問柳無隅:“你到底怎麼得罪她的。”
柳無隅愣了下,“不知道。”說點其它的都好過說不知道。方朝舟抬起頭瞪著柳無隅,“你連做過什麼都不知道。”
王梓:“你冷靜點。”
方朝舟攤開雙腿,雙手無力地垂著。她轉過臉對著外麵,“我想不到冷靜的方式。醫院裡還有很多病人在等著。”她的理智還剩一點點,有些話能克製著不說。
柳無隅把一瓶水推過去。他們的知識儲備裡不存在應對這種情況的方式。
也許第一步是互相抱怨然後再互相理解?
第十五天。柳無隅堅定的眼神已經被蛀蟲侵蝕,細看下去全是洞。
她可以繼續熬,但是不能再拖累朋友。
柳無隅的手掌貼著牆壁支撐著她站起來,膝蓋彎久了酸痛得很。她朝著童溪喊:“…童小姐…我…我想見她。能麻煩你幫我轉達嗎。”
童溪看了眼表,“再等等,她這時候還沒起床。不再熬熬嗎。”十五天說實話挺讓她意外的。
“不了。”
如果隻有她自己的話還能繼續。
等啊等…外麵的天完全黑了。
這次童溪沒有給柳無隅上銬,她說:“你可不要想著跑或者是還手。”柳無隅點點頭,“明白了。”
黎以清躺在長椅上,桌子上的粥一點沒動。十五天,柳無隅真不行。童溪進來後看到了那碗沒有絲毫變化的粥。
“老板。人到了。”
黎以清依舊看著頭頂上的燈,“嗯。”
柳無隅也看到了那碗粥。睡了一整天起來後肚子不餓?不能夠吧,以前吃東西那麼香。以前?是什麼時候?
“你是來表演沉默給我看嗎。”黎以清看夠了燈,她扭過頭來盯著柳無隅。
柳無隅走到黎以清麵前,“我們之間的事沒有必要扯上其他人。”“他們是被你連累,跟我沒關係。”黎以清不想聽這些。
“能不能放他們回去。”
“不能。”
“你想我做什麼?”
黎以清的食指朝下點了兩下,“跪下來。”柳無隅沒有動。黎以清冷哼了聲,“你的好朋友們沒你的尊嚴重要。”
那倒不是,柳無隅是在想能不能讓下跪得到的利益最大化。
目前來看,無。
“他們很重要。”她跪下來。
黎以清撐著頭,感覺是好。要是老古董的表情多些可憐和悲慘就更好了,現在的她和寺廟裡那些木訥的出家人一樣無趣。
“你喜歡我嗎?現在。”柳無隅問。
在不記得的情況下談喜歡。柳無隅是這樣戀愛大過天的人嗎。是。但那是對嫂子。對她不是。黎以清明白她的意圖,妄想用喜歡來獲取籌碼。
“喜歡跟折磨你不衝突。”
黎以清坐起來,拖鞋的旁邊放著一個透明的文件袋。裡麵裝有他們的證件。
“好…好…告訴我要做什麼你才肯。”
“這樣。你叼著這個爬到門口,汪汪叫兩聲。我就送他們回去。”
柳無隅的血氣直衝頭頂,她的手指快要把膝蓋上的褲子揪出火來。
童溪走過來按住她的肩,這話任誰聽了都要生氣。
柳無隅:“你不要…做這麼惡毒的事。”
“喲。才知道我惡毒。不肯就算了。”
失敗了。柳無隅重新回到牢籠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