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所求所願(加更) 做……(1 / 1)

錯案 桉兩全 3876 字 10個月前

“你要我如何救你?”

暮沼彎身虛虛攏住雀伶的臉,語氣清清柔轉,本該慈眉善目的溫情場麵卻詭譎萬分。

佛不渡人,遂眾生疾苦;佛但渡人,那便信徒千千萬萬,一呼百應。

可是世間何來神佛,不過人們妄想一場罷。

“說出來吧,你要我怎麼做。”

說出來,你心底真實的想法和念頭,不論善惡不論是否離經叛道,說出來,‘神佛’會傾聽一切,它會度化你的孽,給你帶來淨土。

局麵拉扯,雀伶驀地抬手,即將碰到暮沼手時堪堪停住,似要觸碰卻又不敢,怕冒犯、怕不敬,他的手指蜷縮舒張反複,偏生不敢真的碰上,隻憑動作像是隔空觸及了可以救自己的佛祖。

最後……

他向佛祖說出了所求,說出不堪、罪孽深重的自己。

暮沼傾耳靜聽,手從雀伶臉上向下,點了點他心臟的位置,挑唇淡笑,收回手時手指揮了揮,將夾住的小瓶中粉末灑出,看著毫無防備的雀伶儘數吸入後,即刻雙目失神閉眼倒地。

“砰——”

隨著雀伶倒地發出的聲響,窗外有人翻進碰倒插花的聲音與之交疊,配合演了出戲的暮沼幽幽看去窗邊。

偷聽牆角還翻窗進來的景肆玖將地上插花撿起,重新放好。

注意到暮沼的視線回頭眨了眨眼,看著她慢吞吞席地而坐,大呼了口氣,才靠近邊走邊問道:“暮大人真不講究,也不學點好,這地不知臟不臟就坐下了。”

學好?房內三人,兩人坐在地上,這學的是誰不言而喻。

但是,暮沼額角因腹部的疼痛泛起冷汗,她目光清明好懂,景肆玖明顯看出她在說——

像你學翻窗入室嗎。

好吧,室內三人,沒一好貨。

“咳咳。”

景肆玖以拳抵唇輕咳掩飾尷尬,將握著的小青瓷瓶丟向暮沼。

“根據你血中的毒物配的解藥。”

無力接住隻能被砸了下肩,看著瓷瓶滾在懷中的暮沼這才虛虛拿起它。

不疑有他直接將瓶內東西倒進嘴裡,入口即化的藥丸在嘴中化開就是一股子難以遏製讓人泛起惡心的苦味,暮沼被這味道激的眉頭緊皺,眼角也因難忍露出水意。

隨著將那東西咽下,就泛起陣陣惡心和痛感,比起泛毒時腹部和骨頭的酸澀疼痛,這個藥產生的痛感更為劇烈。

暮沼不禁發出乾嘔,身上關節處骨頭都像是被打碎重新拚湊般發酸發緊,疼到頭腦昏聵,眼前發白,暮沼咬牙不發一聲痛呼,隻有滴落到地上的汗水無聲訴說著她所承受、忍耐的痛苦。

侵蝕肢體的毒物,解起來都會像打碎身體重組一樣,痛苦非常,一般人寧願承受毒發帶來的慢性死亡也不願意解毒,便是因忍不住這蝕骨之痛。

在暮沼因為疼痛逐漸昏沉時,她聽到景肆玖在問自己:“方才雀伶所言有幾分可信。”

不知是藥中加了鎮定草藥還是因痛苦要失去意識的暮沼,緊著聲回道:“三成......”

又是砰的一聲,三人倒了兩個。

景肆玖將暈過去的暮沼抱起方至床榻之上,因雀伶擋路,抬腳便將他踹開。

麵對這樣的局麵,他冷漠善後,沒有表情的內心卻一直想著暮沼方才套話的場景。

確實有幾分下凡仙人的樣子。

景肆玖將雀伶拎起來,眼神不自覺瞥向他胸口衣領處,因習武緣故,他方才看得清楚,暮沼就是從這裡拿了對方的迷藥,將人撂倒。

景肆玖很快就想明白暮沼今日說的那不做便不得生的生計是什麼,看來她兒時做的就是盜竊了。

京都早年還真有一起或拐或搶來的孩童被迫成賊的大案。

詳情景肆玖並不知情,那案子事發被查時,他方才十歲有餘。

不過也不是不能去打聽打聽......

看了眼床上昏迷還被疼痛折磨的暮沼,不清醒後還帶著謹慎,悶著聲痛呼,像極了可憐的幼獸,因軟弱沒有反抗能力,隻能躲藏起來,唯恐招來天敵或是獵殺者。

李悟省怎麼給人養成了這麼個又硬又能裝的性子。

帶著雀伶從窗邊翻出,善後的景肆玖歎氣,出了國子監隨手將雀伶給丟進了片林子,轉身去整理學子失蹤案的細節。

......

四更天,暮沼才幽幽轉醒,多虧被景肆玖放在床上避免了躺地上受寒,隻是臟衣加之出汗把床弄得一塌糊塗,她輕呼口氣,起身離開床榻,將臟了的床具丟在一旁,打算先去沐浴。

因為解藥藥勁迅猛,暮沼現在的身子都在泛酸,她用木盆裝了換洗衣物就走向淨室。

說來不巧,因為律學處現今就暮沼一女子,遂沒有男女分隔的淨室,她隻能是每每夜深無人時再來沐浴。

對於此,暮沼因是被雀伶他們組織強行塞來的,遂也不願多事與國子監典薄詳談此事。

反正也不會待多久。

將溫熱的水淋在身上,暮沼酸澀的身子才得到了些微放鬆。

國子監律學淨室後方有片天然溫泉,淨身後暮沼打算去泡泡,醜時學子早已休憩,是不會再遇見人的......

起初暮沼是這麼想的。

看著景肆玖露在外麵結實漂亮的上身,胸部下方的肌肉崩起,塊塊分明,再向下腹部有著像魚般的線條,毫不誇張且不偏私地說,景肆玖的身材著實不錯。

不會像武將士兵太過過分,也不會像文臣那般清瘦無力,穿衣時身姿碩長,不穿時更為吸引人。

“看夠了嗎,暮沼。”

她回神,對著已有不滿的景肆玖眨眼不含恭維,直白誇道:“王爺好身姿。”

景肆玖麵色一紅,不知是羞的還是惱的,咬牙冷冷說:“暮大人憑眼看就能看出我身子不錯?”

暮沼疑惑:“不用眼看那該如何判處?”

“王爺身姿勢修長健碩,人中龍鳳,十分悅目。”

景肆玖對著厚臉皮的暮沼生氣,她同自己年紀相同,怎得光長歲數不長其他。

這般流氓的話是一女子該說的,李悟省你究竟是怎麼教的學生。

向下沉了沉身子,被泉水遮擋,景肆玖聲音也有些發悶:“暮沼,李悟省沒教過你不能亂看男子身體嗎。”

“你還知不知羞。”

暮沼頓悟:“王爺是羞了?可你不理應身經百戰,隻是看了看上身罷,何故至此談及恩師教誨呢。”

“恩師也不曾講述這些,隻道官場履薄臨深、人心難測,讓我多加提防切莫交心,恐禍生不測。”

景肆玖看暮沼也踏進溫泉中,水下身子一僵,他移開視線不去看暮沼,聲音有些啞:“既如此,你又為什麼要做官?”

隨著暮沼的動作,溫泉水也發出悶悶的氣流聲,明明沒有看向她,景肆玖卻能感知到她的每一個動作。

踏步、伸手那帶來的東西,靠在周圍石壁上,因溫熱的泉水發出的舒歎,都在景肆玖這裡清晰出現畫麵。

“做官必須要緣由嗎?”

聽到暮沼回答自己隨口一說的問題,景肆玖仍舊背著身,答道:“不然呢?學子考取功名為的是成就十年寒窗,為官入仕皆有所求所願,暮沼你呢?你所願為何,又有何所圖。”

這次暮沼沒有回答,一時隻聽得見樹葉被吹的風聲和水珠砸進溫泉的嘀嗒聲。

風月相伴,溫泉池中尚有佳人,暮沼薄衫被水打濕,透出膚色,兩人卻離得好些距離,景肆玖君子恪禮,頭都不曾偏過一分,無半點旖旎曖昧。

“我不知。”

暮沼緩緩開口,說自己不知道。

“救我的恩師是官員,救我離開的那些官兵也是官員。”

她自離開那魔窟後,身邊人皆是官員,大至尚書、下至小兵,全都是大晉的官。

“暮沼自幼頑劣,不算尋常人家孩童。”

偷盜、逃跑、不忠、害人。

“幸得李悟省收留,恩師於暮沼是再生父母,教我禮儀、學識、對錯。”

他告訴我,害死人不是我的錯。

他還說,勇敢抗衡比自己強大勢力的我很勇敢。

說我並不是不懂事理、不辨是非的孩子,我隻是比其他人愛玩了些、野了些。

他說,小沼和其他孩子一樣,不過更加懂事,吃了常人沒吃過的苦,這不是她的錯,是那些做了惡事人的錯。

“恩師說做官可以伸張正義、實現抱負,保護心中所想,實現心中所願。”

“我隻想同恩師一樣,做百姓的伸冤的那張口,護住他們的正義。”

“不願百姓所苦於冤,不願是非難辨,黑白不曉。”

當暮沼作為最大的孩子被那些人推出頂罪時,是恩師成為了她的口,改變了她的命數。

暮沼頓悟,對上在自己開口後不久就轉過身子的景肆玖,定定道:“暮沼所求所願所圖,皆為世道清明,冤案頂罪之事全消,人有所居、濟世安民。”

這便是我的所求,我的所願,我的所圖。

因自己幼時受得恩惠,便種存心中,以此為鑒,在仁武帝行開放之舉時,得到滋潤破土而生,自此讓種子長成巨樹,成了支撐暮沼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