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才到度假村，進入深秋季節，太陽懸掛在頭頂也不會覺得悶熱。

“這次就不規定一個隊的成員住在一起了，自己安排，自然，如果有想住在一起的，或者情感有發展的住一個房間也行。”

“不過，聽清楚了啊，高配版大床房是不歸公司報銷的！”

“這次是三天兩夜的溫泉旅行，每天晚上六點是集合時間，其餘時間自己安排，到時候手機上通知。”

“各位去辦理入住，錄製從午餐開始，辛苦各位了。”

嘿，張導一個人說完這些，就自個一個人訂了間房，自顧自去泡溫泉了，而他們不僅不能休息，反而要從午餐就開始錄製。嘖嘖，是魔鬼吧。

季安衾轉頭看向一旁的雲溪月：“阿雲，我們一起住嗎？”

【不是，是我聽錯了嗎？為什麼季安衾那麼自然的管雲總叫阿雲啊！】

【誰能來告訴我她們之間發生了什麼，怎麼變得這麼親密了，況且怎麼還是季安衾主動提出要睡一間房！我習慣雲總打直球，但不習慣季安衾，嗚嗚嗚，還我的季小狗狗。】

……

季安衾隻是想在離開前，再多跟雲溪月待一段時間，不過這樣離開的話，雲溪月會不會覺得她是渣女啊。

雲溪月挑眉，拎一拎嘴角：“好啊，那就住一間吧。”

說著往前台走去，抬了抬下巴：“訂一件大床房，高配版，要有浴缸和溫泉池。”

“好的，一共是3888元，這邊請出示一下兩位的身份證。”

【雲總，不就是土豪中的土豪，出手闊綽啊，牛。】

【雲總快來用錢來砸死我吧。】

【沒事，季安衾不想住，雲總，我可以的！看看我】

【樓上，你這種行為是會遭人噴的。】

【誒，不過確實，季安衾隻不過是從福利院出來的，雲總到底看上她什麼了。】

【這誰知道啊，說不定就是圖個新鮮。】

季安衾眼睛都要瞪出來了，什麼玩意需要這麼多錢，正想攔著雲溪月，誰知她輕飄飄瞅她一眼，就將人定住了，機械般拿出身份證交到前台。

“好的，這是兩位的房卡，拿好慢走，祝您有一個愉快的夜晚。”

“阿雲，這也太貴了吧。”

電梯裡，季安衾拽了拽她的袖口，暗戳戳看她。

“這裡是虛擬世界，不是現實，花的錢也不是真的。”雲溪月忍不住說一句，省的她還要在這裡說這點錢。

“那，如果是現實世界，你還會花這麼多嗎？”

如果季安衾能回到問出這句話之前，打死她都不問了。

因為在雲溪月很認真地思考下，給出的答案是：“嗯，會花，能讓自己舒服些，為什麼不花。”

可惡哦，欺負她沒錢，萬惡的資本家！

“好啦，走了。”季安衾被捏了捏臉頰，拽著往電梯外麵走。

“嗨，還記得我嗎？”

季安衾聽著這個聲音背後一陣發麻，扭頭看過去，卻發現他是對雲溪月說的。

“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王禮錫，是溪月的未婚夫。”說著還露出標準的露齒笑。

未婚夫？

握著雲溪月的指尖鬆開一下，猛地又被她抓住。望著交握的雙手，季安衾眼底意味不明。

“我沒有未婚夫，我現在已經不是雲家的人了。”手掌越攥越緊，壓著嗓子繼續說：“你是爺爺派來的？”

“你自然不是雲家的人，因為你現在是王家的人啦，哈哈哈……”

“回去了告訴他，我是不可能讓她榨乾我所有的價值。”

雲溪月拉著她就走全然不顧身後的男人在說什麼。

“怎麼，你是喜歡上這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了？笑死人了吧。”

腳步沒有停下，甚至連速度都沒有變化，高跟鞋噠噠噠踩在地毯上，吸收了聲響。

季安衾抬眸，看向雲溪月瑩白耳後，那上麵還戴著她給她的灰色尖晶石耳釘。

這一刻她在想什麼呢？

一個人將她心底埋藏最深的自卑挖出來放到她麵前，衝著她喜歡的人說，自己配不上她，沒錢又沒勢，還是從福利院出來的。

是哦，事實好像就是這樣，她把一切都給了新生，給了院長媽媽，給了那群小孩子，唯獨什麼都沒給她自己留。

季安衾就這麼行屍走肉般被雲溪月帶到房間裡。

“季安衾，你不要聽他說的。”

“阿衾，我需要你。”

“季安衾，彆離開我。”

季安衾被她按著肩膀抵在房門上，房卡隨手扔在台麵上，隻有從窗簾縫中微微泄露點光，以及屋內自帶的香薰味。

看不清眼前的人，看不清雲溪月，就像她也看不懂雲溪月會喜歡上她什麼。

為什麼現在不安的人，流著眼淚渾身顫抖的人是雲溪月呢？

明明一直以來她都是主導者，該害怕的應該是她才對。

嘴唇上傳來帶著鹹味的輕觸。季安衾空洞地想，她總是這麼喜歡接吻，爾後被狠狠咬了一口。

若是都無法開口，那是不是來一場痛痛快快的情事更好。

季安衾沒有抗拒，反而很順從雲溪月的動作，隨著她倒在床上，是一場不知是否帶著情還是隻有欲的夢。

等兩人平躺在柔軟大床上，沒有把房卡插在電槽內，所以隻能看著黑漆漆的房頂。

“阿衾，這裡的床沒有家裡的舒服。”

那把嗓音很輕，帶著點不平穩的抖，像是從嗓子裡哼出來的。但雲溪月不敢看她，揪著被子一角。

“嗯，過完這三天我們就回去了。”季安衾順著她的話說，激烈過後反而異常平靜。

她可以肯定自己喜歡雲溪月，也由衷的希望她不要受到傷害，但她們的結果一早就注定了，但至少，這七天裡，她仍然想繼續喜歡她。

季安衾翻身下床，插上電卡，屋內瞬間就亮堂起來，剛剛因為情事造成的痕跡就這麼顯露出來，更何況季安衾下去的時候還沒穿衣服，雲溪月正好瞧得一清二楚。

眨巴著眼睛，視線在她腰腹上流轉，她也想有馬甲線，好看，好摸。

又縮回被子裡，看向自己柔軟的肚皮，伸手捏了捏，雲溪月雖然很瘦，但肚子摸著也是軟綿綿的，咬咬牙。

“阿雲，起來了，去吃飯吧。”

季安衾已經換好衣服，伸手從行李箱中翻出一套衣服，然後將雲溪月從被窩裡拽出來，給她手把手穿衣服。

“阿衾，你……”

“嗯？怎麼了？”

雲溪月蹙著眉頭看給她穿衣服的季安衾，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餐廳24小時供餐，更何況雲溪月還是大床房的高配版用戶，從進入餐廳就一直有工作人員引著。

剛坐下就開始介紹：“這個位置是本餐廳觀光最好的位置，雖然是溫泉酒店，但往窗外望去，能看到淺色沙灘和玻璃海，遠處還有弗聖利妲大教堂，都是很好的遊玩景……”

她們兩個也不知道哪裡有這麼多閒情雅致，聽著服務員在這裡講了半個小時的旅行景點，或許，服務員也沒有想到，竟然真的有人聽了半個小時，臉上依舊是那副表情。

嗬嗬笑下：“兩位可以點餐了，這是菜單，各類菜品都是現做現出，最受歡迎的是法式煎牛扒……”

“阿衾，你來點吧。”

雲溪月給她遞過去菜單，拿到手才發現是法中雙譯，上麵一行是法語，下麵一行是中文。

盯著看了一會兒，才開口：“兩份法式煎牛扒，一份意式草莓醬蔬菜沙拉，一份俄式濃湯，再來一份草莓慕斯，就這些。”

“好的，請稍等。”

等服務員走後，這一片就剩她們兩個人，都已經是下午兩點了，這個點很少有人吃飯。

不遠處大提琴手和鋼琴師正演奏舒緩樂曲，空氣中沒有尋常餐廳那種油煙味反而是一種特調香薰，整個酒店都彌漫在這股香氣中，氤氳出一個夢。

“阿雲，你會說法語嗎？”季安衾四付了下，才找到話題。

她沒看到雲溪月擰了一下眉才說：“阿衾想聽什麼？”

季安衾認為她自己現在認真思考的模樣有些做作，帶著些許浮誇，因為她有一個念頭：“那就說‘逃離這個虛妄的美夢吧’”

“se libérer de ce rêve illusoire”

很自然的，這句話就從雲溪月唇齒中流露出，帶著點勾人的意味，她不懂每個詞後的彈舌音是雲溪月自己加的，還是本身就帶著。但不可否認，她說的很好聽。

【雲總說的也太好聽了，媽呀，蘇到我了！】

【好聽，愛聽，多說。】

“很好聽。”她拎了拎嘴角，這才誇她一句。

好聽到，讓我再次認為，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其實她們的氛圍並沒有在那一場情事中好轉，反而滑入更底層的矛盾中，但誰也沒有提起來。

季安衾扭著頭，視線一下一下描繪著窗戶框上的雕刻。

這酒店真是富麗堂皇，說是溫泉度假村都掉格局，明明怎麼看怎麼像有錢人來的。

原以為時間會很難過，季安衾順著刻花從窗台那頭，還沒用眼神走到一半，點的菜品就推了過來。

服務員一一擺盤，後又開口詢問：“草莓慕斯放在哪一邊呢？”

“她那邊。”

季安衾張了張嘴，又閉上，眼瞧著那塊慕斯蛋糕放到了自己手邊。

“兩位小姐請慢用，祝您有一個愉快的體驗。”

雲溪月率先拿起刀叉，刀刃在餐盤上摩擦發出的聲音很刺耳，季安衾沒有食用的欲望。

“阿衾，吃飯。”雲溪月歎一口氣，眼底黯了黯，都怪那人，好好的一趟旅行在一開始就搞砸了，什麼嘛。

現在季安衾又開始不理人了，雲溪月硬瞅著她，紮起一塊生菜，送進嘴裡。

有草莓醬，甜甜的。

心情要糟糕透了。

“我要吃慕斯。”捏著餐刀的手腕壓了壓，指節鬆了鬆，銀質餐刀就被放在了瓷盤中。

指尖壓著盛有慕斯的盤子往過推，推到離雲溪月很近，伸手就能夠到。但她又說：“你喂我吃。”

可能指尖抖了抖吧，季安衾想。

“你要看著我，然後喂我。”

但是呢，沒有，季安衾就隻是把腦袋抬了起來，眼皮也往上撩了撩，但那雙眼睛裡沒有東西，隻有一片深灰。

原諒我，原諒我的膽怯與自卑，原諒我是如此在意他說的話。我想要將喜歡發展成愛，但上帝貌似不允許，現實中的我要離開，虛擬世界的我配不上。

所以，季安衾又勾了勾唇，指尖把盤子又往過推了推：“給你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