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安衾第二次覺得,有錢又有權的人,當真是這個世界上的主宰者。
因為雲溪月隻需要揚一揚下巴,淡淡衝那個男人說一句:“有件事需要你處理一下。”說著眼神往對麵緊皺著眉的中年男人飄過去。
雲溪月說完一係列經過。
“好的,Aetheria”
顧代理微微欠身,後轉向吳先生一家子。麵上帶著笑:“吳總,這件事還希望貴子能好好想一下,到底有沒有對白冉冉同學進行言語侮辱。”
這句話剛落下,辦公室裡吃瓜的老師可算是見識到大場麵了。
吳憲航在自己父親的逼問下終於說出了實話。
這……老總下手真狠,耳光都打到自己孩子臉上去了。
“誒,你打兒子乾嘛呀!住手!”
吳先生氣喘呼呼,低聲罵道:“你看看你教的好兒子,都罵道人家臉上去了,我就不該來丟這個臉!”
“你快來跟小同學道歉!”說著把吳憲航扯到前麵來,又腆著臉迎著笑看向顧代理:“顧代理,我讓他跟白冉冉同學道歉,我保證,這種事絕對不會發生了。”
季安衾看著眼前像馬戲團表演一樣,充斥著利益,眼底黯了黯,轉頭看向一旁淡漠著臉,跟顧代理說話。
“Aetheria,您看這樣可以嗎?”
“雲總,雲總,這事是我們做錯了,你看我們的合作……”吳先生眼中閃過悔色,到現在還沒看出來誰才是總裁那他這輩子業務都白做了。
雲溪月就是Aurean Shores的總裁啊!
如果說雲氏集團是商業圈大佬,那Aurean Shores可是時尚圈大佬啊!
Aurean Shores這幾年才創辦,但不出一年,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瞬間位居集彩妝、護膚品、服裝、珠寶行業第一巨頭。
無數企業家夢寐以求的合作者,想到這,吳先生恨得牙癢癢,又踹了吳憲航一腳:“快點道歉!”
季安衾不懂,雲溪月為什麼要來問自己。
她說:“阿衾,這樣解決,你同意嗎?”依舊是那雙很淡的眸子,就這麼看過來。
她先想到的是什麼呢?
是,雲溪月已經經曆過很多這種事了,這種權力與金錢的腐敗。
忽地,季安衾感覺有些累了,稍低下點頭問:“心兒,你接受他道歉嗎?”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心兒身上,她有些抗拒,拽緊季安衾的衣角,輕輕點了一下頭。
“憑什麼!我兒子又沒做錯,憑什麼要道歉!”
吳太太叫喚起來,臉上抹著豔麗口紅,活像個長舌婦。
班主任這下也轉變了態度:“吳太太,這事確實是吳憲航同學做錯了,他辱罵同學在先,況且人家白冉冉同學這麼瘦,也不能把你家孩子怎麼樣吧。”
那吳先生硬是扯著吳憲航的胳膊讓他道歉,朝一直拽著他胳膊的婦人吼道:“雲總就是Aurean Shores的總裁你沒看出來嗎!你再攔著我家裡生意都要黃了!”
這下吳太太愣住了,隨後跟著一塊要吳憲航道歉。
“白冉冉同學,對不起,我以後不會這樣了。”最終他還是憋紅著臉道歉。
“哈哈,那,雲總,我們的合作,您看……”他搓著手掌,諂媚笑著。
“今天的事,你看……”雲溪月就說一半,抬著下頜,眼神吝嗇,隻留一點目光在吳先生身上。
“我保證,今天發生的事我一個字都不會往外說,我不知道Aurean Shores總裁是誰。”
“很好,後續合作的事跟顧代理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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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安衾和心兒坐在會客廳裡,麵前還放了水和果汁,還有一盤小零食。
“雲……”
她看著雲溪月走過來,習慣性在外麵叫雲總,後麵那個字卻沒叫出口,抿了下唇。
“都解決好了,給心兒換了個班,明天再去見新的班主任吧,今天先回去。”
季安衾說不上來現在是什麼心情,但絕對是不美妙的情緒,導致她現在想要逃離雲溪月身邊。
看著麵前那張過分精致的臉,有些煩躁。她認為這是她自己的原因,不想遷怒到雲溪月。
但雲溪月是誰,叱詫商業風雲多年,又怎麼看不出她眼中的抗拒。
但她隻說:“走吧,回福利院。”
這個下午還有好久,畢竟,現在才剛過正午。
季安衾不動聲色躲過想要來牽她的手,拉著心兒走在前麵,自然是沒看見雲溪月眼底濃烈的受傷,指尖縮了縮。
雲溪月坐在駕駛座上,一手握著方向盤,皓腕搭著,另一隻胳膊肘放在全開窗戶邊。
車速不快,但窗外早已沒有中午的熱烈陽光,反而帶上點陰沉,樹葉被刮得東倒西歪,連帶著原本就不暖的肌膚帶上冷意。
“外麵冷,把胳膊收回來吧。”
季安衾忍不住開口,眼睛卻不看向她,朝窗外望著。
回來時她沒和去學校時一樣,她坐在了後排,挨著心兒。
明明誰也沒開口,明明誰也沒說出傷人的話,明明她們都沒說幾句話。
為什麼,此刻的沉寂卻是被二人承認,不用開口,她們之間的矛盾便心知肚明。
季安衾沒有再說第二次,雲溪月卻在等著她說第二次。
誰也沒再開口,直到車停在福利院門口。
出乎她意料,雲溪月沒有走,反而下來,鎖車,跟著她一塊進入福利院。
“誒,心兒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院長接住撲過來的心兒,誰知道懷裡的人兒哭個哇哇不停。
“哎呦,怎麼了,這是受欺負了?衾兒……”
季安衾來不及顧及躲到她屋裡的雲溪月,先跟院長論述了一遍事情經過。
“那這次可要好好感謝月兒了啊,她人呢,你跟她吵架了?”院長一下下撫著心兒的腦袋,瞧季安衾一眼。
“沒……”季安衾垂著眼睫,低低說了一句:“我隻是,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跟她相處了。”
她之前也希望,能有個人來幫幫她,幫她來分擔一些福利院的資金問題,分擔一下院長媽媽的醫藥費。
從福利院成年出來的孩子,都已經被這個重物質化的世界侵蝕,漸漸也不和福利院聯係了。現在就單剩她一個人。
可是為什麼呢?
明明出現了一個人,她有錢有勢,還是季安衾喜歡的人。她為什麼接受不了去依靠她呢?
為什麼這種不安要充斥在她心口,讓她承認,自己的無能為力,自己的狂妄自大,妄想著所有一切都可以靠自己解決。
如果雲溪月今天不在,她會一直據理力爭得到一個道歉,還是最終被對方的權勢製服,得來一句“讓白冉冉退學”的通知。
她怕了,怕自己就這樣在雲溪月懷裡失去自我。
“衾兒,這麼多年來,我都看得到你對福利院的付出。”
“現在,你也該好好考慮一下自己了。”
季安衾抬眸,望著她眼中的自己,她現在是什麼表情呢?看不真切。
“你去找她吧,你那麼喜歡她,忍心她難過,我可是看見她眼眶紅了。”
“院長媽媽,你怎麼……”
誰知道院長嗔她一眼,開口催她:“快去。”
季安衾走向她自己屋的時候腦子裡都是亂的:怎麼感覺像是被抓了早戀似的,明明都25歲了。
臉紅的像一瓶熟成紅葡萄酒。
“咚咚咚”
季安衾站在自己屋門前敲門,這場景還挺怪異。
微微壓下把手,門開了,空氣中漂浮著雲溪月身上帶著的雪鬆香。
自從識破身份之後,她就一直噴這款香水。
“阿雲……”很輕的一聲,帶著點顫抖。
等她將眼前人看得真切,撇撇嘴:院長媽媽騙人,她眼眶根本就沒有紅好吧!
雲溪月依舊是一臉平靜,甚至連呼吸都很平穩,聲音微弱。
她走進來,又不知道說什麼,一個人站著,一個人坐著。
好像,這樣更尷尬了。
“你過來做什麼。”
哎呦,這話問的,她明明是回到自己屋裡!
“阿雲,你要吃甜品麼?”
雲溪月聽到這,才肯將視線放到季安衾身上,在麵上流轉一下,開口:“要。”
最終導致了這樣一種局麵。
誰能來告訴她為什麼會這樣!
季安衾忍不住往旁邊躲躲,雲溪月卻還要湊上來,一臉好奇看著桌子上的材料。
兩個人貼的很近,季安衾想:唔,她身上的味道真的很好聞,這樣好像也不錯。
“哇啊,衾姐姐今天也要做甜品吃嘛。好期待好期待!”
“我今天要吃好幾個,上次都怪心兒,我就吃了一個!”
……
雲溪月挑眉看向她,季安衾連忙解釋:“我學過一段時間烘培,時不時給他們做甜品吃。”她被雲溪月這麼直勾勾盯著,有些不好意思。
“那,這次要做什麼。”
季安衾掃一眼現有的材料,斟酌一下:“做可露麗吧,正好材料夠用,之前還沒做給她們吃過。”
說著瞄一眼雲溪月,貌似沒有生氣的樣子,所以:“那就開始做了,阿雲要不先去茶幾那邊坐著?”
很好的提議,得到的是冷颼颼的一眼,季安衾噤了聲,著手開始做。
天,雲溪月到底要不要這麼可怕!
感覺被她看著手都要抖。
可能是感覺出來她緊張,雲溪月還特地往旁邊站了一點。
可露麗又被稱為“天使之鈴”,法國寶藏甜品之一。
季安衾先把銅模倒滿食用油,放進烤箱烤一個小時。
“模具之前沒用過,就像給新買的過鍋開鍋一樣,烤完後更好用一些。”
她看出雲溪月眼底的疑惑,才開口應道。
那把嗓音不似夏天,像秋天,含著溫熱的風,蔫軟的楓葉。
雲溪月想:她會喜歡季安衾這個樣子,這個嗓音。不想要之前的冷淡,之前的回避。
她就該是陽光自信般生長。
但季安衾又如何說,所有的自卑與膽怯都來源於她。
等著銅模烤製過程中,開始準備其他材料。
福利院這幾年進來的孩子越來越少,一年都不加一個,現在也僅僅隻有15個孩子。
但就這麼十幾個孩子,製作甜品也不是簡單的事。
季安衾準備八根香草莢,對半劃開,用刀尖把內壁上的香草籽餡刮下來,倒進鍋中的牛奶裡,然後再把香草莢扔進去一起煮。
切小塊的黃油也倒進鍋中,煮到滾開10秒,關火浸泡15分鐘。
季安衾正專注著煮牛奶,被忽然出現在身邊的雲溪月嚇了一跳。
“好香。”看著她先是靠近煮鍋輕嗅一下,頃刻間,那鼻尖就湊到季安衾身上,緩緩開口:“你也好香……”
說著,季安衾可沒錯過她喉間鼓動一下,順便舔舐下唇角。
“你快去坐著,等會要濺到你身上了,衣服弄臟了不好。”
誰知道她嘀嘀咕咕一聲:“臟了穿你的就好了。”故意說給她聽,嘴角上揚下,坐了回去。
季安衾收斂心思,拿了幾個雞蛋,按照配比將蛋黃和全蛋稱出來,加入糖立刻打散,以防止結塊。
然後將低筋麵粉過篩倒進蛋黃糊中,雲溪月坐在一旁瞧得真切,拿著攪拌棒的手背青筋暴起,蔓延至小臂,心臟猛地一跳。
微微扭著纖頸望一眼窗外:想什麼不好,看到那雙手就想著她托著自己的腰……行那檔子事!
好吧,她又把頭轉回來,視線流連在季安衾舞動的身影上,那頭紅發綰在腦後,輕掃著腰線。
雲溪月說季安衾短發好看也不是隨口的,她那張臉,好像什麼都能生出自己的溫度。
她就坐在這裡,很安靜。對方不看她,專注於眼前的工程,所以她看不到,那雙瞳孔中映滿了季安衾。
這裡隻有她們二人,像是冬和夏,明明互不乾係,卻離得這樣近,可能是因為有秋,就這樣相遇了。
“叮!”
季安衾從烤箱中把一盤可露麗拿出來一瞬間,眼角都跳了跳。
“怎麼了?站這裡不動。”
雲溪月踱步到她身後,哦天,她看到了什麼,她絕對不會懷疑她之前吃過的是假的可露麗。
所以說,眼前這個超出模具長得老高的可露麗是做壞了?
忍不住瞥一眼季安衾,那人麵上發紅,被看到失敗品害羞了這事?
“我明明記得沒有這麼高啊……”
季安衾皺著眉眼,鼻梁都皺出紋絡。
“完了,我忘了這要冷藏兩天,不然全是氣泡……”
季安衾越說聲音越小,暗暗瞄一眼身旁的人。她想鑽到地縫裡。
其實隻是賣相不好看,拿出來那一刻仍然香氣肆意。
“還是很香的。”
季安衾聽她說著,那把嗓音帶著點安慰之意,可能還有幾分真切,她又說:“拿出來冷卻一會兒吧,等脆了更好吃。
她聽雲溪月的話,按著做,尷尬倒沒有那麼多,空氣中滿是香甜,身旁人兒身上的雪鬆也染上味,去掉些冷冽,添上些軟糯。
“你聞上去好香……”季安衾把心裡話說出口,耳尖泛紅不過是一瞬間的事,瞳孔亂晃,眼皮緊閉亂顫。
雲溪月眼底晦暗不明。
她聽見她說:“那,要來接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