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靜謐,除了電視中歡聲笑語,連呼吸都要放輕。
雲溪月沒有回抱,她不會將那手臂摟上腰,自然也不會承認她的喜歡。
她那麼驕矜,要如何讓她主動?
她像布滿陷阱的獵人,等待獵物自己跳進溝裡。
抱了一下就鬆開,季安衾又坐回到一開始的位置。
你看,她不也是這樣,任意的揮灑溫潤,什麼也不說,明明與她就隔著一個轉角,連膝蓋也要克製般並攏,一點不挨她。
想要靠近,卻總帶有顧慮。誰也不說話,誰也不承認這份心動。
因為,誰都沒有自信,這樣的自己會被喜歡上。
最炎熱的季節,就連彩蝶都要停留在屋簷下,也許隻有黑巴克玫瑰會招搖在日光下,閃閃發光,厚重絲絨感迷人。
雲溪月穿的單薄,竟要再蓋一層薄被。
該死,為什麼這中央空調一點聲音都沒有,季安衾原先挺直的脊背漸漸變彎,餘光又飄向藏匿在陰影中的人。
那耳釘閃著眼,灰色係,給她填上幾分冷冽。
偏生那指尖還要無意識撥弄一下,厚軟耳垂有點發紅。
眼底晦暗一下:“姐姐戴這個耳釘很好看。”
差點咬到舌尖,要死,提什麼不好提這個,搞不好會想起昨天這耳釘是怎麼在她耳垂上取下來又戴上,重複好幾遍,耳垂也被含弄好幾遍。
那手指頓住,爾後放下來,清冷雪鬆味過去,那奶味一直存留:“昨天你說過好幾次。”
季安衾瞬間移開眼神,耳尖淡淡泛著粉,等著接下來的調笑,半天等不到。
原以為的旖旎聲沒有傳來,那雙眸子依舊淡漠。
屏幕光將她瓷白側臉更染上層冷白。像冬日冰上雪蓮般。
還是,紅潤飽滿的臉頰更好看。
“季安衾。”
冷不丁一聲,她下意識回答:“嗯?”
“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
黑暗下的琥珀色瞳孔,撩下眼角,就這麼看過來。
手指蜷縮,喉間貌似被一團棉花堵住。
“你喜歡我。”
她認為雲溪月是在問她,因為她總是喜歡用肯定句。
“等等,雲……”
一走神片刻,雲溪月就跨坐到她身上,安分並攏的雙腿倒是方便她。
雙腿分開跪著,蹭著她大腿外側,坐下。
季安衾隻敢側過頸,不然那分開的浴袍擺會勾人心似的。
這浴袍料子親膚,就是太容易散開,這點,不好。
“看著我。”
她終究還是放下自己的驕傲,想要讓這朵玫瑰花多看她一眼,盛開在手心。
“有什麼不能看的,你昨天把我看了個遍,翻來覆去。”
指尖勾落下肩頭布料,那紅痕映在白嫩肌膚上,昭示著兩人關係從一開始就不純。
“我……”
她要承認,她喜歡雲溪月嗎。
手掌緊攥著她肩頭的布料,仰視角度隻能看見瑩白下巴,和緊抿著的嘴唇。
季安衾深知,她是故意的,知道她喜歡咬那纖巧下巴,就故意給她看,帶著淺粉牙印的歡愉。
“我們,該是什麼樣的關係。”
垂斂下的眼睫避開直視目光,肩膀上有些微痛,是指甲掐進肉裡。
一個是翻手為雲的總裁,一個是十八線失去記憶的小明星。
她們的關係無論怎樣都不合理。
因為,她們來自不同的世界。
“你要成為我的……”
舌尖是故意的,囫圇一下,想過無數次的念頭,此刻一個“愛”字怎麼也說不出來。
雲溪月的呼吸輕輕打著抖動睫毛,她的額頭很飽滿,張揚卷發此刻安分的搭在肩頭。
也許那殘留玫瑰因子這時才悄然離去,她怎麼敢把“愛”說出口。
她曾卑劣的想要這人永遠留在身邊,或許隻要她說一句“身體關係”,抑或“金絲雀文學”,是否她就會留下來,變成各取所需的關係。那溫柔是否會無窮無儘。
但現在呢,她開始怯懦,害怕以這些方式留在身邊,到最後隻剩冰冷。
成就一場破碎的夢。
所以:“你走吧。”
雲溪月不想做一場夢,像一瞬即逝的流星,帶走願望,卻不歸還。像黃昏與日落,美麗也隻在一刹那,視覺疲勞誰不會?
斂好浴袍,從她身上翻下來,又陷進柔軟沙發中,揚了揚下巴,嗓音冷淡:“你走吧。”
“回去記得把手臂處理一下。”
話音落下,一時沒人動,她依舊坐在那排沙發上,膝蓋還似之前那樣,微微並攏著。
隻有埋藏身後的指尖才能暴露內心掙紮。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有雲溪月製作一個三文魚牛油果吐司那麼長,季安衾才低聲回應。
“嗯……”
或許光著腳踩在微水泥地板上真的很舒服吧。
季安衾盯著站在玄關門前,光裸腳趾在這片淺灰色中顯得骨瘦,泛著白。
穿好自己的拖鞋,打開門,再關上。
那陣玫瑰香終究還是隔絕在門外。
趿拉著拖鞋回到自己家,好亂。
地上扔的亂七八糟,還有一路延伸的血跡,滴滴答答凝固在瓷磚地板上。
“呼……”
好煩啊,雲溪月。
起身不願意再去想她們的關係如何,把家裡收拾乾淨後,正想去看手機,才發現沒電了。
開機那一刻無數信息電話湧進來。
“喂,安衾姐,你終於接電話了,出事了!”
“冷靜,什麼事……”
“福利院出事了!”
眼底瞬間淩冽下,瞳孔驟縮,指尖死死扣著手機。
“應該是有人曝出……”
“微博上都炸了……”
“現在有好多人都在福利院門口蹲著……”
“哈,哈……”
她換了衣服就往外跑,狂奔在地下車庫。
“我馬上過去。”
“誒,彆……”電話掛斷了。
季安衾沒有選擇開車,而是騎上放在角落裡的機車。
戴好頭盔,立馬就竄了出去。
“雲總,季安衾那邊有情況。”
林秘書深色緊張看著沙發上冷著臉的女人,吞了吞口水,繼續往下說:“她被爆出來出身於福利院,現估計有很多狗仔都蹲在門口。”
雲溪月眉宇間跳動下,纖指抵在太陽穴,揉弄下:“去溫暖福利院。”
******
季安衾騎著機車悄悄靠近福利院後門,拿出鑰匙打開門,勾著腰鑽進去。
“院長媽媽!”
靠近房屋時小聲叫了句,才打開門。
“衾兒,你怎麼來了。”
院長拉過人轉著檢查了一圈,沒發現推搡痕跡,抬手就擰了下她耳尖:“這麼亂,你來乾什麼。”語氣裡滿是擔憂。
“院長媽媽,你彆激動,我沒事,你要注意身體…”
不知外麵的人是如何發現季安衾來到福利院,開始大聲嚷嚷:“誒,我們都知道季安衾來了,讓她出來,她這不是騙人啊。”
“是啊,我粉了她這麼久,一直把她當成考大學的目標,結果現在全是假的?”
“院長女士,請你出來解釋一下,季安衾這種行為,是不是教育的缺陷……”
……
外麵亂成一鍋粥,拿著喇叭喊的,拉橫幅的,她是真不知道,明明自己就是個十八線小明星,按理來說根本不會有很多人關注才對。
哦,好像是最近跟雲溪月鬨緋聞,關注度才越來越高的。
“您先坐下,彆擔心,他們都是找我的,我出去跟他們解釋清楚就好了。”
季安衾安慰著院長和小朋友們,正打算出去。
“衾姐姐……”憐兒拉著她衣角,仰臉看著,眼底滿是驚恐和擔憂。
“乖,不怕,我會保護好大家的。”嘴角上揚,綻放出一個笑容,就像往日那樣,永遠站在最前麵,豎起一道屏障。
“誒,快看,她出來了。”
若不是那些人嘴裡說出來的不是好話,她都要以為自己成了大明星了,這麼多人等著要簽名。
關上福利院大門,單她一個人站在門外,麵對著一群人。
無數話筒直衝衝懟到嘴邊。
“季小姐,請問對於隱瞞真實身份,謊報學曆這件事有何解釋嗎?”
一時之間空氣都靜了下來,等著拿到爆火的話題。
季安衾正了正神色:“這是公司給我安排的身份,現在給大家帶來麻煩真的很抱歉,之後我會發表通告,再次向粉絲們道歉。”
說完還鞠了個躬,原以為這事就這麼結束了,誰知道又提起緋聞那件事。
“季小姐,傳聞你和雲氏集團總裁雲溪月有不正當交往,此事是否屬實?”
眉宇間閃爍一下,才開口:“這件事我已經發過通告了,不必再過多解釋了。”
“現在,請你們離開這裡。”
語氣毋庸質疑,卻也僅僅止住繼續跟進的腳步。
人群中突然爆發一陣叫聲:“季安衾!憑什麼你能攀上雲總,你這個狐狸精!”一個人影跑出來撲向她,被輕巧躲過了。
此話一出,狗仔們這不就立馬來精神了,一股腦的往她跟前擠。
大門被強製打開,院子裡的小朋友顯然受到驚嚇,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緊接著抱進一個溫暖懷抱,才哭出聲來。
“出去!”
哪裡有人聽她的話,攝像頭各種視角拍攝,所有一切都暴露在鏡頭下。
“啊!院長媽媽!你怎麼了。”
“哐當”一聲,什麼感覺呢,像是玫瑰花裂開般,心臟狠狠震動一下,碎了。
今天天氣不錯的吧,是個大晴天,太陽還張牙舞爪掛在天上,但季安衾覺得渾身凍在冰窖裡,四肢都無法控製,眼睜睜看著倒在地上的婦人。
“院長媽媽!”
人在極度害怕的情況下是叫不出開的,隻能從喉嚨中擠出點聲音,要窒息了。
“警察!都彆動,闖入福利院是違法的!”
“阿衾……”
她趴在院長身上不斷進行心肺複蘇,聽不到耳邊的呼喚越來越近,麵上糊滿淚水,滴落在打補丁的衣服上。
“季安衾!你冷靜一點!”
“你嚇到他們了。”
雲溪月使勁扳過她肩膀,製止住無厘頭的搶救行為。
指腹摸上眼尾,蹭上一層淚液:“我已經叫了救護車,很快就來了,不會有事的。”
第一次看到她這麼失態,雲溪月垂眼看向躺在一旁的院長,眼底閃過陰霾,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警察在一旁盤問那些狗仔,季安衾守著院長,細細安慰小朋友:“沒事,衾姐姐帶院長媽媽去醫院,很快就回來了,一定會沒事的。”
抖動手臂藏在身後,使勁掐住手掌才能控製住。小孩子哪裡懂生死離彆,這些話根本就是說給自己聽的。
嘴角扯出一抹笑,雲溪月想:難看死了。
救護車很快就來了,將院長用擔架抬上去。“雲總,這邊交給我們來處理就好了。”帶隊警察看她也要跟著去醫院:“這些孩子我們會親自守著,肯定不會出問題的。”
雲溪月跨上救護車的步子頓頓,抬眸,對上麵黃肌瘦的小女孩。
那雙漆黑眼眸那麼深,三秒鐘後:“我一定會照顧好大家的。”她跟雲溪月保證,她會守好這個,給她溫暖的新家和新家人。
抬了抬下頜,唇角微勾,進入救護車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