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總是帶著玫瑰香,也不曉得彆人能不能聞到。
雲溪月在遊神,遊在名為季安衾的溫柔鄉中,直到再一次呼喊才把魂喊回來。
對上充滿緊張和擔憂的淺灰色瞳孔,這雙眼睛總是帶著溫柔,少見露出這般神情。
雲溪月嘴角勾了勾,心想:這是她第一次為我擔憂,不知道有沒有下一次,能看見她為我哭呢?
“雲溪月,你笑什麼呢,眼睛有沒有事?要不要叫隊醫?”
季安衾都快急死了,她還在那裡笑!硬是用手扒拉她的眼皮,怕有木屑濺到眼睛裡。
“阿衾,我眼睛裡進東西了,好疼……”
雲溪月嬌聲朝她嘟囔著,眼角泛紅,眼前蒙上一層霧,兩條胳膊搭在她肩膀上。
兩人挨得很近,上身微微貼著。
季安衾哪裡還顧得上兩人現在是什麼姿勢,看雲溪月著模樣要心疼死。
“阿衾吹一吹,說不定就出來了。”嗓音壓得很低,隻說給她聽。
其實哪裡有什麼木屑,隻不過剛剛一陣風吹過,一些沙土進到眼睛裡罷了,但這麼好的機會,雲溪月怎麼可能放過呢。
此刻依舊瞪著眼睛,濕漉漉瞅著季安衾,似是怕她不答應,軟著嗓音又叫了一聲“阿衾……”
季安衾受不住,耳尖又要漫上緋紅,也不知道在跟誰說,匆匆喊了聲:“我帶雲總回屋子裡看一下。”
“彭”的一聲,關門聲在季安衾身後響起,將人帶到沙發上坐下:“你彆動啊,我拿手機照一下。”
季安衾打開手電筒,一隻手扒著眼皮,並一隻手照著,查看這眼內的情況。
沒有出血,也沒有劃傷,隻是眼白有些泛紅血絲。
她呼出一口氣,吊著的心終於放下,扯了扯嘴角,看向紅著眼眶的人,安慰道:“雲總彆擔心,沒有木屑也沒有釘子,應該是有東西進到眼睛裡,弄出來就沒事了。”
“那,阿衾幫我,我看不見。”說著順便拽了拽季安衾的衣角。
可惡,她根本拒絕不了!!!
季安衾在心底咆哮,她覺得雲溪月現在就像是小朋友撒嬌一樣,沒法拒絕。
況且對於雲溪月現在一動不動就愛哭的樣子,她真是怕了。
等季安衾特有香氣的呼吸落到眼框內,衣角的手又攥緊了幾分,可能是認為她害怕,後肩被輕輕拍了幾下。
【季安衾好溫柔,我也想被吹眼睛!!!】
【誒,我看雲總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惹季安衾心疼,她怎麼能這麼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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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溫柔,對誰都很溫柔。
就像人類憐惜小動物一樣,可能因為不算是人,所以這份溫柔很容易給予出去,可能隻是閒的無聊,用來打發時間,但在小動物心裡,卻留下濃墨一筆。
總是這麼容易對彆人好,會讓人誤會的。
比如雲溪月。
“阿衾,你對我這麼好,會讓我誤會的。”
季安衾隻來得及反應她的手腕像被冰涼的白玉握住,來不及反應剛剛還坐著的人,是何時貼上她的身體。
耳邊悠悠傳來這麼一句話,先是被這蠱惑嗓音迷了意識,耳孔中吹進些暖風,便隻餘嗡嗡響聲。
雲溪月覬覦這軟厚耳垂好久了,此時泛著紅,心中一動,纖指就捏住揉弄,貼著耳邊說一句:“會讓我誤會,阿衾喜歡我。”
她身子猛然一抖,被雲溪月這句話炸醒了,掙脫開那冰涼白玉,反手一推,就把人推回到沙發上。
一時之間,兩人都默不出聲,最終還是雲溪月帶著點嬌嗔,睨一眼她,抬了抬下頜,開口:“阿衾幫我吹完了可以直說,不用推我。”
說完整理了一下衣服,門剛推開一半,停住,回眸看向季安衾,眼睛裡帶著點調笑:“你可以等一下再出去,畢竟,讓他們看見你的臉這麼紅,還以為我對你做了什麼。”
說完,門被關上了,合上的瞬間隻能看見羞紅了的臉頰。
正午的陽光火辣辣,毫無保留將熱量吐露在大地上,在嫩白肌膚上,留下黑紅印記。
等季安衾從屋內出來,看到的便是雲溪月在劈柴的場景。
如果不是她麵上雲淡風輕,一雙眸子靜靜的,冷著一張臉。
看到她也隻是轉動一下眼球,然後又收回視線,季安衾都要以為剛剛在她麵前的不是同一個人了。
一層薄汗覆在額頭和鼻尖,脖頸上汗津津的,衣服也被打濕,可能是覺得防曬衣繁瑣,隻留裡層一件白T。
不知這件短袖原本就這麼修身,還是因為汗水而緊緊貼在身上,顯得雲溪月身材飽滿有型。
雖說昨天晚上她抱過雲溪月,很輕,但現在看來肉都長在該長的地方了。
季安衾默默移開視線,心裡有些燥得慌,喉骨滾動一下,又覺得有些口渴,步伐越走越快,從安大爺家離開了。
一雙眸子閃著光盯著漸漸走遠的人,嘴角不留痕跡翹一下,又回到冷漠弧度。
村裡的一天總是過的很慢,像老式相機裡的黑白照片一樣,要一幀一幀慢慢洗出,懸掛、晾曬、最後才能出成品。
季安衾用一上午的時間把柴火劈完,現在一下午隻能在宋家院子裡溜達,就像賦閒在家的官人似的,雖說好像沒有官人是住在破舊院子裡的。
宋家養了很多雞鴨鵝,都是平常村子裡常見的,羽毛上黑一塊白一塊,現在正搖搖晃晃圍著季安衾走,倒是也不怕生。
“衾姐姐,你現在有空嗎?”
季安衾聽到衣角被拽了一下,垂頭看向憐兒,嘴角立馬就揚起了好看的微笑。
如果讓院長媽媽看到,可能會覺得很熟悉,因為她的臉上常年掛著這麼一種笑,嘴角上揚的弧度好似是計算好的。
“有空啊,憐兒想玩什麼?”
“不,我想聽衾姐姐講講村外的故事,我聽說,村外有很多好玩的……”
她看小姑娘有一些怯懦,她先是坐到一旁的凳子上,然後把小姑娘抱到腿上放好。
“村莊外麵,先是大山,越過大山,便能看到城市,有能實時通話的電子設備,高大的建築樓群,還有……”
還有什麼呢?
還有白日忙忙碌碌,夜晚紙醉金迷,將人性玩弄於股掌之間,金錢和權力高於一切。黑色毒痕遍布大地深處,萬千生物都想要替人類哀鳴。
季安衾一時有些迷茫,不知道這樣的社會到底還有什麼值得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去渴望體驗。
“還有什麼呢?”
抬手摸了摸毛躁的腦袋,繼續說道:“還有美味甜點,充滿樂趣的遊樂園,世界上任何一處都值得走遍,體驗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夏季暖風鼓動,總是帶著潮熱。太陽光明明那麼刺眼,這雙漆黑瞳孔中對未來世界的向往,卻比太陽還要熱烈。
季安衾一時有些許微怔,從黑亮瞳孔中看到自己,儘管倒影是如此微小,但眼中的迷茫卻刺痛了她。
她的未來到底是什麼呢?
“喂,開門!這麼久了怎麼還不把宋憐兒送過來,你們可是收錢了的!”
激烈敲門聲驚動了兩人,憐兒更是臉都白了,指甲直接掐入季安衾肉裡。
來不及反應疼痛,抱起憐兒就衝進屋裡,肖文雅聽見聲音也從臥室出來了。
“怎麼回事。”
“不知道,有人在敲門,聽著不像正經人。”
肖文雅眉頭蹙起,順手拎起一旁的鐵管子,顛了顛重量。
季安衾沒看錯的話,她嘴角還勾了勾。
轉眼又看到她推開房門,走向大門口。
“乖,待在這裡。”
季安衾扶了一下憐兒的腦袋,轉身也跑出去了,她伸出的手,沒來得及抓住要離去的人。
“衾……”
憐兒眼眶裡滿是恐懼,手依然抬在那個高度,門卻被關上了。
******
“喂,再不開門我們可要砸門了啊!”
屋外的人越發猖狂,鐵棍子框框砸在門上,留下深深痕跡。
“文雅,你……彆衝動……”
季安衾看她一副要去跟人家乾架的氣勢,有些哭笑不得,拽了一下她胳膊。
不回話,就用眼神淡淡看著她,等到門外聲音也越來越大,才開口:“不衝動。”
她抽出胳膊,打開了大門。
屋外是什麼人?
皮膚黝黑,亂七八糟的紋身,凶神惡煞的麵部表情,一個個不是拿著鐵棍子就是鐵鏟子。
不知太陽是否也感知到危險,迅速躲藏在雲間,天色瞬間暗沉下來,臉上的刀疤反而更明顯。
來人見到她們明顯有些意外,轉而又變成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視線不老實,從頭到腳掃視兩人一遍,寬厚油膩的手掌摩挲下巴,黑青色胡渣上滿是汙泥。
眼睛裡有明晃晃的打量,像在判定一件商品是否合格。
季安衾犯惡心,眼底滿是嫌惡。
“你們就是來錄製節目的吧,小明星?”
一嘴黃牙裸I露,像是抽煙抽了好些年頭造成的。
“請問你們是來做什麼的。”
一道犀利的眼神射到門外一群人身上。
他們看到兩人背後的攝像頭,不敢輕舉妄動,最前麵大頭的似乎是地位最高的,介紹到自己:“我叫劉岷,是來找宋家人的。”
“他們不在。”
季安衾看肖文雅麵上依舊是雲淡風輕,但手臂上青筋暴起,可想而知捏的棍子有多使勁。
“他們不在!你起開!”狂暴嗓音就這麼響在兩人耳側,震耳欲聾。
肖文雅被一把推開,踉蹌一下才站住腳。一群人就這麼浩浩蕩蕩闖進來。
劉岷甩著棍子亂敲,揚起一片沙土,雞鴨鵝嚇得到處亂竄。
“哐當!”
瘦小身影還是出現在一群壯漢眼皮底下。
“嘿嘿,宋憐兒原來你在這。你爸媽呢?”
“彆動她!”
季安衾見他們的目標是憐兒,嗖一下就跑過去將人抱進懷裡,緊接著肖文雅舉著棍子擋在兩人麵前。
“哦?這是什麼意思?宋憐兒你不解釋一下嗎?”
劉岷眯起眼睛,視線像毒蛇般死死盯住小姑娘。
她臉色發白,嘴唇也微微顫抖著,狠狠閉了閉眼,再睜開。
攥著衣領的手鬆開,推了推季安衾的肩膀,輕聲說:“衾姐姐,放我下來吧,他們是來接我的。”
她不敢再看向那雙總是含著溫柔的眼眸,低垂著腦袋:“媽媽把我賣給他們了,所以……”
憐兒撩了下眼皮,又想要再看一看這雙淺灰色眼眸,再轉向肖文雅,嘴邊綻放出一抹笑:“我,我可能,沒法走出這裡了,你們對我的好,我會永遠記得的。”
說完,便掙紮著要從季安衾懷裡脫離出來,但腰卻被抱的更緊,耳邊嗓音冷冽又堅定:“不,你們不能帶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