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營前兩相辯 上元共聚首……(1 / 1)

斬朱雀 昭邑 3882 字 10個月前

花錦怡連忙側過身彎腰回禮,雖然這位韓騫美名遠播,但不知道他為人究竟如何,自然是謹慎得好。

薑恭跟在後麵,麵露懊惱:“主上不可多禮,我這侄女本就是小民,先前我不辭而彆,她這才尋來,竟沒想到驚擾了主上。”

韓騫平易近人,將薑恭扶到一旁坐下,說道:“將軍神勇,得之我幸,紅羽軍上下皆是我手足同胞,即是家人到訪,就是我的親人到訪,豈有不見之理。”

他朝著屋內各處伸手示意:“大家快請坐,咱們坐下聊。”

幾人落座,他又開口:“不瞞二位少俠,我本是書生,因朝廷苛政,父母妻兒先後去世,隻剩老夫一人,老夫不滿民生多艱,一時書生意氣,幸有誌同道合之人甘願追隨,我便願作這搖旗者,以聚天下仁人誌士。”

這話說得謙遜,花錦怡隻好奉承道:“韓先生不必自謙,一路常聽聞紅羽軍仁愛之名,所到之處百姓無不夾道相迎,實是民心所向。”

寒暄幾番,韓騫開口挽留:“二位昨日剛到,今日就走,冬日路途難走、方向難辨,不如在營外老鄉家中留宿幾晚,等過了上元佳節再走不遲。”

花錦怡看向薑恭,薑恭麵露喜色,顯然想讓她留下。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韓騫走後,薑恭喜上眉梢:“主上愛民如子,一向親和,你們在營外住下,待過了上元節再走。”

他親自將花錦怡和拾風雨安置在最近的人家裡,匆匆返回。

這戶人家隻有一位老者在,家中的三個兒子皆在紅羽軍中。

“二位有什麼需要就叫我,院內一應物品皆可隨意使用,已經付過我銀錢,你們安心住著便好。”

馬老頭嗬嗬笑著,紅羽軍的主上派人來付了銀子,軍師和大將軍親自來送,這兩位是貴客中的貴客,他一定得伺候好了。

花錦怡在小廂房內閒坐片刻,出門去找拾風雨。他這幾日有些反常,不僅沉默寡言、心事重重,還經常看著她發呆。

拾風雨好像不怕冷,吭哧吭哧在院子裡練劍。

花錦怡站在院內靜靜觀賞,他身高臂展,一張俊臉聚精會神,烏發高高束在頭頂,隨著劍舞銀蛇,發絲和衣擺飄逸,凜然與豪情儘顯。

待他練完,花錦怡拿出帕子遞上,“你最近怎麼了,還在想陸名嗎?”

這幾日風餐露宿,女孩白嫩的臉有些泛紅,但仍不減柔美清秀,她遞上手帕,仰頭看來。

北風吹動發絲飛揚,花錦怡下意識眯了眯眼。

拾風雨腳步輕移,用寬闊的後背將凜冽的風遮擋乾淨,伸手接過手帕,沾去臉上的薄汗。

“進屋吧,彆吹到風了。”他說。

跨進門檻,將花錦怡帶到自己的房間,拾風雨把帕子放在桌上,隨意問道:“找到薑伯了,開心嗎?”

說起薑恭,花錦怡語氣擔憂,不負輕鬆:“他年紀不小,還斷了一臂,平常時候都經常疼痛難忍,如今還要征戰,我真怕他哪天不敵,做了俘虜或許還有回旋的餘地,若是……”

若是血染沙場、馬革裹屍……

雖然紅羽軍勢如破竹、百姓愛戴,軍中人人激昂,皆堅信可以推翻皇帝另立明君,但這一日所見,起義之初沒有一鼓作氣攻入皇城,如今刀已不鋒利,兵也多瘦弱,後繼無力,恐怕難以與朝廷長久抗衡。

拾風雨從包袱裡拿出木盒,問道:“當初說要將這匣銀子轉贈紅羽軍,還給嗎?”

木盒裡是在釜窯縣令那裡偷來的銀子,這一路兩人花銷一些,還剩不少。

“等我問過薑伯再說吧。”

沒見過紅羽軍前,她確實想要幫薑恭、助義軍,可到了這裡之後,她反而猶豫了。

這二百多兩白銀對於刀卷刃、甲胄舊的紅羽軍來說是杯水車薪,若是戰事焦灼,義軍熱血漸涼,反倒是戰火屠戮生靈。

正月十五團圓節,由肅州城而來一人一馬,於營前高聲說道:“鄙人石崇洗,奉懷王與徐將軍之命,前來議和。”

小兵不認識什麼石崇洗,但他知道懷王和徐將軍,張口問道:“如何證明身份?”

石崇洗翩然下馬,拿出印有懷王私章和徐將軍虎符的憑證來,說道:“我孤身一人前來,儘顯誠意,請上報韓先生,由他前來分辨。”

小兵將印湊在眼前看,雖然看不出真假,可也不敢耽誤,匆匆去請示主上。

石崇洗穿的單薄,隻能靠在馬上,借著馬背擋風取暖,不時踱步暖腳,維持自己朝廷使臣的尊嚴。

如此等了半個多時辰,才見有幾人朝門口而來。石崇洗挨個打量,感覺這幾人都不是韓騫。

果不其然,其中一人說道:“主上忙碌,如有書信或口信,可以交於我們軍師大人。”

一旁,趙許端手淺笑,不發一言。

石崇洗的嘴已經凍僵了,他舔舔嘴唇、穩穩心神,開口說道:“今日上元佳節本是團圓之日,但因肅州之戰,你我兩方兵眾卻不能回家,家中賢妻幼子日夜不得安寢,此乃戰事之害。”

眾人不為所動,石崇洗又說:“自懷王掌管吏部至今,已推行多項改革,不僅增加官員巡察之製,還親口承諾,若有官員欺壓百姓,不論是何時之案,百姓皆可到懷王府邸狀告,殿下回親自查實處置,將所得財物儘數返回,絕不姑息。”

小兵們左右相互看看,皆有意動、他們如此心智堅定地想要造反,一圖糧餉,二則因狗官欺壓、朝廷放任,要麼人財兩空、要麼家破人亡,這才不得已起義。

趙許不為所動,問道:“懷王不是皇帝,此時改革,意圖拉攏而已,誰知結果如何?如今我紅羽軍既有明主,為何要舍近求遠。”

“先生此言差矣,紅羽軍與朝廷兵馬本就是同胞親人,如今卻要手足相殘。不說其他,單說肅州,鷹石西與肅州城的百姓有多少是家人親屬,卻因你我兩方對峙,上元之日仍不得相見,實乃人禍!

韓先生心懷大義、仁愛為民,更當知曉其中利害,今上對懷王殿下的改革變法全力支持,可見其亦苦民之所苦,爾等若再執意造反,豈不徒增傷亡災禍?”

趙許臉色不變,語氣是一如既往的風光霽月,說的話卻野心儘顯:“找回公道如何,返還財物又如何?如今我紅羽軍已然完備,打你們朝廷兵馬不足為懼,待我們奪取京城,便是人人為官。”

兵眾停下私語,朝趙許看來,此時把腦袋彆在褲腰上不打緊,若是命好有了戰功,以後就不是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莊稼漢,而是穿錦帶玉、家財萬貫的朝廷命官了。

石崇洗:“你們若是招降,朝廷亦可封官加爵,造反之事一概不究。如軍師之才,實在鄙人之上,到那時我還要尊稱軍師一聲大人,普通兵眾也可參軍分田,何必再刀尖舔血。”

趙許不欲與他再爭辯,帶人轉身離開。

石崇洗被小兵架在營門,喊道:“請韓先生一見。”自然沒有人回答。

門口的小兵撓撓頭,這位朝廷的大人模樣端正、句句誠懇,他其實很是動心,他一個守門的小兵,恐怕難有什麼建樹,來紅羽軍不過是為了每月得些銀子罷了,可這幾個月銀子總是不發,若是朝廷能給分田分地,那他還在這扯什麼。

看石崇洗凍得厲害,小兵勸道:“軍師讓你走就快走吧,主上不會出來了。”

石崇洗雖然早知道自己白跑一趟,但韓騫連麵都不露,還是覺得心有不甘,可也隻能上馬返回複命。

他雖領皇命來勸降,卻還頂著大理寺右丞的職,在軍中地位尷尬,天天看眾人臉色行事,過的萬分憋屈,幸好懷王偶爾照拂,才算勉強度日。

肅州城內,沒有人對石崇洗此次勸降抱有希望,隻有懷王在等他。

“殿下,韓騫並未露麵,趙許與我辯了幾句也拂袖離開,連營地都沒讓我進。”石崇洗身上的涼氣還未散儘,站得遠遠地回複道。

懷王對結果並不意外,若是能輕易勸降,又豈會在肅州拉鋸對峙半年,讓石崇洗走這一趟不過是為了應付皇命罷了。

“無妨,你此番實屬受晉王牽連,便跟在我身邊,伴我監軍,待時機成熟和我一同進京吧。”懷王李準回答。

看石崇洗站在那裡哆哆嗦嗦,他又吩咐道:“快回去吧,沒事彆去徐將軍跟前礙眼。”

石崇洗遵命離去。

鷹石西。

薑恭提著一壇清酒和一個食盒,帶著趙許,出營找花錦怡過節。

半仙軍師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馬老頭驚喜不已,顫顫巍巍差點給他跪下。

薑恭一把將老頭扶起,說道:“老人家快去休息吧,我們自會招呼自己。”馬老頭點點頭躲回屋子。

“薑伯,你來了。”花錦怡盼他盼了整整一日,可算將他盼出來了。

薑恭身後還跟著趙許,花錦怡嘴唇翕動,在兩人的目光中,擠出兩個字:“…小叔。”

趙許微笑,跟在薑恭身後進了屋,抬手脫下鼠毛大氅,優雅從容。

薑恭站在門口喊道:“小兄弟,一起來啊!”是在喊拾風雨。

拾風雨站在門口婉拒:“你們師徒二人許久未好好一聚,我就不去打擾了。”

“噯,何必客氣,還有趙許軍師在,沒事過來喝酒。”薑恭嗓門大得很,院子裡都聽著。

那個趙許也來了?

拾風雨縮回房間的腳一頓,說道:“那我就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