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會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距離褚遲和鐘晚兩個人通宵喝酒沒過去幾天。
對此褚遲稍微有點內疚。
因為她剛進新公司,結果請假的日子快比上班的日子多了。
就比如喝酒睡到下午那天,她其實,已經忘了自己還要上班了。最後海盛科技那幫人見她沒來,還以為她又不打算來了。
所以說,人真的,不能散漫太久啊。
她最後穿了一條高領露背的黑色魚尾裙。
緞麵的裙子沿著身體的曲線將她包裹起來,露出來白得反光的後背,一層帶著細閃的薄紗恰到好處地從腰側轉下來,於是又模糊了性感,沒有那麼露骨,隻剩神秘與高冷。她的短發和長眼睛使得整個人平添鋒芒。
鐘晚派人來接的她,直接帶她去了拍賣會附近的一家酒店。
她在那裡做造型和換衣服。
因為褚遲的短頭發比較不服帖,造型師折騰了蠻久的,其間一直在誇讚“你真好看”“皮膚真好”“鼻子真高”。對此,褚遲糊弄著就笑過去了。
“那我先過去了,我約了一個畫廊代理人談事情。”鐘晚煞是滿意地欣賞了一會兒在須臾間已經被包裝成冷豔女海王的褚遲。
“行,你走吧,不用管我。”褚遲被化妝師擺弄著,沒法回頭,就隻是很努力地轉動眼珠子,勉強動了動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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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海城的確不是發達城市,但是這一次慈善晚宴兼拍賣會的主辦方是非常富有經驗與權威的拍賣行,他們包下了海城最大的宴會廳和飯店,四處繁花似錦,絲綢垂地。
如果隻是尋常的拍賣會,來人是不需要盛裝出席的。但這一次雖說名頭是拍賣,實際上重頭戲是拍賣會之後的晚宴,不僅是請了很多有身份的人,也請了一些媒體、明星。
褚遲做造型的地方正好就在拍賣會的樓上酒店,她拿著鐘晚留下的邀請函,踩著小細高跟,很熟稔地朝著迎賓台走過去。
很久不穿高跟鞋和晚禮服,她發現自己絲毫沒有對此陌生。
陸續到達大堂人或多三三兩兩,褚遲聽到小聲的議論“那個女人是明星嗎?怎麼沒印象”“不紅吧,但明星的話怎麼一個人”。
“您好,邀請函我看一下。”迎賓的女服務生看到了她手指間隨意拎著的白色邀請函,朝她伸出雙手。
褚遲順手把邀請函遞給她,正好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她低聲對服接待人員說了一句“不好意思,稍等一下”,然後邊往僻靜一些的角落走,邊將接通的電話放到了耳邊。
“喂?”
“褚姐!大事不好啊!”劈頭一道中氣十足的男聲進來,差點給人耳朵震聾了。
褚遲思考一會兒,才辨彆出這是郝立咋咋唬唬的聲音。
“怎麼了?”
“就,那個……你知道了吧,簡經理應該告訴你了,你肯定知道了。”郝立吞吞吐吐的,一幅很難開口的樣子。
“我不知道,你直接說吧。”褚遲聽到簡珩書的名字,稍微來了點精神,但是聽郝立這個語氣,又感覺不是什麼好事。
“哎呀,就是您前天不是來帶著我們做了一套項目計劃嗎,規劃了每個人在每個階段要完成什麼環節,這樣咱們好趕上今年政府招標……”
“嗯,說事。”褚遲打斷了他。
郝立一咬牙:“就是咱們的計劃可能要出現一些問題了因為剛才財務部來我找我們說資金出現問題了咱們的錢不夠了!”
他語速飛快,就好像說慢點就會被打似的。
褚遲稍微皺了下眉:“資金?”
“對,哎呀就是沒有錢了……”郝立有點語無倫次,聽筒裡就響起來了李小趙的聲音:“你說不清楚,讓我來說。”
接著傳來一陣細細簌簌的響聲,應該是手機換到了李小趙的手裡。
果然,下一秒響起來了李小趙的聲音。
“喂,欸,褚姐,是這麼回事,我剛才其實問了財務了,不知道你聽沒聽說過海城的首富姓孫,他們孫氏一開始答應投資咱這個項目來著,結果昨天晚上突然說不投資了。”
“撤資?”褚遲回想孫海生對簡珩書那個恭敬的態度……也許他們真正敬重的是簡珩書這個“高級管理層”背後所代表的那個恒德集團,但是在產品研發的時候就反悔決定不投資了……
道理上說不通。
“對啊,可能是人家覺得咱這小門小戶沒前景吧,反正咱資金沒了,您啥時候回來看看咋整,您之前帶著我們做的那個計劃就作廢了。”
沒前景這事,道理上也是說不通的。不可能是這麼簡單的原因。
孫氏既然在一開始決定投海盛科技,那關於智能海產養殖這個項目的研發困難程度和前景都該是有一個確切的把握的。
“那……”褚遲還打算追問。
“褚遲?”有點懷疑的男聲響了起來。
褚遲聽出來是孫海生的聲音了,於是低聲改口:“等我回去再說。”然後掛斷了電話。
當她轉身抬眼的瞬間,目光卻頓住了。
孫海生不是一個人來的。他穿了一身深藍色的西裝,而一個女人挽著他的手臂。那個女人穿了一條海藍色的紗裙,頭發盤起來,被一個像王冠的銀色發飾彆住。
那個女人的容貌還算得上清秀,配上一身淡雅的打扮,有一種驕縱和謙恭的混合氣質。
此時她看向褚遲的目光在震顫,原本微笑的臉僵硬得好似死了許久的老樹的樹皮。
李思瑤。
褚遲一時間忘卻了自己所在的時空,忘卻了時間。她對自己周身正在發生的一切失去了感官,而仿佛重新回到了她最後一次去到郎雄科技,想要談判,卻得知李思瑤是郎雄科技大股東的女兒,一切剽竊都被資本默許的那個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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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過去了一個世紀,孫海生先發出的聲音:“你不是說不來嗎?呦,我就說你這個女人很口嫌體正直欸,想來就來嘛,有什麼丟人的。”
他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一般,睜大眼睛打量了褚遲好幾圈:“你這身衣服哪來的啊?乾嘛不穿我給你買的那身。不過真彆說,你打扮起來就是好看,女人還是應該打扮自己,才更能吸引男人的欣賞。”
“……”褚遲懶得理他,目光懶倦地掃了一下他和李思瑤挽在一起的手,朝著李思瑤偏頭。“不介紹一下?”
好了,這一下她也不需要回海盛科技問財務部關於孫氏的撤資是怎麼回事了。
她還奇怪孫海生自從上次被她趕走以後怎麼就消停了這麼久。
原來是勾搭上了李思瑤這條肥魚啊。
也是,海城關於智能海產養殖係統的優惠政策是個大肥缺,恒德集團能從京城那麼老遠的地方聞著味兒找過來,郎雄科技的這幫黃鼠狼怎麼會錯過?
褚遲唇角彎出來一抹冰冷的笑。
李思瑤緊繃的臉頰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
“怎麼,吃醋啦?”狀況外的孫海生完全沒覺察這倆人之間波譎雲詭的氣氛,還沉浸在異想天開之中,調侃著褚遲,“你真的還算是傲嬌掛的欸。這位是從京城遠道而來——”
“褚遲,好久不見,”李思瑤忽然開口,她硬生生端出來一個自以為得體大方的微笑,然後看了一眼孫海生,“我本來還挺擔心你,沒想到你日子過得還不錯。”
她話裡的意思,孫海生可能沒聽出來,但是褚遲可是清楚得很。
李思瑤是在暗中嘲諷她現在混得不行,看男人的眼光也是越來越差勁。
哦,沒準還有點雌競——你欲擒故縱的男人正在巴結我。
“不必了,省得我還得謝謝你。”褚遲懶得多看她一眼,轉身就要走。
麵前這個把自己打扮得像一條魚的女人就是個瞎子。
和孫海生一類的。
多解釋一句褚遲都輸了。
“呃,你們認識?”孫海生突然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夠用。
褚遲腳步停頓,抬眼,看著李思瑤,沒有說話。她倒是好奇,這個人能說出來些什麼。
李思瑤和褚遲做了很久的同學,高中是她的同班同學,大學又是她同校同院的同學。
她們倆坐在同一間教室裡的時間,比鐘晚和褚遲待在一起的時間要長得多得多的多。
隻是倆人性格完全不對味兒,不然也不可能認識這麼久,都沒有成為朋友。
但是曾經褚遲對李思瑤這個人沒什麼印象,也沒什麼惡意。她知道這個人不算天才,但在普通人裡又還算聰明。
她們大概就是萬年第一和萬年老二的關係。
很多仇恨和嫉妒都會在這種落差中瘋長。
李思瑤就是這種不服輸的人。
聽了孫海生的話,李思瑤自然而然露出來傲慢又夾雜著嫌棄的表情,不等她開口,孫海生又不長眼地拉踩起來:“褚遲,沒想到你個修電腦的還能認識李小姐這種計算機天才。”
這個瞬間,褚遲像把孫海生的嘴巴給縫上。
但是李思瑤已經抓住了關鍵字眼:“修電腦?”
孫海生諂媚地點頭:“對啊,您不知道嗎?褚遲是在五金店修電腦的啊,她家就在東海岸旁邊的老舊小區,老家應該是哪個村的吧,她沒上過大學,這輩子估計都沒出過海城,更彆提你們京城了——哦,對啊,所以你們咋認識的?感覺八竿子打不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