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用不著簡珩書帶頭，他一番話說完，整個辦公區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鼓掌聲極其熱烈，也極其零散。
“歡迎歡迎！”
“嗚呼！太好了以後有大神帶飛了！”
“他媽老子工作終於有個女的了。”
“恭迎大神下凡——”
“歡迎褚姐！”
......
最後一聲清脆的“褚姐”是來自李小趙的，他表情很歡快，兩隻手拍得啪啪響——感覺他的高興看起來主要還是在於起哄，而不是以後工作會增添很大助力。
畢竟還是起哄和喊口號更有意思。
“欸。”褚遲忽然開口。
原本還在吱哇亂叫表示興奮和起哄的一夥員工像是被按下了靜止鍵，停頓在原本的姿勢裡，靜音了。
一排大眼和小眼朝著她眨巴眨巴。
“那個，小白，你多大？”褚遲在某個瞬間覺得自己像是馬戲開場前剛拿起來手卡的主持人。
“二十五，咋了姐？”李小趙立馬回答。
“就，”褚遲沉默了一下，“不用叫我姐。”
“嗐，這有啥的，當然得叫您姐，這是尊稱，表示對您的尊敬。”小白不斷做著手勢，試圖來比劃出來“尊敬”。
有人附和：“對啊，您是牛逼大前輩啊，為大姐當牛做馬，小弟以後在所不辭。”
“對，我們管王總監叫王哥，這都是公司大頭兒我們才這麼喊呢，叫您姐完全是因為敬佩您。”
這種誇張扯皮的誇獎，一開始就沒有個完，這幫天天混跡互聯網的男青年一個個的全都是絕佳段子手，說話一個比一個逗樂不著調，搞得褚遲哭笑不得。
“行，但其實叫我褚遲就好，我需要和大家學習的還很多。”
褚遲點點頭，表示他們差不多得了。
前半句話出於無語，後半句話出於禮貌。
“這您就謙虛了姐。”
“還是我們得和褚姐您多學習。”
“嗯，您才是經驗豐富的前輩，俺們都是剛從學校畢業來的菜鳥。”
“對，褚姐，您將是這家公司最大咖位的，技術部一姐。”
……
又開始了。
褚遲伸出手指壓了壓眉心。
她來之前已經大概了解過這邊職工的素質，基本上是簡珩書給她講的。
雖然照理說，她現在懷疑起來，覺得這種事應該由王檢明這個官大一級的人來做……對了，還有一個點。
簡珩書和那個王檢明，相處模式實在是不太像是上下屬。
當然，這也不排除簡珩書這個人生下來就帶著一種上位者氣質的緣故。
褚遲越思考，越覺得混亂。
說回員工素質，這家公司很小，隻有兩層，管理層除去王檢明和簡珩書，似乎就隻剩下不同部門的小組長。
據說，這家公司之前是一個大學生創業項目，他們都是海城本地人，自主研發做了一個傳感器模型，可以數字化海水環境，模擬水產養殖的情況。但是因為技術水平有限，資金短缺，他們拉不到投資，更賺不到錢，小公司很輕易地就破了產，宣布解散。
這個時候，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行，總部在京城的恒德企業看上了他們的創意，所以趁火打劫收購了他們的專利，並重新融資建立起來一家分公司——海盛科技。
而簡珩書和王檢明，據說，都是受排擠的邊緣人物，所以從京城被派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工作。
畢竟自主研發類的項目大都是費力不討好，瘋狂燒錢，最後又不見得有一個回報。如果真的做出來一個像樣的東西也還好，恒德這種大企業養的起暫時排不上用場的新技術。
怕就怕替人做嫁衣，自己這邊技術不過關，隻有觀念領先，彆家受了啟發，提前發布科創產品，讓自家所有的努力竹籃打水一場空。
和他們一起來的還有李小趙、郝立等三四個恒德企業技術部的員工，剩下的都是最開始參與研發傳感器模型的海城本地的技術人員。
這些人基本上都是研究生學曆，有從業三到五年不等的經驗。
其中歲數最小的應該就是郝立了——從京城來海城這幫人，不是他這種歲數太小，沒有什麼工作經驗的應屆生，就是資曆太老，沒什麼發展，已經快要被行業淘汰的老員工。
哦，把華勞斌這種要什麼沒什麼就是運氣好的劃水冠軍給落下了。
反正，就此陣容，總部針對海盛科技這個項目的意圖也是十分赫然了——如果說不上針對，那也至少是十分輕視。
“我說一句，”簡珩書看著褚遲哭笑不得的表情，唇角也壓不住上翹，“她二十四。”
.
其實大家對簡珩書即談不上尊敬，又談不上害怕，所以在他剛開口的時候，大家隻是出於禮節性地靜了一下，但並沒有支起耳朵真的好奇他接下來要說什麼。
但是當他話音落下，整個辦公區陷入一片死寂。
靜得連掉根針，估計都能聽見。
不知道這種堪稱滑稽的寂靜究竟持續了多少秒，一道弱弱的、略微發抖的聲音響了起來：“多、多少？”
然後哐當一聲。
一個翹著椅子的人沒扶住，椅子翻過去了。
簡珩書：“……”
夠了，他原來怎麼沒發現自己養了一屋子諧星。
“嗯，那我介紹一下，我今年二十四，但是這幾年基本上沒有參加過工作，所以我的職場閱曆停留在二十歲，CG組會員也是那時候的事，過去比較久了，可能現在有很多新的東西我不了解，日後還得各位包容。”褚遲端起來一個虛假的微笑。
“……不是，”李小趙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褚姐……褚遲，我以為你謙虛呢，臥槽，不是，合著您這麼年輕啊？”
“二十？你二十就參加工作了？”
“不是，正常人二十二才大學畢業吧。你工作經驗停留在二十歲……高貴的CG組會員，您這個經驗，不會指的是實習經驗吧？”
突然響起的男聲語氣不善，腔調陰陽怪氣。
“公司就這麼輕率地讓一個實習生來帶領我們做項目，哈，真是好樣的，不愧是大公司，可真是太會尊重人了。”
是華勞斌。
簡珩書的目光終於從褚遲身上移開，在這一瞬間，他唇角的弧度變得冰冷——又略帶嘲弄。
讓原本沒怎麼拿他當回事的技術部員工莫名心底一抽。
草泥馬，這眼神有點凶啊。
“哎呀，CG組會員啊，華子我們不是都和你科普過那是什麼神仙聚團兒了嗎，再說了乾咱這行哪兒憑的是歲數啊。”一直在角落裡感慨自己初見褚遲的誤會的郝立，一看到這動靜，立馬跳了出來。
但是華勞斌不領情，反倒是扯著嘴角，三分刻薄四分裝逼兩分譏諷一分厭煩地冷笑：“嗬，你沒上過大學？你們班上難道有長得能看的女的？”
“這……”郝立沒搞明白咋回事，被這莫名其妙的問題整得有點摸不著頭腦，一時間也沒答上來話。
華勞斌一咋舌，反倒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理工科，還是華大的，哪個女的長得不跟恐龍似的，那誰，龍哥，你不也是華大計算機的嗎，你們專業有這號人？”
被點名的龍哥一個激靈，就好像後腰被誰冷不等戳了一下似的。他戴個鴨舌帽，看起來頭發應該是剃掉了，因為後腦勺隻有青黑發茬。
“呃……我比小褚早好幾屆呢，我怎麼可能知道她。”
“看吧，一個女的，長得漂亮點，會說話一點，勤快一點，想要什麼沒有啊。彆和我說什麼CG組會員了，這不就是個網上的小組嗎？萬一她認識個什麼人呢，這都說不好。”華勞斌看起來也不太關心龍哥究竟說了什麼，他隻是會吸收自己想聽到的。
“所以說，這個世界真的很不公平。我們辛辛苦苦讀那麼多年書，那麼努力，才進到這家公司，而女人呢？隻需要打扮打扮自己，找個靠譜的男朋友，所有事情都能解決了。”
“要我說，網上那些打女權……”
“華勞斌！”郝立一聲大喊，喝止住了華勞斌滔滔不絕的講演。“我靠，你能不能聽聽你自己他媽的在說什麼啊？”
CG組會員，需要有專利，做過項目，能通過那些計算機天才變態的測驗，還得無數次參與他們的線上峰會，最後才篩選出來的。
“我說錯什麼了？”華勞斌皺眉看著郝立。
“夠了華勞斌，你少說點話吧，已經夠丟人了。CG組你不知道，華大你考不上，上次那個數據庫修複你總明白怎麼回事的吧？”李小趙壓著聲音插了一嘴。
他說話的時候低頭看著鍵盤，好像是有點兒替華勞斌感到丟人，於是自己都抬不起頭來見人了。
“對，我們專業美女很多啊，你可彆瞎說……”龍哥飛速說了一句，也轉回自己的工位，一頭紮在電腦前麵，開始裝死。
死了一會兒，實在是有點忍不住，又憋出來一句：“你不是海歸嗎？還整這性彆歧視，我就說你們洋人才是真封建，真以為自己是個男的就是個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