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小，其實大部分路程靠著腿和自行車就可以完成。所以簡珩書開車，也沒用多久就到了世紀大廈。

等褚遲從自己的思緒之中回過神來，發現車門已經被簡珩書拉開了。

她看了一眼汽車的儀表。

“從醫院到這兒，十三分鐘。”簡珩書說。

“……還真快。”

她忽然感覺這座城的確是有些小。

現在這個時間，正好剛過了午飯點兒，寫字樓安安靜靜，一走進來，瞌睡蟲都圍著你轉圈，叫你覺得睜不開眼。

再一次走進去開關門緩慢的電梯，褚遲看著變化遲鈍的紅色數字，想起來自己上一次走進這裡的時候，拉住簡珩書問他：“你們公司允許辦公室戀情嗎？”

“王總監今天不在。”簡珩書完全是有讀心術。

“等一下！”在電梯門快要合上的瞬間，一聲大喊劈了進來，接著一串很用力的紛雜腳步聲。

褚遲給來人按了一下“開門”的按鈕。

原本要關上的電梯門緩緩打開，門縫裡傳來一連串的道謝。“謝謝謝謝謝……”

“簡哥？褚遲姐？”待電梯門完全打開，問好的聲音滿是驚訝。

褚遲盯著麵相白淨的男人看了一會兒，才勉強想起來，這好像是和那個衣品不好沒眼力價但人不壞的程序員一起的同事。

“小……小白。”

“對對，是我。我爸姓李，我媽姓趙，我叫李小趙……您叫我小白就行。”他自我介紹的時候略感羞赧地摸了摸後頸。

確實，他這名字真的是有夠草率的。

“為什麼叫小白？”褚遲問。

“啊，這個，因為我長得比較白。”李小趙嘿嘿一笑。

沒什麼新意的，仍舊很草率的外號。

電梯門開了，他們先後走出去，拐進辦公室。李小趙圍在褚遲邊上：“姐，你這次過來是要和公司簽合同了嗎？是不是以後咱們就是同事了？”

“嗯，對。”褚遲點點頭。

“太棒了！”

褚遲多看了他一眼。

真是，有必要這麼誇張嗎？她哂笑。

“小白，”沒走兩步，褚遲叫住了他，“怎麼有人管他叫簡經理，你就管他叫簡哥？”

她朝著簡珩書努努嘴。

聽到她的話，簡珩書看了她一眼，然後又淡淡掃了李小趙一眼。

“這個啊，簡哥長得年輕啊，叫經理多生分。”

沒什麼價值的回答。褚遲微微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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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同放在簡珩書的辦公室，褚遲本身是不在意薪資待遇的，但她這回仔細地查看了一番合同細則。

她問：“這是你定的？”

簡珩書默了一下，佯裝不知情地湊過去看看：“法務部定的吧，畢竟你是CGAD會員。”

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著褚遲的表情，無聲在心裡記下一筆。

等下要找時間，去總部後台調整一下他的入職手續。

萬一哪天，褚遲一個沒忍住，黑進他們的後台，親手戳穿了他這個臨時起意的、漏洞百出的謊言……那就不太好了。

這會有損他們之間好不容易才勉強重新建立起來的信任。

他肯定不會一直瞞著褚遲，但是具體什麼時候和她坦白，也得找一個合適的時機。

得讓損害最小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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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高貴的CGAD會員身份，以及簡某人濫用職權給開的後門，這不算大的辦公空間裡愣是給褚遲收拾出來了一間還算豪華的辦公室。

簡珩書領著褚遲進去，褚遲看著符合人體工程學的轉椅，挑眉，徑直走過去坐下。她把手搭在扶手上，看向簡珩書：“你買的？”

“……王總監弄來的吧。”簡珩書一本正經。

他發現了，褚遲自打從醫院出來以後，她提問的句式都是這種“你定的”“你買的”雲雲。

隻要他一個沒留神，點頭了，那不就直接暴露，自己本身就不可能是這麼一個普通的小職員了。

“Kartell？”褚遲輕飄地笑了一聲。

簡珩書：“……”

他現在有種打電話質問王檢明要是忙暈了腦子不轉了他可以換彆人來的衝動。

時間比較倉促，他人在京城，就讓王秘書找人幫忙先布置了一下褚遲的辦公室。他隻要求，弄點盆栽，椅子要舒服，電腦等褚遲來了問她的意見。

隻要褚遲決定來這裡工作以後，能有一個舒服的私人空間就好。

哦，他想起來了，王檢明當時問了他一句，按照什麼等級的規格。

被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在開電話會議，也沒多想：“什麼什麼等級，當然都照著最好的來。”

他的意思是，照著正常辦公用品的，最高規格的來。

現在簡珩書有些心力憔悴地重新審視了一遍這間辦公室。

他其實不懂家具，但是褚遲報出來的品牌名，肯定是可信的。

Kartell，頂奢家具品牌。

得定製吧？

也就一個月不到的時間，王檢明從哪兒搬過來這麼一套東西？

“咳，”寂靜持續太久了，簡珩書清了清嗓子，“可能他從哪弄來的閒置的吧，等他來了你問問。沒準是被CGAD組會員嚇著了，都有可能。”

“嗬。”褚遲笑了一聲。

簡珩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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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的配置非常奢華，而且窗戶大，光線好，位置也好，既可以俯視辦公區，下層員工又看不到上麵，私密性很強。

窗戶邊上擺了看起來不太便宜的植物品種——褚遲叫不上來名，但是她在自己前老板的辦公室見過。

聽簡珩書說完電腦之類有什麼需求直接上報公司，或者她自己去買公司報銷的時候，褚遲挑了下眉。

“你本來就值得這些，不止這些。”簡珩書說。

他這麼讚美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會儘量看著這個人的眼睛，然後流露出真誠的懇切。整個人散發著柔柔的陽光氣息。

褚遲沒有說話。

她總是在麵對簡珩書的時候罕見地多愁善感。大概也是因為這個人在她過往閱曆裡的兩次忽然出現都代表了重要的節點，這個人意義太多，她解讀得煞是費力。

其實她會懷疑簡珩書現在說的這些好聽話裡有幾分是為了遮掩他有可能存在的謊言，但是她的觀念還是被觸動。被蒙在心的最裡麵，不見天日了數年的某些念頭和欲望因為這一丁點的陽光，就蠢蠢欲動起來了。

尊重，讚美，信任、期盼的目光。

她也許早就習慣這些在如今照耀得她震顫的一切的。

隻不過因為她的心理閾值降到了負，所以些微閃光，都耀眼得發燙。

她隻是再一次反思起來，自從答應來簡珩書這裡幫忙之後，一直困擾她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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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遲進辦公室的動靜早就驚動樓下各部門的員工了，尤其是技術部的人。

他們隻在一開始和褚遲打了一個照麵，被她金光閃閃的CGAD組會員名號還有快到離譜的修程序速度震懾了一下，還以為以後的日子就是被大神帶飛，誰知道她從那天過後再也沒來公司露過麵。

艱苦卓絕的研發任務又重新落回各位碼農身上，他們已經被晝夜顛倒的加班壓彎了脊梁。

直到今天，打褚遲一進公司，他們就緊緊盯住了她的動向。

看到她從那間辦公室出來後，徑直朝著他們這片辦公區走過來，一向隻有敲鍵盤聲的技術部響起了一小陣騷動。

“來了來了！”

“是朝著咱這邊兒來了嗎？”

“不是，我好像又看見建模人兒從屏幕裡走出來了。”

“你們說她這次來了還會不會走了？”

“王總監和簡經理特地回京城和總部商議，這回再請她來，這不肯定要把她拿下！”

“我操，我真要暈了，我都想翹班找我同學喝酒去，和CG組的人一起上班，這他媽牛得吹到哪輩子？”

“嗯，反正夠我吹上幾輩子。”

“噓，來了來了！”

一聲低嗬，交頭接耳的一夥人立馬蹬著椅子散開，都各自埋首電腦前麵，雙手摸上鍵盤裝樣子，隻是沒有哪怕一雙眼睛的目光是真的放在電腦屏幕上麵的，他們全都控製不住自己的眼神向著身後飄。

CG組會員本身就很嚇人，不過並不是所有技術部的人都知道CGAD的存在。比如留子華勞斌，他本身算是個水貨，在專業上不能說沒有建樹，隻能說堪堪入門——也就是比不學計算機的人要好上那麼一些。

但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褚遲的到來吸引去了。

她的能力恐怖，長得也實在是有兩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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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遲在前頭慢悠悠走，簡珩書跟在她的後麵，不遠不近。

自打她從辦公室出來，她就已經感受到這些人炙熱或好奇的目光了，隻是當她一走近，這些人又假惺惺地散開，原本光明正大的看轉化成賊眉鼠眼的偷看。

她唇角微不可察地彎了一下。大概是她離群索居也太久了——至少和她過分年輕的歲數相襯托起來，四年的時間久得是她的六分之一人生。

太久沒近距離觀察過蒸汽騰騰的鮮活，所以這些辦公室裡不難見到的各種細小的反應，她都覺得好玩。

“咳咳，”簡珩書清了下嗓子，拍了拍手，“來大家把手上的工作停一下。”

整個早就把耳朵豎起來的技術部就等著這句話呢，在簡珩書話還沒說完的時候，他們早就撇下偽裝工作的假動作，探照燈一樣的目光齊刷刷朝著簡珩書的方向轉過來。

殊不知他們那點小動作早就被過來的兩個人看在眼裡。

“想必各位早就已經聽說，在上個月你們之中的部分早就也已經見過的，咱們公司將要迎來一位華大畢業的CGAD小組會員——褚遲。以後大家就要一起為了智能養殖的這個項目努力了，讓我們熱烈歡迎一下。”簡珩書在做這一番介紹的時候，一直低頭注視著褚遲。

褚遲覺得兩束熱熱的太陽光照在她的臉側，讓她感到熱騰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