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謝……”褚遲磕磕巴巴的。
她聯想到昨天這隻手在摸貓時候那樣富有技巧的挑逗,還有小吃那舒服得雲裡霧裡的神態,進而類比到了一些過往親密的回憶。
褚遲臉上一熱。
其實她以為人的大腦會淡化那些太久不觸動的神經連接,所以隻要堅持可以不去回想,有些事情自然而然也就被遺忘了。遺忘是很科學的。
和拜金主義裡的人向錢看一樣,生物學裡的人總歸得向前走了。
可是近幾日她發現,四年時間也根本沒能衝刷掉任何過往。沒有任何與簡珩書相關的記憶,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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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覺壓亂的短發是很難被撥弄正的,簡珩書修長的手指夾著她柔軟的頭發擺弄半天,鬆開後發絲還是固執地翹起來。
他垂眼看了一會兒,忽然笑出聲:“就這樣吧,亂著挺好。”
這聲音沉潤又帶笑,在褚遲聽來就跟帶著鉤子的逗貓棒似的。
“叮”地一聲電梯門開了,她快步跑了進去,說出來的話沒太過腦子:“你們公司允許辦公室戀情嗎?”
簡珩書邁開長腿跟上去,沒有立刻回答她。
等電梯到達樓層的時候,他忽然偏頭問道:“怎麼,你想和我搞辦公室戀情?”
呼吸幾乎吹到了褚遲的臉上,簡珩書和她貼得太近了。電梯間裡本來殘留著地下停車庫那宛若垃圾場一般的氣味兒,但褚遲隻能聞到男人身上久違的香水味。
“我當然——”她剛發出聲音,電梯門完全打開了,露出來王檢明石化的身形。
看他的反應,大概是聽到簡珩書剛才那句語氣堪稱溫柔的調戲了。
“——搞什麼辦公室戀情,兄弟,咱們一切向錢看。拜金主義一下,懂?”褚遲的舌頭強行拐了個彎兒,強行收回自己即將脫口而出的表白。
然後朝著王秘書擠出一個虛偽的笑:“王老板啊,這麼巧。”
一隻手落到了她的肩膀上,男人的聲音貼著她耳邊響起:“先下電梯。”
褚遲懵懵地就被簡珩書摟著帶進了辦公室,直到“嗶”地一聲響起,她才意識到簡珩書已經摟著她走了好遠一段路了。
“那個……你們老板……”
“不用管他。”簡珩書的聲音微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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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的王秘書呆呆地看著麵前的電梯門緩慢關上,他卻忘了往裡走。
方才擦肩而過的時候,簡少爺看向自己的目光實在是……不友善。
王秘書實在是想要叫冤。
這個“王老板”又不是他想當的,那個褚小姐的嘴……也不歸他管。
而且誰知道他就是下樓拿個郵件都能撞上這倆人打情罵俏啊?
再說了,簡珩書堂堂簡家最出色的大少爺,為什麼會看上這麼一個銅牙鐵齒三無女青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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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天,簡珩書在工作之餘讓王秘書聯係總部的法務部擬了一份合同。
所有條款都是簡大少爺親自和法務敲定的。
王秘書猶豫了半天,才問出口:“這是給誰的?”
“一個……朋友。”簡珩書那時候坐在辦公室裡,四周圍的燈早已熄滅了,隻有他桌前的一盞台燈還亮著。
聽了這含糊不清的描述,王秘書下意識鬆了口氣:“您是找到可以補足被您二叔扣留的核心技術人員了……”
“得看她願不願意吧。技術人員還得找。主要是我這個朋友最近經濟困難,我想幫幫她。”
王秘書:?
少爺,我隻有一個問題,您還認識會有經濟困難的朋友呢?
而且如果您的朋友有經濟困難,您這幾萬塊錢不就杯水車薪了?
“孫氏第一次找過來那天晚上,我就是去找她了。”簡珩書見他疑惑,耐心多解釋了一些。“她過得不太好。但上次你撞了她的車,她訛你錢,算是誤會。”
王秘書風中淩亂:“……誰?”
“就那個,十五萬。她叫褚遲。”
於是王秘書這才知道了來龍去脈。
比如一向敬業的簡少爺為什麼那天晚上的應酬突然玩失蹤,還有他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五金店所在的那條街上,以及簡少爺忽然嚴肅敲定的這莫名其妙的堪稱做慈善一般的應聘合同。
合著,自己在簡珩書的曖昧對象的眼裡,成了一個周扒皮。
而且,他們老板,好像是個戲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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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嗬,簡哥來啦?帶家屬了怎麼還?”一個很白淨的男人端著一個馬克杯路過,正瞧見褚遲給簡珩書推開。“你倆,郎才女貌。”
“啊,誤會誤會,不是家屬。”褚遲連忙擺手否認。
見到王檢明那板著的臉的瞬間,褚遲就深刻領悟到,這個王扒皮估計瞧簡珩書不順眼,不然乾嘛那副表情對著他?
哦,或者是說,王扒皮肯定看自己不順眼。
如果自己和簡珩書關係太好,這個小心眼的老板沒準會找簡珩書麻煩。
邏輯閉環,沒毛病。
褚遲在心裡點了點頭。
端著馬克杯的那個人看看褚遲,又看看簡珩書,一副了然的表情:“哦——”
然後拍了拍簡珩書的肩膀:“簡哥,你得加把勁啊。”
褚遲拒絕誤會的發生,嚴肅製止:“我是來工作的……”
“嗯,我會努力的。”
男人沉潤的聲音打斷了她。
“……”褚遲怔住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話語裡的意思。“什麼啊。”
她轉過頭想和簡珩書理論,給他分析明白這其中的利害。
而且照理說簡珩書當了這麼久的社畜,不可能連這麼簡單的職場潛規則都不懂……
等會兒。
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因為簡珩書老板當慣了,所以對於底層員工的生存法則,確實不懂。
“欸,簡珩書,你出來一下,我有話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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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公司雖然小,但是設施倒是齊全。
關好門的茶水間裡,褚遲說得嗓子都要冒煙了,於是舔了下乾裂的嘴唇。但是關於職場人際交往技巧她還沒有說完,所以乾咳一聲又繼續掰著手指頭要講下去。
簡珩書低頭,端著剛燒開的水,沏茶。
之後端起瓷杯子,送到唇邊,細細吹涼。
茶杯裡氤氳起的水汽濡濕了他濃密的睫毛。
這慢條斯理的,看得褚遲都著急:“你有沒有在聽我講話,簡珩書,你總不能在底層乾一輩子的。你不屬於這種位置。”
“溫度差不多了,嘗嘗。”
那杯剛沏好的茶被送到了她的唇邊。
茶香一下子封住了褚遲接下來還想說的話。
“抿一小口,嗯?”見她沒反應,簡珩書又把杯子往前送了一點。“潤潤嗓子。”
他這種語氣說話的時候,褚遲有些無法拒絕。於是她伸手去接那杯子:“嗯……”
“就這麼喝吧,摸著燙。”簡珩書稍微抬腕子,避開了她來接的手。
褚遲抬起眼睛,對上男人垂下來的和煦目光,心底某一塊被照到了,很是萌動。
稍作猶豫後,她就著簡珩書端著的茶杯,稍微抿了一小口茶。
茶香入口彌散,絲絲縷縷地發苦,後泂卻是回甘。幾乎沁透了五臟六腑,深入人的靈魂。
她抿了下嘴唇,感覺臉頰又熱了起來。
下一秒,她感覺到自己的下巴被柔軟的指腹撫過。再一抬眼,發覺那男人離自己又近了幾寸。
“多大了啊,還漏嘴呢。”簡珩書抹掉從她唇角滑下來的一滴茶水,低笑。
然後迎著褚遲的視線,將被茶水沾濕的手指送到嘴邊,碰了碰嘴唇。
褚遲眼睜睜看著他伸出舌頭又舔了一下嘴唇。
“嗯,嘗不出什麼味道。”他笑著說。
“你、我……”褚遲可以確定自己現在臉是紅了的,她有些難以置信低瞪著麵前的男人,他怎麼現在這麼會撩了?
原來那個拉個手都耳朵紅的純情大男孩呢?
還有,她現在怎麼這麼禁不起撩撥了?又不是接吻,隻是他舔了一下碰過自己下巴的手指碰過的嘴唇啊。
可是……似乎這樣更情’色一點的吧。
褚遲覺得自己心臟要跳出來了。“不是,我在和你說正事啊,簡珩書。”
“你、你聽沒聽進去,我說的話?”
“嗯,我在聽。”簡珩書放下杯子,靠著案台,站姿懶散。
“你在聽個鳥。”
褚遲得了一種一害羞就會出口成臟的病。
然而聽了她的話,麵前的男人卻又笑出了聲。
他抬手,褚遲以為他又要碰自己,矜持過度地向後躲。誰知那隻手隻是在半空中停了一下,朝著她耳側指了指:“紅了。”
“怎麼,茶有這麼燙嗎?”簡珩書眯眼歪頭,端起來方才褚遲喝過的那杯茶,就著她喝過的地方,也抿了一口。“嗯……這一回嘗到了。”
真是不怪褚遲多想。
簡珩書說話的語氣,尾音上揚的腔調,還有故作無辜的眼睛。
都實在是太像是意有所指了。
“……簡珩書!”
“在,”逗得差不多了,簡珩書放下手裡的杯子,正了些神色,“那我也問你一個正事。”
“……說。”褚遲疲憊地用手背碰了碰自己滾燙的側臉。
“你是怎麼知道這些……所謂的職場潛規則的?據我所知,你的起點,不需要吧。”
不斷升溫的氣氛忽然就懸在半空了,而後加速下墜。
生硬地數秒停頓裡,褚遲都沒有講話。
簡珩書垂眼打量著她張開又閉上的嘴唇,笑了一聲:“編不出來了?”
“那就說點實話吧。”
“什麼,我……我當然會知道。這都是常識。”褚遲飛快地辯解。
“嗯。”簡珩書應了一聲,仿佛在說,你接著編吧。
“你愛信不信。”褚遲閉眼嘴硬。
“嗯,行。”
褚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