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呢,你們都認識啊?”褚遲好奇地端詳著秦宿永的神情,再一次問出了這個問題。
種種巧合,生活都要因此顯得不太真實。
但照理說,巧合背後會有一條暗線將一切都串起來。如果有人覺得某種結局荒誕不經,那大概是沒有發現種種事件背後的隱喻。
“彆誤會,我隻是看到一個帥哥進來,而且第一眼就盯著你,所以瞎猜的。”鐘晚擺手。“至於他倆,我不清楚。”
簡珩書同塑料凳子上那個氣質鋒利的男人目光相觸,微笑不變,掃了一眼褚遲,算作暗示。
秦宿永沉默了好久,才用氣聲“啊”了一下。
這反應落在褚遲眼裡就變味兒成,過去簡珩書的商業夥伴見到他如今的落魄,難以置信得無以言表,所以隻能輕輕歎息一聲,因為這時候說什麼似乎都是二次傷害。
她又想替簡珩書抹一把辛酸淚了。
“行,我們要在這兒待一陣呢,有的是時間敘過往那些序章,坐下來吃兩口吧。”鐘晚聽褚遲大概說了她這個前任的現狀,也是深表同情,不想讓氣氛變得沉重,遂岔開話題。
簡珩書沒動:“我車沒停好,等會兒再進來,你們先吃。”
他剛轉身,秦宿永後腳跟著就站了起來。
“我去抽根煙,你們慢慢吃。”
鐘晚沒想那麼多,隻朝他伸手:“給我也來一根。”
男人摸了摸褲兜,拿出來一根棒棒糖放在了她的掌心:“一根。”
“靠,”鐘晚一看,笑罵道,“滾,什麼摳門男人摸過的糖,我不要它。”
秦宿永接住她扔回來的糖,自己剝開了鐳射玻璃糖紙,把棒棒糖塞進嘴裡,彎著得逞的笑眼往餐館外走了。
褚遲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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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小餐館,秦宿永就瞧見簡珩書扶著一輛黑色商務車的車門,在喝礦泉水。
“嘖。”他走近,輕嘖一聲,算作打招呼。
簡珩書從車裡又摸出來一瓶礦泉水遞給他,他擺手拒絕:“怎麼個意思?”
破產就算了,他前幾天還在和簡氏談合作。簡氏家大業大,在京城根深葉茂,與“破產”這種個體戶常見災難無緣。
他家要是都能稱得上破產,那整個京城的經濟生態都得跟著抖上一陣了。
“我現在,就是個小經理。幫個忙,彆說漏嘴了。”簡珩書西裝襯衫的袖子挽上去一半,露出精壯的小臂。
秦宿永撇了一眼,嗤笑:“戲還挺全,沒戴表。”
不過簡珩書的氣質擺在那裡,就跟那個什麼褚遲似的,一雙長眼睛那是一個精明。
他們倆人,到最後指不定誰在蒙誰呢。
隻不過秦宿永不太關心,畢竟和他能有什麼關係。
“你二叔,還能乾多久?”
秦家和簡家的情況差不多,兩家可以算是世交,不過秦家的生態比較簡單,隻有秦宿永一個繼承人。
他和簡珩書合作過,他知道簡珩書是個坦蕩人,作為一個商人,他算是個好人。但是他那二叔,沒眼光不說,背後手段還臟。
“來海城就是為了這個事。”簡珩書說。
這次做好了,回去就可以直接開始換選大會。等他坐穩繼承人的位置,就會給公司大換血了。
很多曾經因為身份受限不方便開展的工作,也都可以推進了。
“嗯,儘快,”秦宿永點燃一根細長的香煙,微微偏頭,避開迷眼的煙霧,“國興疫苗的項目我最多給你留半年。”
而他沒拿煙的那隻手夾著剛含一會兒的棒棒糖,在清晨的陽光下發出熠熠閃光。
“夠了。”簡珩書點頭淡笑。“那還拜托你彆把我的事說漏嘴。”
秦宿永神色淡淡地抽了一口,又緩緩吐了很長的煙。
嗯,豪門秘辛裡不乏諸多類似的角色扮演,扮豬吃老虎,大概就是少爺小姐當膩了,想體驗一下鄉村愛情。
人一旦有了太多錢,乾出來什麼都不奇怪。
“理解。”他什麼也沒多說,隔著煙霧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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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飯也吃不了多久。鐘晚和秦宿永這對兒是通宵坐飛機,沒怎麼睡覺,所以打算趕回酒店睡覺——當然,具體怎麼睡覺還有待考證。而褚遲和簡珩書,因為目前是社畜的身份,所以需要前往公司打卡了。
一行人就此分道揚鑣。
“你們聊什麼了?”鐘晚叼著根沒點燃的香煙,看自己旁邊含著棒棒糖的男人。
“工作,你想聽嗎?”
鐘晚撇嘴搖頭:“免了。”
“對了,”舔了一會兒嘴裡甜膩的硬糖,秦宿永忽然發問,“你那個朋友,你之前說她學計算機的?”
“對,”鐘晚點頭,大概做了個手勢,“一個小天才。”
“哦?有多天才?”
鐘晚思考了一會兒,手指轉向自己:“和我畫畫一樣天才。”
大概是這番話太自戀了,一旁的男人笑出了聲,質感偏冷,底色卻很溫柔:“好,都知道你是大藝術家。”
“棒棒糖拿下去。”鐘晚被他這麼誇,也是一點都沒不好意思。
在秦宿永照做後,她抬手鉤住了男人的脖頸,自己踮腳在他嘴唇上親了一口。“怎麼樣,藝術家之吻。”
騷完她就撤退,順便伸舌頭舔了一圈嘴唇上的甜味兒。
但秦宿永怎麼可能就這麼讓她跑了,手臂在女人腰上一撈,直接將人提高半截,俯身,強勢地銜住了她剛剛被舔濕的嘴唇。
同剛才鐘晚一觸即離的輕吻不同,秦宿永回饋的這個吻很深,很用力,也很旁若無人。他就是這樣的人,幾乎是要給她吃進去那樣的吻。
饒是接吻了這麼多次,鐘晚還是招架不住,被吻得腿軟。
那根原本叼在她嘴裡的,沒有被點燃的香煙,不知道什麼時候掉在了地上。
……
在微微的喘息之中,鐘晚終於被鬆開來。她用手背碰了碰自己似乎有些漲的嘴唇,感受到熟悉的刺痛。
而一旁的男人露出來還沒吃夠的表情,還意猶未儘地用舌尖舔著嘴唇。
“……你問我褚遲的事乾嘛?”鐘晚覺得自己嗓音都有些濕。
“彆誤會,是為了工作。”他很敏感地撇清關係。
因為他自己占有欲強,為了不讓自己心愛的人感到不舒服,凡事他都要換位思考一下,假設如果自己是她,會不會反感自己的所作所為。
“我知道啊。”鐘晚回答。
“哦。”秦宿永摸了一下後頸。“她做什麼的?”
“反正沒她表麵上看著這麼簡單就對了。”鐘晚知道褚遲所有的事情。
“能說嗎,我不和彆人說。”秦宿永問。
“那你問它乾嘛?”
“她將要參與的項目會影響我一些決斷。”
比如簡珩書是不是在自作聰明,還有她在海城這個項目裡扮演的角色究竟有多麼重要,以至於簡珩書多久可以真正坐穩簡氏繼承人的位子。
諸多商業計劃都要依此開展。
“哦。”鐘晚表示理解地點點頭。“那你放心好了,她現在的專業水平已經是世界前沿的了,她不行的,國內很少有人能行。”
“這麼厲害?”秦宿永挑眉。
但是鐘晚知道,他並不是在懷疑褚遲的能力。因為她已經明確告知過他,褚遲是個天才,她非常厲害。
現在讓秦宿永疑惑的,是她既然這麼厲害,為什麼會從京城來到這個位置。
畢竟,照鐘晚說的,不光是國內,她似乎擁有國際大舞台。
“雖然我覺得沒什麼不能說的,”鐘晚的聲音似乎有些惋惜,“但是她似乎不希望這些事見光。”
“她不太想麵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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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小城是很容易顯露出蘇醒的。人氣兒一點一點從街道上蒸騰起來,而白色濃稠的晨霧隨著陽光的升起而消散。一切都逐漸轉為清明。
“對了,”鐘晚看到秦宿永往酒店拎箱子的時候忽然想到,“褚遲那個前男友,你們之前怎麼認識的?褚遲說他是自己創業的,應該還挺有本事。”
“……嗯。”秦宿永動作稍頓,才回答。
自己創業是假,有本事是真。
“他現在這樣……你看了什麼感覺?”鐘晚問。
對於簡珩書真實身份地位非常清楚,並且一直關注簡氏股市的秦宿永對此不好評價:“……沒感覺。”
“你朋友真破產了啊?”憑借著對簡珩書短短一麵之緣的印象,鐘晚其實有些不敢相信。她自認為看人很準。誰會覺得看起來氣質那樣的一個人會是一個溫飽有困難的小職員。
陽光之下,秦宿永再一次陷入沉默。
可是鐘晚一直看著他,幾乎起疑:“怎麼了?”
“……嗯,”秦宿永表情有些扭曲,吐字極其艱澀,“他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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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頭,開了商務車的簡珩書已經帶著鐘晚到了世紀大廈樓下。他停好車,給褚遲拉開車門。
“我們公司就在這兒。”
褚遲眯著眼睛,從下一直看到這棟大廈的樓頂:“這一棟樓?”
“……其中三層。”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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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城如其名,濱海。在城市完全現代化之前,大家都是靠著捕魚為業。
到了現在相當一部分人其實也還都是漁民。大家的經濟來源主要還是漁業。
這幾年海城有新的政策扶持,對科技興農有很大助力。
簡珩書他們收購了世紀大廈的這家小公司,就是瞄準了這個風向。
“你們這個項目是做什麼方麵的?”寫字樓灰撲撲的,灰色的燈光照在黃色的大理石上,讓整棟樓看起來臟兮兮的。
電梯反應很慢,褚遲看著緩慢變動的樓梯數字,問道。
“智能養殖。”
簡珩書看著她說。
今天褚遲也仍舊沒有穿花裙子,而是穿了一件收身短上衣,和闊腿牛仔褲。短上衣的領子比較大,可以露出來她的鎖骨,那上麵搭著一條細細的銀鏈子。
她的短發淩亂蓬鬆,看得出來睡醒之後也沒有注意打理。
“人工智能啊……”
褚遲還在思考如何顯得自己笨一點,不至於讓人懷疑她的真實能力,又足夠幫助簡珩書的工作。
忽然就感覺發梢落上一隻溫暖的手。
“頭發,亂了。”簡珩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