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留下的,那你幫我扔了吧。”答應了簡珩書的工作邀請之後,褚遲莫名感到一陣疲憊,大概是在沉默的短短幾秒裡她做了太多心理鬥爭了,給她這個孱弱的懶漢鬥得有點虛脫。
她陷在沙發裡,用腳尖輕踢地上的一排紙袋。
“人家特意給你挑的,不喜歡?”簡珩書看著她挑眉。
“你喜歡?那你拿回去穿。”
任何東西,隻要是主流追捧的,她就很難提起興趣。
當然,簡珩書除外。
她偷著又瞥了身前的男人一眼,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看到什麼,大概隻是想要確認,剛才那透著亮的相信真的從這雙眼睛裡流淌出來過。
“小男生也是好心。”簡珩書垂眼迎接她的視線。
褚遲一挑眉,長眼睛又開始放電:“那你希不希望我接受他的好心?”
“你覺得呢?”簡珩書反把問題轉向她。沉潤的聲音尾音上揚,如同一種輕飄的試探。
褚遲眯起眼睛,彎唇:“看起來你挺希望的。”而後故意拿起來地上的紙袋子,翻看兩眼後抽出來一條裙子。
她假裝端詳,嘖嘖讚美:“你彆說,這個做工確實比我在小攤上買的十五塊錢一條的裙子要好很多。”
接著她又從紙袋裡撿出來燙金邀請函,打開後舉到臉前,動作有些誇張地湊近看,仿佛看不清字那樣:“嗯……拍賣畫作、慈善晚宴、雞尾酒會……還邀請了明星呢,正好我也很久沒參加過雞尾酒會了,那我這就和孫海生說一下,我答應陪他……”
下一秒,她手裡就空了。
簡珩書一下子就把邀請函抽走,隨意向身後一扔,又拎著那條看起來很緊身的小香風裙子扔回紙袋,發出不小的聲音。
褚遲仰著臉看著他的動作,似乎是略有嫌棄——像是在扔一袋味道很刺鼻的垃圾。
“扔我裙子乾嘛?”她明知故問。
片刻沉默過後,簡珩書語氣沉著地說:“裙子不好看,確實土。你還是彆穿了。”
嘴比鴨子硬啊,死正經。
褚遲都要樂出聲了:“不土,我故意氣他的,我很喜歡啊,多好看的小白裙子,穿身上跟條杜賓犬似的。”
說完她倉促地短咳一聲,但想收回後半句話已經來不及。
服了,一句話暴露mean girl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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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前男人發出一聲悶笑。
這時候那隻布偶貓正好蹭過他的褲腳,簡珩書看到後,彎腰摸了它一把。小吃大概是喜歡他,立馬黏黏糊糊地蹭著他的手心,柔柔地叫了幾聲。
“喵喵——”
褚遲見狀,震驚地瞪圓眼睛。不是,這貓這麼沒出息?
先前小吃對孫海生愛答不理,她還以為小吃認主呢,心裡還怪感動的。結果它現在擱簡珩書這兒就撒起嬌來了?
“嘿,你怎麼還躺下了!”褚遲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小吃正往簡珩書腳邊一臥,翻出來柔軟毛絨的小肚皮,兩隻爪子抬了起來,瞳孔放得很大,滿臉乖巧的“求rua”一詞。
“小吃,你給我起來呀,你是一隻小公貓的呀。”褚遲伸手去撈小吃亂搖晃的尾巴,隻感受到被柔軟尾巴毛掃過手指的癢意。
“嗚喵。”賴在地上的小貓充耳不聞,又往男人溫暖的掌心裡拱了拱。
簡珩書又是一聲悶笑,手上撓著小貓:“你和貓多學學。”
褚遲:“……”
夠了,怎麼不算是貓學她呢。
貓隨主人,具體指挑男人的眼光。
“……”
看著男人冷白手背上分明的青色血管與經絡,彎曲骨節分明的手指在白色的毛叢裡頗有技巧地揉這兒一下,又捏那兒一下,就好像他清楚這貓身上所有神經敏感的地方,也知道如何觸發令它愉悅的開關。
小吃舒服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喉嚨裡不住發出嗚嗚的呼嚕聲,顯然已經美得雲裡霧裡了。
褚遲巴巴地瞪著它,舔了一下發乾的嘴唇。
天殺的,那隻能給人揉迷糊的手本來是屬於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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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叫什麼?”男人一彎腰,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小貓撈進了自己懷裡,低頭看貓,唇角是一抹柔和的笑。
褚遲越看心裡越不是味兒。她當然見過這個人種種溫柔寵溺的表情。
可是她從來沒想過這種神情不是對著她的。
嗯,對著貓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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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吃。”
簡珩書挑眉:“就叫這個?我還以為是小名。”
“不然呢,和您起的‘小花’也差不多吧。”褚遲心裡沮喪,所以沒什麼好氣。
“小吃,你喜歡你這個名字嗎?”簡珩書看了她一眼,唇角的弧度加深。
“喵。”小吃揮舞爪子。
褚遲盯著男人和貓看著,心情難以描述。
她怎麼還沒碰到個女的或者男的競爭對手,就先被貓加三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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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還沒亮,還沒睡幾個小時的褚遲被電話鈴聲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覺得屋子裡很黑,還以為是自己換了一個質量很好的窗簾,正在為了自己的勤勞而滿足,拿起手機一看,發現現在是淩晨四點。
而她昨天也根本沒想起來裝窗簾。
來電顯示:鐘晚。
“……要死啊,這個點打電話。”褚遲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泛出幾滴生理眼淚。
鐘晚的聲音也很懶散,絲毫不見歉疚:“你睡了啊?我還以為你沒睡呢,之前四五點見你還老在線。”
“那是因為我明天要去上班兒了啊。”褚遲一邊揉著惺忪睡眼,一邊困困地回應。
電話那頭頓了半晌。
“上班?”鐘晚遲疑地重複。“是我理解的那種上班嗎?”
褚遲困得一閉眼就能暈過去:“是吧,前男友現在混得太差了,找我幫忙我不忍心拒絕。”
“前男友?在海城?你倆怎麼又搞一起去了,我還沒見過呢,帶來給我看看。”鐘晚似乎在外麵,能聽到有風呼呼刮過聽筒的聲音。
她知道褚遲上大學搞了一個帥哥,據說人很體貼,和她精神契合度高,是個完美人夫。可惜那時候她人在國外,剛說回來看看,褚遲家裡就出事了,他們就分手了。
沒想到這倆人現在又碰見了。
在風聲間隙裡,模模糊糊響起一道桀驁的男聲。“喂,我還在這兒呢,你就想著看彆的男人。”
鐘晚大概是沒理他,因為她接著和褚遲說話了:“我就是和你說我到海城了,要是你沒睡咱可以出來喝一杯。你還想睡覺嗎?我估計到你那兒一個小時,你再睡會兒,睡醒了咱一起吃個早飯。”
聽筒那邊的男人還在跟個不受寵的小媳婦一樣埋怨:“彆不理我寶寶,當著你朋友,給我點麵子。”
“咳,”褚遲聽得起雞皮疙瘩,清了一下嗓子,“鐘晚,你那邊是不是有人啊?”
“啊……”鐘晚可能是伸手通過捂嘴等行徑處理了一下自己身旁像大狗一樣纏人的男人,“對,你聽見啦?怪不好意思的,他話有點多。”
“夠了,你還會不好意思?”褚遲笑了一聲。“男朋友?哪個,我聽你說過嗎?”
然後電話那邊傳來含含糊糊的男聲,大概是嘴巴被捂住了所以聲音含糊,但是因為太撕心裂肺了,所以褚遲也能聽出來個大概:“什麼哪個,鐘晚你到底背著我找過多少個?”
“嗯,對,男朋友。”鐘晚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是在憋笑。
“沒哪個,男朋友的話,從來就是他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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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六點半,褚遲頂著倆黑眼圈坐進了小吃街一個早點鋪子。
她一會兒看看自己對麵的女人,一會兒又看看自己對麵女人旁邊的男人,強行忍住打哈欠的衝動:“你們兩個……高中的時候愣是沒表過白?”
坐在她對麵的女人一側的柔順黑發被挽到耳後,露出手作麻繩耳墜,齊劉海高於眉,更能顯出她眉眼間的韻味。她身上穿著波西米亞風的長裙,顯得她整個人像是從油畫裡走出來的少女。
她一聳肩:“沒啊,我們高中不熟啦。”
“你說什麼?”她旁邊的男人皺起了眉。
褚遲借此又打量了一遍這個男人。
這個男人長得肯定也是好看的,鐘晚這個學畫畫的審美還是非常值得相信的。
不過和簡珩書的好看不一樣,他的眉眼很是淩厲,黑發不長,更顯出來他骨相鋒利。他眼珠眼色很淺,連帶著目光都輕,整個人透著一股傲慢。
他脖頸上隱隱能看見沒入領口的刺青,於是又顯出桀驁。
褚遲很難想象出來自己麵前這個看著就不好惹的男人在高中的時候似乎是一個,陽光溫柔無害的,三好學生。
“噓,彆急,吃飯。”鐘晚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身側男人的嘴唇。
她指甲上也塗了色,海一樣的藍色伴著蜜蠟的黃。讓她這個人看起來更像一幅油畫了。
那男人被她這麼一碰,立馬跟得了指令的軍犬一樣,不再糾纏,回到椅子裡好,拆開一次性筷子。
“嗯,那什麼,我高中老聽褚遲說你的,那時候我就覺得你倆得在一起。她還不信。”褚遲喝了一口粥,捧場道。
“是麼,有眼光。”男人衝她禮貌地微笑了一下。
褚遲能看出來,這笑意是完全沒落入眼底的。
他叫秦宿永,她早就聽鐘晚提過。
這人共情能力弱,卻很是能裝優雅。
這種冷冰冰的溫柔,在高中迷倒一大幫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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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llo,這邊。”鐘晚忽然朝著褚遲身後招手。
“是叫簡珩書嗎?”鐘晚彎唇。
褚遲舉起勺子的動作一頓。
她放下勺子回頭,看到身後來人,驚訝地問:“你怎麼過來了?”
然後立馬又看向鐘晚:“你認識他?”
卻瞧見簡珩書目光落在她的身後,神情不太自然。
褚遲看看鐘晚,又看看簡珩書,覺得好像也不是他倆在對視。
就在她一頭霧水的時候,秦宿永放下了杯子:“這麼巧,簡少……”
“少”這個字剛發出個類似“師”的開頭,就被打斷了。
“秦大少爺,好久不見,我之前那個公司破產了,你最近怎麼樣?”簡珩書露出一個無比真誠又完美的微笑。
秦宿永:“……”
?風太大,他沒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