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界-陳天師的異常反應 霧川是他知己……(1 / 1)

道聽途說 明不信片 4206 字 10個月前

“嚇死我了。”穆野轉頭一見,來人是霧川和陳天師,兩人提著燈走來,於是拍著胸口緩了好幾口氣。

“是這個嗎?”陵明在另一頭發現一眼泉。

“周圍鋪著鵝卵石的便沒錯。”陳天師領著穆野,站在附近一眼泉旁:“這是雙生靈泉,常相生於山腳靈氣沉積之地,距離常在幾步內。內部不相通,卻可刹那從一頭傳到另一頭。”

穆野俯身仔細打量泉水,沒發現有不一樣的地方,說:“這麼近距離還需要什麼傳送?乾脆走過去好了。”

“非也。”陳天師將提燈遞給穆野拿著,蹲下身用壺呈水:“此泉不是活水。”

“你的意思是——”陵明瞪大眼睛:“它可以攜帶走使用。”

陳天師將壺灌滿水:“沒錯。此泉不是陳某專用,而是天養之物,諸位若是需要,隨時來取。”

三人紛紛道謝。

四人回到屋中,陳天師在隔屋燒水添柴火,陵明想了想,起身走過去。

霧川猜到陵明是去道歉了,看向發呆的穆野:“你與他說了什麼嗎?”

穆野:“唔,隻是簡單說了兩句。”

陳天師拎著燙水壺回來時,一路與陵明說著話,看那神情,兩人之間應當沒有怨懟。

“剛才真是多有得罪。”

“道長乃是真性情,不比那些小人畏畏縮縮、不辨心思,我更喜歡與道長這樣的打交道。”

陵明對陳天師還是有所隱瞞,聽了這話不免心虛,轉開話題:“天師既有‘天師’的名號,應當擅長與妖打交道才是,沒想到還精通驅鬼的法術,竟是全能,讓人佩服。”

陳天師笑了笑:“虛名罷了,無意得之。什麼修為法術都是次要,隻希望世間河清海晏,再無鬼邪才好。”

燒完了水,兩人走近穆野和霧川的屋子,對話也傳到兩人耳朵裡。

“——中原部有長安坐鎮、鮮少有窮凶極惡修為強大的惡鬼。南方最棘手的鬼以附身鬼為主,北方則是以幻境鬼為主。你從南方來,怪道不了解幻境鬼。書上如何通讀通背全是紙上談兵,世上多得是書上沒有的異形,關鍵要實戰積累經驗,這樣才不至於遇上陌生鬼而手足無措。”

接著陵明道:“陳天師說的是。我自下山起最多遇上幾隻孤魂野鬼,正經凶鬼也就一次,如今,也才第二次了。以我淺薄的經驗來看,我那同伴身上多出來的魂魄不像鬼附身。”

話中,陳天師給穆野倒水,穆野連忙接過水壺,說了謝,自己給倒了。倒給霧川的杯中時,水聲瀝瀝充斥著房間,穆野耳中傳來陳天師的聲音:

“何以見得?”

陵明:“之前與同伴推測,此魂可能是「迷竅」,後來一想,不太對。一般鬼附身都是懼怕「辟邪符」的,它卻不怕——多謝——便想著,「迷竅」幻境裡是不是有其他剛被吞的新鮮魂魄,此魂魄的主人還沒死,所以算不得鬼邪。在幻境中此魂糾纏上歸雲的魂魄,兩魂一起出來。”

陵明說完,喝了水,朝穆野笑了笑。

“嗯。”陳天師問:“那陵明道長想好對策了嗎?”

陵明思忖道:“或許要找到這魂魄的主人,將魂還回去。”

穆野:“道長,聽你的意思,你是不是知道這魂是誰了?”

陵明笑了笑,轉向陳天師:“天師,不知舍妹如今安在何處?”

霧川:“你是說,那道魂的主人是陳天師的妹妹?”

陵明自信:“正是。”

兩人默契的都沒有追問陵明是如何猜測。

陳天師聞言隻是沉默在原處,手指拂著杯身,久久不語。

陵明察覺到什麼,不由心頭一顫,就聽陳天師低聲呢喃,嗓音沙啞,似在壓住無邊的哀痛:

“她,四年前就離世了。”

“怎麼……會。”陵明怔住,腦中浮現幻境中那道身影。那女子淺紫衣裳,靜時嫻雅恪守閨閣禮教、動時灑脫果斷滿身俠義正氣,兩相完全不一樣的特質卻在同一人身上出現。他當時便想到一個人,言為女子不該張揚、行為果敢挾持霧川,分明是附身的‘陸歸雲’。

可,怎麼會呢?陳姑娘那樣一個女子,怎麼會四年前就離世了!如果不是陳姑娘,那陸歸雲身上與陳姑娘如此相似的魂又是誰!是哪裡出了問題?

陵明身上的悲傷傳到霧川眼裡,霧川有些不明,陵明為何會為一個從未謀麵的女子傷心?

他驟然想起,有一段時間他們沒在一處。是千仞崖的幻境!

霧川從袖中遞出手帕給他,陵明眼中晃著光影,臉上並無淚水。他推了霧川的手,朝他笑笑:“無事。”

陳天師抹了把臉,聲音仍舊半啞:“道長怎麼知道我還有個妹妹?”

陵明去瞧他的眼睛。那雙眼睛,悲慟明明半掩,可深處卻取不儘、源源不斷的噴湧,那番隱忍反而變成掩麵娘子的麵紗,更添傷意。

他要瞞著這樣的眼睛嗎?

“千仞崖的幻境中,我見到了陳姑娘。”

“什麼?”陳天師顯然沒預料到他的回答。

陵明:“那幻境中呈現了薑娘子與楚大人的婚宴,見到了陳姑娘。”

陳天師語氣慌忙激動:“那,那她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陵明一時沒理解陳天師的意思。但當瞧著陳天師眼中似有怨怒時,陵明明白過來。

陳天師是知道自己妹妹傾慕楚大人的傳言,想知道妹妹的心情吧。

“我不知道。她帶了幕離。”

“幕離,幕離,哈哈哈哈……”陳天師忽然麵容猙獰的大笑起來,他咬著牙低下頭,藏住眼中的恨意。

“陳天師怎麼了?”穆野低聲問詢陵明和霧川,霧川搖搖頭。

陵明稍有不解陳天師的反應,還是暗自記下。

霧川目光一晃,手指搭載腰間的玉佩上,靜了兩息,眉間蹙起,與兩人說:“我們該走了。”

兩人反應過來,應當是青堂長老一行人給他傳了什麼消息。

穆野有些焦急,霧川安慰:“不是險事,放心。”

穆野鬆了一口氣:“也該一句話說全,總嚇人。”

另一邊,陵明對著陳天師欲言又止,最終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說:“陳姑娘不是尋常女子,她的來世,定能安穩長寧。”

陳天師神情不辨,不知有沒有聽見他的話。三人與他告辭,陳天師木訥的點了點頭,算作應了。三人便放輕腳步,緩緩開門、掩門,出去了。

待三人走後,陳天師眼中晦暗,視線落在門上,自語:“來世,來世……你們全都說來世,憑什麼她要等到來世才能安穩,憑什麼她今世就要受儘磨難——”

陵明點了符照亮路,穆野磨磨蹭蹭不肯走,陵明一問,穆野才肯回答:“那個雙生靈泉,陳天師說可以取,能不能……”

“放個留信吧,也要讓陳天師知道。”陵明遞了張符給他道。

穆野歡呼一聲,懷中戒內取出兩個空水囊。

陵明奇怪:“你不是辟穀了嗎?帶水囊做什麼?”

穆野笑說:“以備不時之需嘛,你瞧,現在不就用上啦!”

陵明失笑:“去吧。”

穆野仍舊磨磨蹭蹭。

陵明正疑惑,霧川一眼看穿:“他不敢一人去。”

陵明好笑,拉著霧川陪他去。穆野連連感謝,又說陵明“心地良善”,又說霧川“通天曉地無所不知”。

陵明有一問憋在心中很久了,趁著穆野低身灌水時問出來:“你既然害怕鬼邪,為何要做道士?”

穆野按木塞的手一楞,隨即轉了笑說:“道長,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我可不是害怕鬼邪,我隻是膽小,你瞧每次要來捉鬼驅邪,我哪次退縮了。”

陵明仔細思索一番,竟覺得尚且說得通,便接受了他的說法。

“我可不像槐林兄,他是真怕。”穆野分彆灌裝了兩泉,仔細做了標記,隨口說。

陵明好笑,這可是拉踩彆人襯托自己了,問;“怪了,他與你有什麼區彆?他也是膽小怕驚,但每次遇上邪物,也是與你一般衝在前麵從未退縮的,怎麼他是害怕,你就不是?”

穆野快速放好水囊,按了按胸口,“道長,這就難住我了,我可要好好想一想,給你辯倒!”

提到“辯”字,兩人不約而同想到出來找水時‘辯’的那番話,不由相視而笑。

霧川奇問:“這是怎麼了?”

兩人便學著來往的話給他展示一遍。

說完,三人已經走到能瞧見瀑布的地方了。陵明笑問:“霧川大人可有另一番見解灼見?”

霧川一下子猜到他說的是哪個“灼”,鄭重拱手:“不敢稱‘灼’,拙見而已。其中許多在下都讚成,是非對錯全憑自己,而非旁觀者,隻是一點略有不同。隻說先因後果,得了惡果就是活該種了惡因,但須知,許多果又是另外果的因。肆無忌憚聲稱,所行所舉全是他種因在前,我隻是償還殺父的因罷了;但,總該要為自己想想後路,這事上從沒有獨立的因果,全是一環套一環。償了果,殺了人滿門,總該想好,這滿門也是有親朋好友不能殺儘的,萬一人家來尋仇,亦能以正義之姿聲稱,他隻是來償還滅滿門的因。”

穆野後頭倒是能聽明白,就是第一句給他絆住、一時沒轉過彎來,顧不得後麵說了什麼,一頭霧水、一心琢磨著第一句,什麼‘灼’啊‘拙’的,有什麼區彆,打什麼啞謎?但見陵明和霧川都明白什麼意思,隻自己一人不知,不由失笑。

好啊,啞謎啞謎,合著防的是他!

陵明沉沉思索著霧川的話,他與因果論的相知程度,猶如在迷霧中摸索對方,隻見其影不見其形,穆野和霧川先後論調讓他慢慢得了些章法。

無意間餘光瞥向穆野,見穆野先是迷惑,心中想,穆野曾經見解領悟高於他,不該不明白霧川的見解,便了然他是於第一句有疑吧。

後穆野與他對視上,陵明見他怒極反笑,便知道他不明白第一句、也知道他明白隻有他與霧川明白,臉上笑意更甚,拍了穆野的肩,心中大歎,霧川真是與他心意相通,不愧是被他引為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