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司運與文源慢慢將忽然暈厥的陸歸雲慢慢扶著坐下,不遠處就聽見“嘭”一聲,像是誰直直倒下去、身體與地麵發出的碰撞聲,但此刻眾人均手忙腳亂,一時沒注意聲音的來源。
陵明雙手環住倒在他肩膀上的霧川,臉不知是不是因為吃力而變得漲紅,一手點著符篆照明,一點點挪向牆角:“霧川呐,你就不能少長一點嗎?這麼大個誰扶得動!”
三人合力將兩人安置在牆邊,陵明突然反應過來,左右尋顧:“俞槐林呢?”
司運:“他和你們在一塊兒?不好!剛剛那聲是——”
在幡後找到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俞槐林,司運扶他時感覺手上黏糊糊的,他雙指撚了撚、湊近鼻尖一聞,一股濃烈的血腥味直衝腦門。顯然這血是俞槐林倒下時磕在地上導致的。
司運當即在俞槐林的衣擺上撕下一塊布條給他包紮頭部,道:“你個少爺也有今天。”
那邊,陵明正與文源討論三人忽然昏迷的原因,文源冥思苦想、總覺得腦中一陣迷霧將真相迷住,讓他一時想不起來究竟是哪種鬼邪作亂。陵明則是直接掏出「驅邪符」,撚起法訣,兩指夾著符篆用力往俞槐林胸口按去。
頓時,一抹金光自俞槐林胸口迸發,他麵部呈現掙紮驚恐之色,似乎有將要蘇醒的征兆。
文源驚得目瞪口呆,不住偷看那符篆。陵明道長這般魯莽,卻又果斷十足的帥氣啊。
“看來有用。”陵明額間汗滴落下,手指按著俞槐林微微發顫,見此此符有作用,還有精神偷偷得意,接著,更加集中精力,眼睛緊緊盯著俞槐林的臉,不放過一絲動向。
文源道:“道長,可需要我的幫助!”
陵明單手從懷中掏出一張遞給他,“先救陸歸雲。”
文源點頭,臨要按符、突然反應出男女授受不親來,頗為窘迫,張口想要向陵明求助,陵明沒等他說話,直接道:“腹部、頭部,均可!”
文源的符貼在陸歸雲頭部,訣剛起,刹那間,一抹妖冶紅光從中迸發,陵明覺得哪裡不對勁,暗自忖度:許是位置不同的原因?
俞槐林跪坐在地,懷中躺著氣息將近的陸歸雲。他瘋狂的將人摟住,淚水開始洶湧而落,嘴裡反複念叨:“求你,彆死!歸雲,歸雲,我們、我們回修仙界,我們找、找仙長老,對,仙長老,他一定有辦法救你……歸雲,你忍住,一定要忍住……”
溫熱的淚水滴在陸歸雲臉上,她蒼白無溫的臉上終於出現片刻生動,瞳孔光亮似乎閃爍了一陣,那一刻,她抬手到半空,想要拂去他的淚水,然而,光亮很快消失,她還沒觸及,手臂便無力的垂下,似乎魂魄已離開了軀殼。
俞槐林毫無知覺,他隨意的抹了把淚,將人抱起,餘光瞥了眼滑落血滴的落魂劍,不敢將視線落在霧川身上。
此刻麵對無故傷人的霧川,他腦子突然有些明悟:霧川他,必然是中邪了!甚至此人可能不是霧川,他是幻象!還有剛才看到的墳堆,也一定是邪物的幻象!
陵明道長、陵明道長一定會來救他們的!隻求,道長的速度再快一點,不然,他和陸歸雲可要成為落魂的劍下新魂了……
不遠處似有鬼火環伺、他甚至能感受他們手上冒出的涼氣,可此時,俞槐林壓根顧不上那些邪物,他驚恐地發覺霧川在一步步朝他們靠近,那一瞬,他隻恨剛才在看到墳堆時帶著陸歸雲逃跑到這裡,要讓他麵對中邪的霧川,還不如讓他見鬼!
俞槐林想著,與霧川步調一致往後方踱步,眼睛緊緊盯著落魂劍,腿比見到邪物還要發軟。
落魂劍光落在他眼上、蒙蔽他眼前視覺時,俞槐林知道自己避無可避、心臟高高提起,下意識死死抱住陸歸雲,高聲哭喊道:“道長救命!”
言出法隨。
聲音一出,俞槐林察覺四周好像立刻沒了動靜。眼睛小心翼翼掀開一絲縫,就見霧川忽然定住,劍隻離他鼻尖處一寸的距離。周圍的鬼邪都鎮得一動不動,螢火從地上升起,月亮從雲後逃出,一時之間,曠野如白日、視物無阻。
他長舒了一口氣,第一時間低頭察看陸歸雲的情況。就見,喜服的陸歸雲臉上長長幾個血口,俞槐林顧不得這些,第一時間半跪下身去探她的鼻息。
下一刻,陸歸雲的身體突然如霧般消散升空,俞槐林伸手去捉,心中正要起酸澀的念頭,一晃神,隻覺得腦後像被人用尖刀狠狠刺了,痛得他連哀叫的聲音都發不出。
“俞槐林醒了。”
司運正給文源護法,文源麵目蒼白,強忍著身軀給符篆施法。陵明手中一眾鬼化符,效果分輕重、都是肉眼可見的極佳,但極為消耗精力,若非法力高深、經驗老道,一日用一次已是極限。對於文源這樣理論有餘、實戰不足、初出茅廬的小道士,自然連一張都很吃力了。
陵明鬆了手,一時間沒有支撐險些跌倒在地。他從懷中掏出「補氣丹」,一連吞了兩粒,簡單運了氣,掏出符篆一刻不停摸索向霧川。
“霧川。”陵明感覺眼前有些模糊,他狠狠搖了搖頭,讓自己打起精神,“不要被鬼邪侵占心神。”
那一邊,他聽到了陸歸雲的聲音,看來她也沒事了。陵明虛弱的笑了笑,那就隻剩下霧川了。自己實在有些撐不住,眼睛移到霧川的落魂劍身上。落魂劍剛讓他出鞘,還沒來得及劃傷自己,就感覺手腕一股溫涼阻止了動作,那聲音如此熟悉:“陵明,我沒事了。”
陵明心頭一鬆,整個人力竭之下陡然放鬆,直接倒了下去。
他失去意識前最後一個想法是,這個懷抱怎麼這般清香……
陵明迷迷糊糊醒來時,就聽得門外青堂長老的訓斥聲。而訓斥對象似乎是,霧川?
陵明撐著起身,忍不住咳了兩聲,渾身使不上力的感覺讓他很不適應,伸手往懷裡摸「補氣丹」,然而摸了個空。下一刻,房間門被從外麵打開,那聲音罕見的嚴肅說:“你還要靠吃丹藥恢複嗎?”
陵明心虛的坐正,看向那道淺色聲影,連擺手解釋道:“我不是要吃那個,我就是檢查檢查還在不在。”
霧川給他桌上擺好粥,又恢複溫和,好似剛才的嚴肅隻是幻覺:“先來吃飯吧。”
陵明掀了被子,麻利的穿鞋,笑問:“是什麼粥,這麼香?”
俞槐林打著哈欠,頭上綁著材質極好的灰色布帶,十分不見外的坐在陵明對麵,給自己盛了一碗:“嘗嘗不就知道了。”
粥剛入口,陵明細細嚼著紅豆,問霧川:“昨日你們嚇了我一跳,可有其他病痛?”
俞槐林剛要搶答,穆野跑進來,氣喘籲籲道:“青堂長老讓我們去他屋子一趟。”
俞槐林險些噎住,縮了縮脖子,小聲對陵明說:“不好,秋後算賬的來啦!”
陵明幾口喝完,與兩人一同敲了青堂長老的門。
“進來。”那聲音涼涼的,陵明與俞槐林對視一眼,恐風暴即將來臨啊!
屋中隻剩兩位女子未來,陵明剛與冷峻的青堂長老問早,身後祁蒟便扶著眼中空茫的陸歸雲而來。青堂長老一見兩人,感覺頭發都要豎起來了,指著兩人就是痛批。
陵明抬手掩耳盜鈴的遮住嘴,偏頭問霧川:“最應該責罵的不應該是我們嗎?怎麼青堂長老好像很生她們氣的樣子?”
霧川學著他遮口:“昨夜陸歸雲緊跟著出來時,鬨醒了祁蒟。祁蒟為了給我們打掩護,給青堂長老燒了致人昏睡的香。不過青堂長老法力高深,並未受多大影響,今日晨時照常醒來,一睜眼,就看到祁蒟蹲在他床頭,手中拿著香在他身上晃來晃去。”
“噗!”一聲笑沒忍住,成功讓青堂長老的注意力集中到陵明身上。
陵明低著頭挨訓,餘光朝霧川瞪眼,都怪他說得這麼好笑!
俞槐林心大,青堂長老訓他時,他還振振有詞:“我們是為民除害,是好心,是良善,是忠義,我覺得,您阻止我們,便是不善、不忠……”
青堂長老氣絕,於是俞槐林領略到什麼叫德高望重、經驗豐富、帶領過無數徒子徒孫的“長老”。
被趕出去後,眾人站在青堂長老門前,麵麵相覷。
“那,那我們還要偷偷去嗎?”文源問。
俞槐林肩膀杵了陵明:“當然要去,是不是!陵明,霧川。”
陵明點頭,剛要分析昨晚情形、再製定什麼計劃,身後房門突然被打開,倚在門上的俞槐林踉蹌幾步猛然摔倒。他躺著仰頭,就見青堂長老的頭發好像更翹了。
“當我耳聾,在我門前正大光明的商量?一個個的,都給我進來!”
青堂長老目光掃過像鵪鶉一樣縮著的眾人,尤其在陵明身上停留了好一會兒,一直以為是個乖巧又有天賦的,不驕不躁,沒想到,是個裝乖的慣犯!
他老神在在的端起一碗茶:“說說吧,昨晚發生的事。順便再說說,你們今晚,還有什麼計劃?”
俞槐林偷偷拽了拽陵明,陵明反踢他一腳。俞槐林咬牙:“我就拽你一下,你怎麼踢我兩下!”
兩下?
陵明剛要反駁,前頭青堂長老點了他的名:“陵明道長,請您來說說。”
陵明隻好放過與俞槐林的糾纏,乖乖巧巧:“不敢在天師麵前稱道長。”
青堂長老歎一口氣:“我知道你們年輕人,腦子容易熱,不撞南牆不回頭。罷了,老朽這一身學藝也不是擺設,你們想怎麼樣,都依你們。隻一點,不可隨意讓自己設身險地,一切至少有九成把握才可做。”
眾人眼中火熱,這麼說,長老允許他們去千仞崖了!便紛紛七嘴八舌的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