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明嚇得跳起，看了那張臉，總感覺右肩在隱隱作痛。
“你你你——”陵明一時想不起他的名字，可那把劍真是讓人印象深刻，視線一錯不錯落在上麵，雙腿從心的連連後退。
霧川也注意到他記不清自己的名字，並無惱怒之意，拱手拜道：“在下霧川。”
“我我我、我知道。”陵明說話都不利索，“你你你找我什麼事？”
霧川抬了抬劍，陵明瞪目：“你不會又要找我切磋吧？”
霧川眼睛亮了亮：“上回是霧川霧川帶了自己的劍，道長手無寸鐵，並不公平。”
陵明道：“可我用符篆了。哈哈哈，你也不必憂心，我不是贏了嗎！我的「爆破符」厲害吧！哈哈哈哈。”
霧川聽到此話，嘴唇緊緊抿起。
陵明探頭：“你該不會是——不服氣吧！”
霧川忽然一禮，“希望道長與霧川再比一次！”
陵明眼珠子瞎轉，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哎呀！我差點忘了，胡老爺！胡老爺你在哪？不好，胡老爺不見了！”
“道、道長，你總算想起我了……”一聲虛弱的呼救從樹上傳來。
陵明做作的一拍腦袋，眼睛偷偷瞥著霧川：“呀，胡老爺！你怎麼在樹上啊？”
“我不是一直在——”
“胡老爺快下來，我們該走了！”陵明連忙高聲打斷，將草藥撿起丟進竹籃，反手一背，喊道：“您到吃藥的時候了！”
“道長，我下不來了，我、我肚子好疼……”
“啊？”陵明慣來不會爬樹，想著要不要給自己貼張符上去，身旁霧川輕身而上，陵明隻覺得眼前一花，霧川已經抱著一隻紅狐和一疊衣服下來了。
“怎麼回事！”陵明這回是真驚詫了，他還以為胡老爺開玩笑，如今連原形都變出來了，哪裡是開玩笑？
“你是不是亂吃什麼東西了？”
“就是剛剛跟你上山的時候，吃了一隻野果。”胡老爺捂著腹，在霧川懷裡翻滾：“疼死我了，道長救我！”
“你吃的野果什麼樣？”
“我，我衣袖裡……”
陵明走過去，將疊著的衣服層層抖開，霎時掉出四五個果子，個個長得不一樣。
“這……這是哪一個？”陵明蹲下一個個撿起來，然而此時胡老爺已經暈倒了，他撿了顆藥丸喂給他：“罷了，先回終——”
反應到霧川在這，可不能暴露妖眾住的地方，陵明急智轉了話頭：“——終日回的地方。”
陵明從霧川手上接過胡老爺，告了聲謝轉身就走。走了七八步，一回頭，那人還在樹下站著呢，風一吹，長裳獵獵，手中持劍，很有劍仙意味。
霧川見陵明回頭，以為他改了主意，抬頭剛撐起一張笑臉欲說話，陵明又將頭轉回去了，腳步再也沒停頓過。
陵明帶著胡老爺回到終南山，給他催了吐，又診上一診，旁邊有妖圍觀，在這時胡老爺醒了，妖怪們看準時機起哄說：“陵明道長真神醫！”
“……”
胡老爺眼睛虛虛晃晃，第一句話問的是：“那位霧川道長呢？”
眾妖奇怪，“霧川是誰？”
陵明道：“他哪是個道士，一看就是修仙的。”
眾妖疑哄：“修仙？”
胡老爺道：“怎麼沒請他過來？”
陵明說：“你也是膽子大，敢請我一個道士，幸好我心好人好，你們才沒被一鍋端了。我可跟你說，他的修為在我之上，我那特製的符篆就那一張，可擋不住他。他要是有什麼壞心，你們一個逃不掉！”
說著，環著眾妖指了一圈。
眾妖沒敢吱聲。
胡老爺強撐著坐起來，握住陵明的手：“道長，您忘了嗎？十四、十四娘離世那晚，您用了一個奇怪的符篆入定了，那侯府的人想來抓我們，是霧川道、是霧川給攔下了。他找您單獨切磋，也是君子所為；若是一群人一起圍上來，恐怕連十四娘最後一麵都……許您後來也想明白了，十四娘一心成仙，這顆妖丹是她自己一定要丟，誰也阻撓不得她，就算您救出她，她必然還會想儘辦法給那李舟刨走。胡某當時腦子迷糊，心可不迷糊。若是霧川真另有圖謀、放長線為餌，才護上我們，胡某也認了。”
“你們其他妖怪，也同意胡老爺的說法？”
鷹且道：“若是幫了十四娘……和你們，就說我鷹且，肯定要還他恩情的！”
又有妖出來說話：“若不是十四娘，我們早被煉成丹藥了，這些年，這一塊地盤全是十四娘一已用生界護下的。”
眾妖七嘴八舌憶起十四娘的好來。
“你們還真是重情重義！”陵明陰陽怪氣一句就罷，也不好再勸。
好歹霧川也是幫了他的。
第二日，陵明背負一眾妖的囑托，出了終南山尋找霧川。到了昨日那棵樹邊，陵明遠遠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閉目坐在樹下。
“這人不會一整夜都在這裡吧？”陵明嘀咕。
走近，陵明扯出一個笑驚喜道：“呀，真巧！又在這兒碰上你！”
霧川睜開眼睛，站起身，禮數周到，朝他作禮：“陵明道長。”
陵明尷尬撓頭，就見霧川嘴角抿著笑意：“您答應與我……”
“喂喂喂，誰說了？我可妹說嗷！”
霧川笑容減去，有些失落：“那您為何找來？”
陵明答道：“是胡老爺，你還記得吧？他想請你去他府中做客，特地讓我來當說客呢。”
“這……”
“你不去是吧，那我就……”
“這便盛情難卻了。”
“……話不會說快點？”
“家中有訓，話不可隨口，事不可隨心，人不可隨……”
“行了行了，走不走！掉什麼書袋，差點要被你念睡著。”
霧川抿唇不語，行姿端方走在陵明身後，陵明一回頭，就覺遮天蔽日，高挑一大個擋著他後麵，不由心顫：“你、你多大了？”
“今年十六。”
“十六就長這麼高？”陵明乍舌，比他還小兩歲呢：“你們修仙的，都長這麼快？”
“道長道術了得，不需要長這麼高便——”
“得得得，會不會安慰人呐！”陵明氣倒。
霧川不說話了。
又過了一路，陵明覺得太過安靜，忍不住又開話頭：“你這劍術著實不錯，除了這些，還修什麼沒有？”
“修仙界如今以靈根為修習重點，我的一應法術也全圍著靈根，道長不若猜猜，我是什麼靈根。”
“唔，我對靈根確實不太了解。你是天靈根嗎？”陵明就知道這一個很厲害。
霧川點頭。
“果然，哈哈，我猜對了！”陵明得意洋洋。若非他的「定向爆破符」太過無解，以霧川的實力，先猜最厲害的總沒錯！
“天靈根指的是單一靈根，並不特指一個，道長隻能算得了提示。”
“啊？”陵明問：“你們修習修仙術，是不是一定要有靈根？”
霧川點頭：“靈根乃修仙之本。”
陵明若有所思，可是，他就沒有靈根，為何能習得？他一直知道功德派修仙術有所不同，無需靈根，便一直以為靈根可有可無。如今看來，他家門派，簡直是修仙界獨一份呐！
“道長？”
“啊，我猜猜，我猜猜。你的劍，對，劍法與靈根應該相配，難道是冰？”這就說得通了，霧川性情溫和，可使出的劍卻透著一股刺骨的寒。
哪知，霧川搖頭，笑道：“許多人都這麼以為。不過，再給道長一個提示，我最近也在學著將靈根五行與劍術相配，稍有成效。有時候，道長應該從一個人本身來推斷他的靈根，而不是武器。”
“這算兩個提示了吧，太客氣了。難不成，我知道了，是木靈根！”怪不得他總覺得霧川給人一種親和之感，一見便覺如沐春風。
霧川順口就誇：“道長聰慧過人。”
陵明道：“哪裡哪裡。”嘴上這麼說，心中卻想，最近也太多人誇了吧，看來，大家都火眼金睛嘛，他如此明珠，往日蒙塵，終究光芒太盛，藏不住了，啊哈哈哈哈……
“道長？”
“誒誒！”陵明匆匆回神，趕緊擦了擦嘴角，恍覺自己一兩句話便被誇得得意忘形，實屬不該！不該不該！心中反複警惕。
來到終南山森林邊上的生界，鷹且已在此處等候多時。生界乃是十四娘所設，凡是終南山妖眾皆可隨意進出，外來者隻要得到幾位受十四娘倚重妖的認可，也可進出。
那日陵明初來，受了胡老爺的認可，故而進出皆可。至於逃跑時為何會受到生界撞擊，自是十四娘發動了防禦的原因。
鷹且沒見過霧川，一見麵便要下跪感恩。
霧川一邊慌忙將人扶起，一邊疑惑看向陵明。陵明道：“進去再說，進去再說。”
鷹且悄悄抹了淚，笑著歡迎兩人進去，對著陵明的態度也十分友好。陵明暗暗感歎，十四娘走後，穩重多了。也是，胡老爺力不從心，傳聞中的鷹爺又從未現過身，如今的終南山還得靠他和年輕的妖們撐起來。
一進入，還沒來得及帶霧川參觀洞府，一隻小妖咕嚕咕嚕滾到陵明麵前，扯著他的衣尾道：“道長道長，他說不相信你會用無器煉火，你快證明給他看！”
原來是這小妖遠房親戚來了，帶了他的表哥來，兩隻小妖互相炫耀。這隻終南山小妖見自己落了下風，便使出壓箱大招說他們這裡有個陵明道長，可是會無器煉火的！他表哥本震驚於他們這裡居然有道士，後不想表弟太得意便按下驚奇，但，無器煉火，那是什麼？
小妖便給他科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