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界-緣起 十四娘的前緣(2)……(1 / 1)

道聽途說 明不信片 4082 字 10個月前

“諸位!聽我一言。”流匪首領站出來,“即便她是妖怪,諸位也請想想,想成仙的想長生的都是哪些人?沒錯,是那群權貴!買得起的又是誰?沒錯,是那群富豪地主!我們活得都艱難,有什麼資格成仙?有什麼能力長生?我們這樣的人,即便得了寶物,哪有底氣自己用,第一時間想到的隻有賣掉換錢。就算要換錢,去哪裡換?上權貴門上去賣嗎?估計隻是買了寶物踢了主人的結局,哪會施舍你一文錢,留下一條賤命便算萬幸。賣給那些奸商嗎?給你一袋米賣不賣?如今糧價幾何,一袋米還不知足?我們敢不知足嗎?我們無依無靠,誰會替我們做主?他們官官相護、官商勾結,上頭隻管快活,哪管我們下頭的命!”

“若是我們自己做主,這些吸人血的富豪哪怕提鞋也不配!諸位,我們的命不是賤命,我們要不知足,我們的前途要靠自己去拚!如今夷狄來犯,諸王崛起,中原朝大廈將傾。王侯將相,可敢應乎?”

眾人呼喚應聲一片。或嘶吼,或大笑,或痛哭,或憤怒,或激昂。

眾生相。

十四娘怔然。

“哥,這姑娘的爹娘是修士,萬一找過來看到我們欺負人可怎麼辦?”不爽的男子在首領耳邊低語,眼睛還往十四娘那邊瞧,滿是警惕。與其說是警惕十四娘,不如說是警惕十四娘手裡的法器。

“小姑娘,你與這道士的事你們自己處理,如今我們不插手,是死是活,誰死誰活與我們都沒關係了。”首領想了想,對十四娘說,“不過,你身上的財物,全部留下,還有那道士,你財物的也留下。”

有些零散流民,見勢不對,轉頭就跑了。

道士連連後退,也想跑。

男子眼光犀利,“哥,他想跑!”

道士一個符甩過去,轉身一步兩三米,快速離去。

“好快!”

“是仙人嗎?”

“這是什麼符?二首領不會有事吧?”一人在男子麵前揮手,男子眼珠子轉來轉去,其他地方卻不能動。

“這是定身符。”十四娘一邊掏錢,一邊思忖。不知道是哪個等級,若是高級,便麻煩了。

“那怎麼辦?”

“揭開不就行了?”沒頭腦嘴巴直言快語,動作也又直又快,還沒等人阻止,那手便把定身符給揭下來了。

男子動了動肩膀,“嚇我一跳。”

眾人七嘴八舌繞著符篆看。

“也沒什麼難的嘛。”

“這麼容易?”

“這道士故弄玄虛。”

“這符還能接著用嗎?”

“試試看不就好啦!”

“好啊,用你試。”

……

十四娘鬆了氣,還好隻是個初級符篆。並不是她好心,隻是擔心彆人害怕危險讓她去揭符。她聽祖母說,人碰了高級定身符會灼傷抽搐遭受不同的反噬,而化形的妖碰到了會被反噬成原形。

就算這些人打算放過她了,她也絕不能掉以輕心。

“你可以走了。”首領端著一小盒子搜刮十四娘得來的金銀珠寶說。

十四娘看著自己腰上手腕一個首飾也沒有了,向他拱手道了謝,轉身就走。沒走幾步,聽後麵男子說,“哥,你怎麼沒讓她把兩樣法器給交出來啊?一個值錢,一個還能爆炸。”

十四娘腳步快了些。

首領說,“那靈袋是認主的東西,我們不是玄門中人,哪知如何解除?至於那炸物,她和那道士都說是法器,既然是法器,自然有使用方法,我們不知怎麼用,若是問她,她說的,你敢信嗎?萬一那方法是直接爆炸怎麼辦?再者,這些東西特征明顯,被她父母看到,我們哪是修士的對手?偷雞不成蝕把米便不好了。”

“哥,你說得對。”

曠野中到處是形狀慘淡的災民,一個個衣衫襤褸、寒蟬淒切,眼神平白讓人害怕。十四娘走著走著便跑起來,跑得越來越快,越來越急,像後麵有餓犬在追。

前頭不遠有片山林,隻要進了林子便安全了,誰也找不到她。眼見還有半裡,那道士不知道從哪裡突然跳出來,手中握著一把閃著寒光的尖刀。

十四娘途中一直警惕這人,眼見道士得意的嘴臉就在前麵三步遠,十四娘腳步未停,握在手中多時的冰彈,沒帶停頓,嗖地飛了出去。

道士眼看自己要被炸,迅速一個防禦符貼在自己身上,洋洋得意道,“沒想到吧,我有……”

誰知那冰彈並非朝他,而是朝那把刀而去。冰彈猛烈撞向刀片,道士隻覺得手臂一麻,像冰彈打在他的手臂上一樣,陡然鬆了手。那刀掉在地上,發出清冽的聲音。

該死,這妖怪,怎麼生得這麼大的力氣!好在準頭不行,哈哈哈。

道士一邊罵人一邊幸災樂禍,連忙往後撤,連刀也不敢撿,唯恐被爆炸波及。

冰彈並未爆炸,隻是在撞到刀後彌漫起冰霧。道士等了好一會兒,一開始還以為是這法器的特色,爆炸前整了個什麼儀式,等到十四娘跑進森林前忍不住轉頭對他做了個鬼臉,他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他被騙了!該死的妖怪!

追肯定是追不上了,還容易中陷阱。道士隻好消停,罵罵咧咧去撿刀,刀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手碰到時,涼意從指尖灌進骨肉血液裡,疼得他直縮手。此時不由後怕,幸好用了防禦符、幸好那妖怪準頭不好!老天庇佑他!

一段經曆也算是有驚無險,所謂大難不死必有意外。

十四娘上樹時用的是人身,一不小心腳扭到,從樹上嚴嚴實實摔到地上。摔一跤不慘,哪怕高一點在高一點都不慘,慘的是她掉下來的地方正巧有些尖銳的石塊。

一地的血跡,十四娘直直躺著,眼珠瞪大,仿佛驚悚的謀殺現場、被害者死不瞑目。

好疼。

十四娘齜牙咧嘴,慢慢爬起來,看著石頭都被染紅了,摸了下後腦勺,一手血跡,也覺得嚇人。自己在林子裡摸索著找點草藥想止止血,不然太過虛弱會被打回原形。找了好久,一直找到日薄西山、變回狐狸,她才在一個小河邊的樹下找到。

衣服和靈袋被她藏進灌木叢,拔完草,一抬頭,對麵一個黑黢黢的山洞。天要黑了,外麵還不定怎麼危險呢,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了家,不如在這將就一晚,養養傷,明日再回。就是不知道爹爹發現她不在家,有沒有擔心。

咬著一束草,十四娘趟過到她腹部的河水,到了對岸,甩了甩毛,水珠在空中亂飛,身上已半乾。山洞裡很黑,沒有一點光亮。年少的十四娘膽子大得很,什麼都不想就走進去躲避了。

走到最裡間,發現一叢雜草後有一個小狗洞,正好夠她通行。爬進小狗洞內又是一間天然洞府,流水細淌,洞頂有一方空檔,金色餘暉照進來,在十四娘紅色的毛發上熠熠閃光。

她懶懶躺下,心身俱疲,感覺腦袋沉沉的、暈乎乎的,趕緊找了兩塊石頭,把草藥搗碎,用爪子胡亂抹上後腦勺。

好困……塗完藥,眼皮越來越沉,十四娘把自己團成一團,窩在草叢裡,聽著流水聲慢慢睡去了。

等聽到人聲的時候,月亮已經高高掛在半空,月輝撒得一地銀華。十四娘瞬間清醒,警惕的趴著一動不敢動。

顯然人聲是從狗洞另一邊的山洞傳來,好在如今天黑,沒人發現這裡。十四娘卻不敢鬆氣,小心翼翼湊到狗洞邊,耳朵豎起,極力想聽清這些人在說什麼,是什麼人,有什麼目的,為什麼躲到這裡來,是不是找她而來。

山洞內聲音回響,即便他們壓低聲音,十四娘還是斷斷續續聽出前因後果。

原來這些人是從京城逃出來的,是京城的貴族,因收到南境消息,預感中原王朝危在旦夕,若一日叛軍與夷狄攻入京城,第一個遭殃的就是他們。故去南境投奔本家的將軍。

然而,越往南走,心中越驚。什麼叫餓殍千裡、生靈塗炭?從前在京城時,生活精貴,一桌席麵價值百兩,挑了兩口便不吃了;連穿粗布的人都不曾見過,要是哪個下人敢在主人麵前穿得不齊整,都會被直接趕出門去。將軍來信千叮萬囑不要穿得張揚,他們聽從將軍的話,不情不願換上布衣;後來路上看到那些如狼似虎的災民,當初有多不情願,如今就有多慶幸。

即便是布衣,卻是十成新、內麵用的全是上好的緞料,走在逃荒路上仍舊顯眼。幸好他們帶了侍衛,一行七人,三個侍衛、一個道士,侍衛亮起明晃晃的鋒利大刀,道士舉起奇怪的法器念念有詞時,好些人便自覺嚇退了。

不好的是小世子,腿短步子慢,一個災民不知從何處冒出來,一悶棍狠狠打在小世子的後腦勺上。小世子被打得踉蹌跪下,轉頭時正好見著侍衛拔出大刀、一刀捅死那災民、獻血四濺的情景。

鮮血真的是熱的……年幼的孩子顫抖地摸了濺在眼皮上的血,當場嚇暈了。後來發了一路的燒,時而清醒、時而昏睡,斷斷續續。因為沒有藥品,道士隻能做幾張止血府貼在他腦後。也不知是不是這道士技藝不精,止血符沒什麼效果,反倒讓世子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

伯爵公有兩個嫡子,世子下麵還有個一母同胞的親弟弟,隻小他兩歲,十歲的年紀,比世子冷靜凶狠多了,最見不得自己哥哥整日一副膽小怯懦、弱不禁風的樣子。見哥哥又昏了過去,這位小公子暗地翻了個白眼,轉頭瞬間換了副兄友弟恭的麵孔指著不遠處一片叢林對他父親道:

“父親,哥哥身體著實禁不住了。師父說,河邊有一種草藥能止血降溫,我們去找一副來救哥哥吧。”

說著說著,水靈靈的眼睛慢慢濕潤,一滴淚順著臉頰流下:“再者,父親與各位叔叔奔波多日,都沒能好好休息,末兒看了,著實心疼。”

越說越來勁,低聲抽泣起來。

李末顯然不是會心疼人的人,不過誰讓惹父親疼惜的哥哥是這幅德行呢。

哥哥,你現在醒不過來,乾脆永遠彆醒了,就由弟弟我替你儘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