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界-誤會一場 能屈能伸,前途不可限……(1 / 1)

道聽途說 明不信片 3836 字 10個月前

正想著,又一個聲音,不過這回是人聲。

“把人請上來。”

一道環佩叮鈴的聲音響起,這聲音十分耳熟,之前打鬥時的兩道都是這女子。

陵明心有忌憚,思索著出路。

他的肩膀被一隻大鳥的爪子抓住,那鳥的指甲平整,並不鋒利。陵明身體懸空,穩穩往上提去。

原本較暗的洞前,放了一堆水晶燈,十分豪奢,照得天都敞亮。一排接著一排的妖眾皆是抻頭瞪目,唯恐錯過這個道士的一舉一動。

陵明雙腳著地,腿一軟,又要倒下去。那鳥鬆開的爪子慌忙把他扶住。

陵明聽見妖眾中有妖嘀咕。

「這道士怎地這麼不耐摔,不會被咱主兒的結界給撞殘廢了吧?這還怎麼好?這麼弱能幫上主兒什麼忙?趁早打發走得了,免得蹭糧。」

聲音粗獷,帶著挑釁,仿佛下一刻就要拿上八十二斤重的巨斧過來趕他。陵明還想著是什麼形狀可怖的野獸呢,左右看了看,結果一低頭,一隻巴掌大的黑白小貓眨著發光的綠眼睛,在跟旁妖說話。

見他看過來,扯了扯旁邊化成人形的“高大”妖怪,那妖怪上道的把貓抱起來。那貓見與他平視,已然不落下風,頓時張開血盆小口,露出沒長齊的獠牙,表情十分凶狠。

……

妖俗如此,妖俗如此。

陵明勸說自己。

“給道長抬張臥具,再取些跌打損傷的藥來。”

小妖麻利的在陵明旁邊安了張椅子,上麵鋪著動物皮做的毯子,看著毛茸茸、軟乎乎。

鳥嫌陵明灰撲撲的,將他提著上下抖了抖,身上落下一地灰,這才放心給提到椅子上。

陵明:……

妖俗如此,妖俗如此。

“我等並無惡意,道長許是誤會了。”

女聲再來。

陵明往聲源處看去。

那女子身著一襲輕紗薄香的白衣,迎風而獵,端得輕盈姿、閨秀形。月光皎潔下,渡了一層華光,似夢似幻,仿佛下一刻就要迎月而升。

陵明未見過神女,然而一見她,便覺「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從未如此生動。他在心中揣測,這便是胡老爺口中「貌比洛神,如若九天神女下凡,也要自慚形愧」的胡十四娘吧。

陵明能屈能伸,如今淪為“階下囚”,自然不能跟人家唱反調,不如先順從著,找機會再跑。

陵明躺著訕笑道,“誤會,確實是誤會。”

十四娘輕笑一聲,“隻是與道長的鬨誤會的代價有些大。道長這符篆好生厲害,我家青青為了活命去了半身修為,家父離得太近,耳朵現在還聽不見。”

青青?是那條灰白無紋、生性怯弱、尚未化形的巨蟒?

陵明窘迫,傷了人家便傷了人家,既然說了誤會,那自然不能顧其他而狡辯,便連聲道歉。

十四娘擺手,“道長嘴上這樣說,心裡不一定這樣想。我等雖為妖,卻不會無緣害人。許是道長不信。家父膽小,第一次與道士同行太過緊張,行跡可疑了些,這才讓道長誤會。至於一眼便覺好的咒印,是十四娘下的。”

陵明瞪大眼睛,頗為錯愕。

眾所周知,妖魔鬼怪與人的修煉方式完全不同,靈力運轉也大不相同。要想法咒修煉成功,要學會基本三樣——

法訣,結印,行氣。

結印好說,學會相應圖印原理即可;然而法訣並不是把咒語背上這麼簡單,念訣的同時,要運轉體內靈氣,調動靈力,此過程又稱行氣,至此法訣才會生效。

法咒是由遠古一家人族祖師發明,煉丹、符篆、測算等等也是人族發明,其行氣原理自然是契合人類修煉方式。

所以,就算有再詳細的秘籍,妖、魔、鬼、怪都練不成。

這也是為什麼,陵明忽然暴起逃跑。他以為這群妖藏了法力高深的道士,恐其心思不正。為何是高深道士而不是普通道士?這又涉及到另一個事故。

一開始,他見轎輦上的「隱身術」和「輕身術」,隻當是初級咒術。然而等轎輦升空,他才發覺到問題。

對於初級與中級法咒,咒印已結,隻需要特定法訣催動,再灌以定數靈力運行即可。然而在法咒奏效時,陵明並未察覺有法術波動的痕跡。無人運轉,法咒如何生效?自行運轉,無需法訣催動,這分明是高級法咒!

陵明再不擅長法咒,也能意識到這一點。

胡老爺這裡有功力高深的道士!

既然有如此高人,為何還要請他?

行轎過程中陵明便預感不好,但隻能不動聲色。畢竟在空中,打鬥危險,再即不明白兩咒原理,唯恐轎輦墜毀,這才得不償失。

故與胡老爺閒扯,用測算來吸引他的注意。

測算的是胡老爺的運道不假,不過不是何時化成人形,而是吉凶。

大凶!

若是打鬥,危險當頭、情急之下,為了保命,他定然會下致命招,所以,他與胡老爺當真有一戰?

預示已出,不知是否有扭轉的機會。

胡老爺修為低,若是單獨戰,有九成九的把握逃脫;若是到了人家大本營,便不好說了。

故下轎時先行試探,免得有冤情。

沒想到胡老爺那麼慌張,陵明正處於精神緊繃之時,哪有心情探究個水落石出?以為陰謀之事板上定釘,便主動出擊。

唯一錯漏,這法咒,是十四娘一個妖下的!

若真如此,許真是誤會!

陵明心中愧疚幾分,歉意真情實感了幾分。既真有歉,以陵明的性情,自然要補償。

“有一種丹藥,可還因傷損失的修為。隻是我手中無藥可做,需待兩日找齊東西,做好丹藥,立即與青青彌補。胡老爺此事,用定神的湯藥,安定心神即可,很快便能康複。兩位所費花銷,我定會承擔,隻望諸位予以寬宥,不甚感激。”

十四娘道,“道長言重了,那青青便有勞道長了。對了,還有一事差點忘了。”

十四娘吩咐一聲,底下小妖抬上來一張鋪,鋪上躺著的正是胡老爺。胡老爺仿若一具死屍,眼珠直直的,僵硬的一動不動,臉上不歪不斜正正貼著張符篆,可見貼符之人手法高超。

陵明訕訕咧了下嘴。

十四娘:“麻煩道長了。道長符篆之術出神入化,我等便是想揭這個符,都會被灼傷爪子。”

身後,一小獸應景的抱著前蹄嗚嗚咽咽,眼角掛著淚珠,好不可憐,旁邊與他長相大同小異的大獸立馬將他揉進懷裡,順帶狠狠白了陵明一眼。其麵部表情之生動,不虧是成精了。

“……罪甚罪甚。”陵明再次告了歉,順手一扯,那「定身符」就被輕飄飄扯下來了。

沒了束縛,胡老爺瞬間能跑能跳,活躍的很。唯二後遺症就是與陵明說話畏畏縮縮、聲如細蚊,與其他妖講起話來倒是聲音敞亮,不消片刻總能聽到「啊?你大點聲」之類的對話。

陵明跌打損傷也不嚴重,十四娘恩怨分明,雖然陵明是逃跑過程中自己撞的,但十四娘一己承擔下來。洞中豪奢,隨便幾幅藥都價值千金,品質極佳。不一會兒,他便能坐起來用膳了。

餐點是回鍋重熱的,蓋一番誤會糾纏,好好的一桌接客宴全都涼了,十四娘就差妖熱了一遍。

陵明吃著正香,想著,許這藥也沒那麼神效,食宴勾饞,腹中激勵,登時就能痊愈,倒浪費了那麼貴的藥。

眾妖留他一人一桌一間,本還想找個妖怪在旁邊侍奉,陵明不習慣為主,便拒了。十四娘待客周到,葷素酒果、酸甜苦辣鹹、熱的冷的、見過的沒見過的,滿滿一大桌全都周全,陵明啃著從沒吃過的果子,吃到淚流不止。

想他一路從苦縣到長安,風塵仆仆,食不果腹,常常一件差事換幾張餅,堅持數十天。一想到差事了結隻拿到一張餅便欣喜若狂的自己,掬了一把淚,頗有種守得雲開見月明之感。

一番周波饑餓,換來如此饕餮盛宴,太值了!

再摔十回也肯!

終於吃個撐腸拄腹,陵明十分不雅的打了個膈,登時臉半邊紅。想他師父教過凡俗禮節,此舉是不是惹人不齒?

好在沒人看見,保住臉皮,故不再羞。

這時,門被敲響。陵明扶著桌子起身,開門。

一隻黃狐狸,立著身,不如他腿高,恭恭敬敬作了揖,道,“道長,十四娘請您過去。”

陵明想著,許是與這次來的主要差事有關。應了聲,跟著狐狸往外走。

此間是在山洞內,雖然外麵看寥寥幾個洞口,然而洞內大有乾坤。洞內九曲十八彎,一間套著一間。推開一個門、以為是一間屋,不然,又分出好幾個洞口,口上掩著門,不知門後幾何。若不熟悉裡麵,不消幾扇門,肯定暈頭轉向,不知出路。

若有仇敵追趕,追不成不說,反被甕中捉鱉。

陵明跟著狐狸走過一扇扇門,默默念著數,四下觀察著路景,囫圇記下一些。狐狸推開最後一扇,終於到了目的地。

陵明餘光瞥見門廊上寫著字樣「一」

還未來得及細看,一道珠光金光便迷了他的眼,竟叫他一點睜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