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新年快樂【煙花】【煙花】……(1 / 1)

知足 阿青的青 5337 字 10個月前

臘月二十五一大早,江尹就從床上爬起來了,他今天和張寧譽約好一起去陵園,四點多就醒了,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他睡眠質量是越來越差了。

客廳的電視機在播放早間新聞,還飄著一股米香,應該是他爸起床了,在廚房做飯。

江泰英圍著個圍裙從廚房出來,看江尹背著包,穿的整整齊齊,像是要出去:“起這麼早?”

“嗯,”江尹走向鞋櫃,邊穿鞋邊說:“爸,我今天一天都不回來。”

江泰英跟了過來,他不知道江尹有什麼事,但可以肯定是去找寧譽的:“吃了飯去,我煮了粥,在給你煎倆雞蛋。”

江尹站起來,搖搖頭:“不吃了,爸。”

江泰英那張臉上和以往的神態不一樣,他直直地看著江尹像是要詢問什麼,最後嘴巴動了動,隻是哦了一聲,囑咐幾句注意安全,彆的也沒說什麼了。

冬日大清早路上沒什麼人,出租車一路暢通到姥爺家,江尹推開鐵門進去,狗窩裡大黃還在睡,他進堂屋,輕聲叫了兩聲姥爺,沒人應。

張寧譽也沒醒,房間裡窗簾拉的嚴絲合縫,小夜燈發著溫柔的黃光,江尹趴在他身邊看他,看也看不醒,於是就對著他的臉又摸又親。

張寧譽被弄醒了,眯著眼睛抬起頭,看清臉前的人,又躺回去:“哎喲我的寶哎,幾點了?”

江尹踢掉鞋子,隔著被子壓他身上:“不到七點。”

張寧譽還沒緩過來,剛才正做著夢呢:“誰家的小孩這麼勤快啊?”

江尹開始脫衣服:“當然是你家的,”脫個差不多,往被窩裡鑽,張寧譽把他一摟,然後他整個人被幸福包裹著,真舒坦。

“在睡一會,”張寧譽的手從他衣服下邊伸進去,摸的江尹直笑:“睡到八九點再起來。”

江尹嗯了聲,暖烘烘的被窩裡,他困勁來了,正要睡突然想起了什麼,抬頭在張寧譽嘴上狠狠親了一口才滿足的睡去了。

日上三竿,倆人醒後在床上鬨了會,起床。

江尹拿著姥爺提前包好的桔梗乾花,和張寧譽一起背著包出門了。

今天天氣出奇的好,萬裡無雲,陽光照在人身上,舒服的不想睜開眼。

張寧譽每次去陵園看他母親都是獨自一人,姥爺不和他一塊,但都會給他準備一束桔梗花,或是新鮮的剛采摘下來的,或是曬乾的。

姥爺一定偷偷去過很多次,張寧譽想象過那個畫麵,一個年邁的老人,偶爾可能會拄著拐杖,坐在女兒的墓碑前,訴說著這些年的心裡話。

張寧譽很少從姥爺口中聽到有關母親,有時候不可避免提到了,話頭也很快被姥爺岔過去。

當年母親未婚先孕生下自己,在那個不太開放的時代免不了落人口舌,姥爺生氣也都理所當然,姥爺和母親之間存在著芥蒂,直到母親去世也沒能解開,母親是帶著遺憾和自責走的。

留在世上的姥爺同樣身處遺憾和自責當中,老爺子什麼都憋心裡,但外孫子明白他,明白他心中十年如一日的思念,母親最喜歡洋桔梗,這麼些年,春去秋來,姥爺的背一日比一日駝,院子裡的桔梗花開了謝,謝了開。

墓碑前的祭台上落了幾片枯黃的樹葉,張寧譽用手輕輕掃走,叫了一聲媽,然後說:“我來看你了,江尹也來了,我之前給你講過他的。”

江尹心頭一跳,張寧譽給他媽媽講過自己,講的會是什麼?

張寧譽跪在墓碑前,向江尹伸出手。

江尹把桔梗花放在祭台上,跪在了張寧譽身邊,叫了聲:“阿……阿姨,我是江尹,張寧譽的……”他不知道怎麼介紹自己合適:“他的……”

“我愛人,”張寧譽替他說,很鄭重地:“媽,江尹是我的愛人,我倆在一塊談戀愛過日子……”

江尹看向張寧譽,扯住了他袖子,怎麼就這樣說出口了,會不會很突然?

“你可能會覺得難以置信吧,”張寧譽攥住江尹的手:“但我也沒辦法,就喜歡上了,撕都撕不開,有時候真的很想一輩子就這樣和江尹一起平平淡淡的走下去,雖然我也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但是有他……生活就是完整的。”

江尹低著頭,淚湧出來,滴在身前的衣服上。

“媽,希望你在天有靈,保佑江尹的媽媽渡過難關,”張寧譽說完一個頭磕在地上,咚地一聲響,起來又接著說:“媽你也要保佑江尹,保佑江尹健健康康的,一輩子順順利利。”

江尹跟著張寧譽一起磕下去,牽在一起的手始終沒有鬆開。

出了陵園,江尹大口大口喘了幾口氣,他剛才太緊張了,眼睛還紅紅的,張寧譽笑話他,這有什麼可哭的?

江尹對他有些抱怨:“你怎麼直接就說那話了,談戀愛過日子的,萬一媽媽接受不了呢?”

張寧譽張開雙臂,迎著風走,他媽會怎麼想,他已無法得知,但人活著就要活的順心:“他是我媽,她一定懂我,她一定希望我們兩個好好的。”

江尹腳下一頓瞪大了眼睛,張寧譽的音量很輕,可他聽起來卻驚心動魄,差一點又哭出來,和張寧譽在一起每時每刻都在感動著。

“走快點,”張寧譽在前頭喊:“餓死了,去吃火鍋吧,怎麼樣?”

吃了火鍋又去逛了商場,這一下午就可勁在外邊玩了,市裡邊有幾個著名的景點,江尹在這邊那麼長時間,沒有挨個玩個遍,張寧譽帶他去了一個文藝氣息很足的一條街,典型的歐洲建築風格,一對一對的情侶都在拿著相機拍照,還有網紅在拍視頻。

江尹也拍了不少,有風景,有街角咖啡店,有路邊貓狗,更多的是他和張寧譽的合照,被他拍的很唯美。

他選了其中兩張發朋友圈,一張是他和張寧譽的合照,一張是從後麵拍的張寧譽的背影,配文是表情包裡的剪刀手,耶!

申睿三分鐘後給他點讚並評論,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到他被拋棄的生無可戀:靠靠靠!我算什麼?

尹:哈哈

許文澤:開始秀了【666】

尹:滾

許文源:啊啊啊,我昨天剛和小穎子去過,早知道一起了

尹:【尷尬】

爸:好好玩,下次帶著弟弟一起【微笑】

晚上在步行街吃的飯,張寧譽買了兩張電影票,是最近新上映的青春愛情片,他倆平時不太關注這些,電影院人滿為患,放眼一看,成雙成對的,就他倆男的坐一塊。

電影結束後十點多了,江尹打開手機,他爸沒給他發消息讓他回家,他給他爸發:爸,我不回家了,和寧譽在一塊呢,放心

等到了室外,江泰英回了消息:好的,你們彆玩太晚,早點休息

尹:嗯嗯

江尹在超市門口等著,十幾分鐘後,張寧譽從裡麵跑出來,拎著白色塑料袋,江尹瞥了一眼,買的還挺多。

“走吧,”張寧譽拉著江尹小跑。

訂的酒店不遠,888一晚的大床房,就在這附近,倆人跑著過去,越跑越亢奮,月亮升到天幕正中,這一夜格外漫長,又格外短暫。

江尹再次回到梅江的時候,尹清蘭已經不在醫院了,趁江尹不在的時候搬出來的,她知道自己時日無多,而萬佛寺裡麵供奉著佛祖,便死活不回去住,她竟恨自己恨到這種地步。

小時候的家是什麼樣子,長滿了青苔的瓦,鏽跡斑斑的鐵門,一段窄窄的磚頭路,後來結婚了,住進亂糟糟鬨哄哄的筒子樓,在後來二婚,那是許多人奮鬥一輩子都達不到的終點……

人生走到今天,腳下卻是空的,臨時搬進最普通不過的兩室一廳,類似於江尹之前上學的出租屋,如果沒有牽掛,其實死在哪裡都無所謂了。

“媽,”江尹從小廚房出來,一碗看著不怎麼美味的蛋炒飯被端上桌:“彆念了,吃飯。”

昏暗的客廳一角,尹清蘭跪在蒲團上,麵前是一張矮方桌,上麵供著一對牌位,小香爐裡燃著快燒儘的檀香,她放下手中的經書,撐著桌子站起來。

江尹把燈全部打開,亮堂了,看見了他媽臉上未乾的淚痕。

“糊了,”尹清蘭吃了幾口飯說,說完繼續吃。

“不是吧,”江尹拿勺扒拉了一口,味道確實和張寧譽教他做的不一樣,但看他媽吃的很大口,他也就沒說什麼。

尹清蘭知道她一聲不吭從醫院出來,江尹心裡很不高興,她兒子不是好脾氣的人,還很倔,在氣頭上的時候那真是拿他毫無辦法,她已經做好了被江尹訓斥的準備,然而江尹隻是沉默,他的沉默更像是一種無可奈何的妥協,獨自出去溜達一圈買回來一袋餃子,母子倆煮了吃了。

江尹今天下午去醫院找了陳醫生,他以為他媽不知道,實際上陳醫生在江尹走後給尹清蘭發消息了。

關於陳醫生和江尹都說了什麼,尹清蘭並不過問,也不打算問,她像什麼都不知道似的去廚房洗碗。

“你放那吧,”江尹在她身後站起來,明天就大年三十了,小區裡有孩子在玩摔炮,一會一個響,自從爸媽離婚後,江尹對一些傳統節日的態度就是不報什麼態度,反正每天都一樣,今年沒比往年好多少,甚至難過的多。

尹清蘭好像沒有聽到,打開水龍頭洗碗,江尹站在她旁邊又叫了一聲媽。

碗洗好了,尹清蘭放回櫥櫃裡,突然說:“你還是儘快回你爸那邊過年吧,”她不忍心讓江尹住在這個毫無生氣的房子裡,看著她等死。

“開學還早,”江尹嘟囔。

“過年嘛,還是要團團圓圓,我這邊是圓不了了,你爸那邊好歹有個家。”

江尹彆過臉:“都一樣。”

有件事他一直沒給他媽講,現在才說了一嘴:“對了,我爸他們下一年要回加拿大了。”

“嗯?”尹清蘭看過來,有些驚訝。

“申阿姨懷孕了,工作也辭了,她爸媽都在國外,想讓她過去,她原本就是在溫哥華長大的,想回就回了。”

尹清蘭微張著嘴,半天沒說話:“哦,那你呢?”

“我?”江尹說:“我離不開你也離不開寧譽,雖然我也想和我爸在一塊,但他畢竟有一個很好的家了,馬上還要有一個女兒,隻要他好好的,我也不是非要跟著他。”

尹清蘭覺得這樣不太行,她走到客廳揣揣坐下,江尹不好好的跟著他爸,她這一顆心安不下來,她擔心地問:“這樣行嗎?”

“有什麼……”江尹的手機突然響,是張寧譽,倆人不在身邊,打電話是日常慣例,他先點了掛斷,在手機上扣字,對他媽說:“有什麼不行。”

尹清蘭琢磨,下一年她可能就從這個世界上永久的消失了,如果江尹留在國內和小張那孩子一起,她是萬萬不放心的,還都是孩子呢,她當然希望江尹能待在他爸身邊。

她正色問:“你想不想出國,說實話?”

母子連心,江尹能看懂她的顧慮,他搖搖頭,很堅定:“不想。”

尹清蘭呼了口氣:“行,你決定了就好。”

大年三十晚上,小區裡很熱鬨,大一點的孩子拎著煙花爆竹,帶著各自的弟弟妹妹跑來跑去,嘻嘻哈哈,無憂無慮,讓人看著不自覺露出笑容。

很晚了,家家戶戶都亮著燈,從窗口傳出看春晚或者聚眾打麻將的聲音。

江尹隨便找了個長椅坐下,他對這片一點都不熟,剛才吃過飯就晃晃悠悠的出來了,現在要是回去,估計還得摸一陣路,這個年對他來說是淒涼的。

他媽整日不出屋,除了吃飯睡覺,就是跪在那兩個牌位前念經,他能察覺到他媽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或許,或許在不久的將來……

他心裡都明白的,隻是他接受不了。

他抬頭望著天,特彆想問問老天爺,是不是他上輩子做錯了什麼,讓他直麵親人的死亡,沒有什麼比這更殘忍,他想,可能自己也是有罪孽的吧。

大年初一,江尹被說話聲吵醒,家裡好像來人了,還聽見他媽掩著聲音說“睡得晚,還沒醒呢”。

昨天晚上小區裡那些小朋友看他一個人坐那,孤零零的,就給他搭話,找他一塊放煙花,天真爛漫的孩童前來邀請讓他不忍拒絕。

趕在十一點之前回去包年夜飯吃的餃子,過了十二點躺床上,又給張寧譽打了會電話,想聽張寧譽唱歌,於是張寧譽就給他唱,唱著唱著把人唱睡著了。

江尹打開手機,是和張寧譽的微信聊天界麵,屏幕上顯示三點半左右通話結束,還有張寧譽的一條消息。

張【愛心】:江小尹新年快樂,晚安

也沒多餘的話,張寧譽不是個煽情的人,什麼情啊愛啊的,他很少說,這東西也不是靠說,即使分隔兩地,江尹也能感受到他一絲不苟的愛。

下邊還有一條消息,是過了半小時之後,淩晨四點多張寧譽又補充一句:啥時候買票,買票了吱聲,我去接你

尹:知道了,新年快樂【煙花】【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