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試結束了，楊黎明手裡沒卷子做，也就沒讓江尹去辦公室，下了晚自習，該回家的背上書包回家，留下的人安安安靜刷題。

許文源在收拾東西，看樣子也要回去，他轉頭看向趴在桌子上的江尹，暖心地走過去問：“你怎麼啦，不舒服啊？”

江尹一動不動地，沒理他。

許文源腦袋瓜靈機一閃，突然說：“呀！寧譽來了。”

聽見那個名字，江尹這才抬起頭，窗口那裡壓根沒人，他意識到被騙了：“你幼不幼稚？”

許文源笑的眼眯了起來。

江尹繼續悶頭寫作文湊字數，湊得他頭疼了好半天，他的作文回回得高分是因為他那手好字，細讀沒什麼特色，語言匱乏，看他平時說話就知道，嘴裡蹦不出漂亮話。

溫穎背著書包過來，站許文源旁邊：“我好啦。”

許文源敲敲江尹的桌子：“你和我們一塊嗎？”

江尹抬起眼睛，嫌他莫名其妙：“乾嘛？”

“K歌去不去？”許文源問。

“不去，”江尹說，他一點興致都沒有。

溫穎早知道是這個結果，乾什麼都請不動他，她隻好推著許文源走。

到半路，許文源又扭頭：“寧譽去你也不去？”

溫穎翻個白眼，嫌他話多捏他的臉：“你彆打擾江尹了。”

等把這篇作文胡鄒完，江尹打開手機看微信，也就在兩分鐘前，張寧譽給他發消息說過來找他了。

從班裡出來，江尹看見他瞬間愣住了，即使不認識這個人，也會在此刻多看他兩眼，就像吸鐵石一樣，沒有觸碰就會被吸引。

張寧譽穿著江尹給買的咖啡色長款風衣，颯挺挺地往明光處一站，那氣派活像從電影裡走出來的。

在隔壁班門口碰見熟人了，他們不知道在聊什麼，笑得很開心。

江尹怎麼看怎麼喜歡他，恨不得現在撲他懷裡去。

他朝他走，張寧譽順手把他的書包接過來，和朋友打聲招呼，拉著江尹下樓。

“你不是不要這衣服嗎？”想起張寧譽那個強硬的態度，江尹心裡就不開心，雖然他知道張寧譽是不想讓他花錢。

衣服剛到的時候，江尹第一時間就讓張寧譽試，很合身很好看，模特似的，張寧譽也很喜歡，可是試好了脫下來就讓江尹退。

江尹偏不，兩個人誰也不讓誰，後來江尹生氣了，二話不說把衣服丟垃圾桶，然後今天就看見這衣服又跑張寧譽身上了。

張寧譽也是沒辦法：“我是讓你退又沒讓你丟。”

“有什麼區彆嗎？”江尹白他一眼問。

張寧譽沒在說什麼，有時候他和江尹不在一個頻道上。

在學校的主乾道上走著，江尹往後看了一眼，路上沒幾個人，他拉著張寧譽往一旁的小樹林鑽。

“哎我去！”腳底下被絆了一下，張寧譽嚇了一跳，越往深處走越黑，什麼都看不清，他不傻，來這裡頭能乾嘛？

不能想，一想腎上腺素就飆升。

江尹靠著一個粗壯的樹，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張寧譽就把他抱住了，輕輕地，像是怕稍微使點勁就把他碰壞了。

江尹偏過頭對著他耳朵吹口氣兒，冰冷的手伸進他衣服裡摸他的腹肌。

張寧譽狠狠一抖，擰著眉頭把江尹的手拽出來：“大哥，真的涼。”

江尹仰著臉看他：“你有點出息行不行？”

張寧譽捏住他下巴，晃了晃：“回家！回家都聽你的。”

江尹覺得沒意思，踢了他一腳，往林子外麵走的時候，張寧譽接了個電話，沒說兩句，他朝江尹問：“文澤叫我們去唱歌，你去不去？”

江尹才沒心思唱歌呢，他低著頭看路，腦袋裡不知道在琢磨什麼，沒吭聲。

張寧譽看他一眼，也沒問問自己想不想去，直接說：“我們不去了，你們玩吧。”

離得近，江尹清楚地聽見許文澤在那頭咆哮：“他媽的，你是不是長他身上了？還是他給你下藥了，讓他天天拿他當祖宗供著？”

許文澤罵了一連串，他始終都覺得，張寧譽是因為和江尹天天黏一起，才導致他們兄弟不像之前那樣經常一塊玩了。

“操，你說話注意點，”張寧譽不想跟他扯：“我一會去。”

掛了電話，張寧譽勾住江尹的脖子，往自己懷裡帶：“先送你回家，我找他們玩一會。”

江尹還是沒說話，估計是許文澤那張破嘴，他有點不高興的模樣。

張寧譽騎電瓶車帶著他出了校門，他拍拍張寧譽的後背：“彆回家了，直接去吧。”

張寧譽攥住他伸過來的手：“行啊，我唱歌給你聽啊。”

包廂裡正嗨呢，申睿拿著話筒英文歌唱的撕心裂肺。

他從小是在加拿大長大的，英語發音很準，江尹隻聽一句就感覺這個弟弟深藏不露。

許文澤看見江尹也來了，沒意外，他把半截煙摁在煙灰缸裡，拿輕蔑的眼神把江尹從上掃到下，起身開啤酒，大概二十瓶，明天要上課呢，今晚不能嗨過頭了。

那麼長的沙發，他看著江尹跟粘人精似的挨著張寧譽坐，一想到他們可能是那種關係，多多少少有點不適應，類似於豬被白菜拱了的感覺。

許文源遞給江尹話筒，江尹擺手拒絕：“我不會。”

“我們也不會，”許文源把話筒塞給他：“都是瞎唱著玩。”

溫穎給他拿飲料，果盤也推到他麵前：“我們三個來搖骰子吧。”

江尹對她笑了笑。

申睿唱得一頭汗，拿起酒瓶對瓶吹，扭頭看見張寧譽，他沒說話。

張寧譽一來，那肯定要唱，他聲音好聽，又懂得旋律，聽他偶爾哼的調調都是一種享受。

他拉著江尹去點歌：“想聽什麼？”

“都行，”江尹說。

他以為張寧譽肯定要給他唱那首知足，然而沒有，他看著張寧譽在屏幕上搜“halo”，加入了歌單。

他認識這個單詞，是光環的意思。

“先給你唱這個，”張寧譽說：“換換口味，我英語不太好，勉強能唱，你湊合聽。”

他唱什麼都是好的，江尹看著他的臉，被彩燈照的五顏六色，有種綺麗夢幻的感覺，想一直就這樣看著他。

他沒忍住，手伸張寧譽衣服裡，在他腰上摸了一把。

“我一會拿手機對著你拍，”一轉身，江尹帶著滿臉的笑，措不及防撞上許文澤的視線。

許文澤坐在角落，也不往中間湊，一個人抽煙喝酒玩手機，不知道最近是不是跟人打架了，還是遇到了什麼煩心事，那個憂鬱的氣質一上來，帥的一批。

他麵無表情地看著江尹，吐出一口長長的煙霧。

江尹瞪回去，他討厭許文澤的那種眼神。

申睿，許文源溫穎他們三個屬於能鬨起來那種，鬼哭狼嚎的大合唱，讓人直扣耳朵眼。

張寧譽紮了塊西瓜遞到江尹嘴邊，江尹嘴一張吃掉了，真甜。

終於等到了那首halo，張寧譽英語一般，但這首歌他曾經認真學過，第一次聽是好幾年前，騎著單車經過一家店，什麼店記不清了，裡麵放的就是這首歌，他當時就感覺好好聽。

前奏響起，許文源鼓掌跟著音樂打拍子，張寧譽倒不好意思了。

江尹笑的那叫一個好看，唇紅齒白的小夥子，眼睛都彎了。

溫穎感覺那都不是她見過的江尹了，和對自己的笑截然不同，她用胳膊肘戳戳許文源，小聲說：“哎，你看江尹。”

許文源看了江尹一眼，問：她：“乾嘛？”

“你看他笑的，跟中了彩票似的。”

許文源又看一眼：“好看嗎？”

“好看。”

許文源當機立斷：“沒我好看。”

溫穎又翻白眼。

江尹無視旁人，舉著手機對著張寧譽拍，張寧譽一開始捂住他的攝像頭：“你彆拍，你拍我唱不出來。”

他突然變得靦腆，搞得江尹特想逗他。

他走到大屏幕前背對著光。

Remember those walls I built

Well baby they're tumbling down

可能是太久沒唱了，他聲音有些抖，但不影響聽，沒開原唱，反而讓人覺得貨真價實。

Everywhere I'm looking now

I'm surrounded by your embrace

即使抖，他也大大方方的，不藏著掖著，很快，他回到了調子上，帶著一股信念似的往下唱。

Baby I can see your halo

透亮乾淨的嗓音，江尹每次聽他在耳朵邊說話都會感覺到安穩。

You know you're my saving grace

看著屏幕上的中文歌詞，江尹的一顆心都是滿的，仿佛被塞滿了糖果，甜的想化。

I can feel your halo halo halo

江尹滿眼都是那個認真唱歌的人，從來沒有渴望過什麼東西，也從來沒對這淡如白開水的生活抱有希望，他本來就是悲觀的。

I can see your halo halo halo

眼前的這個人，萬千世界裡普普通通的一個男生，卻那麼耀眼，那麼美好。

快結束了，申睿一把抓起話筒，跟他一起合唱，整首歌迎來了高潮：

I can feel your halo halo halo

I can see your halo halo halo

I can feel your halo halo halo

……

張寧譽要給江尹點歌，江尹死活不唱，他本來就不會唱歌，而且聽的歌也少，除了張寧譽之前給他唱過的幾首歌他什麼都不知道，當著這麼多人他也唱不出來，他才不會做丟麵子的事。

張寧譽沒在纏著他，問他想不想走。

江尹說不想，他知道張寧譽還沒玩夠。

瘋了倆小時，快十二點了，明天還有上學，他們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許文澤一句都沒唱，啤酒一瓶接一瓶的往肚子裡灌，張寧譽感覺他心裡有事，但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有點擔心他。

張寧譽一手拉著江尹的袖口，一手搭著他肩膀，邊走邊說話。

“你最近怎麼回事？怎麼老是去醫院？”

許文澤不太想說，他哥還在前麵呢，他掩著聲音：“朋友生病住院了。”

“哦，”張寧譽沒在往下問，許文澤朋友挺多的，問了他不一定知道。

幾個人一塊說笑著進電梯。在最隱秘的角落，江尹把手從袖子裡伸出來，張寧譽以為他要牽手，便主動把手給他。

結果人家根本不碰他，手直接往他屁股兜裡鑽，然後包裹住，就隻是挨著，老老實實的也不動。

膽子越來越大了，不分場合地撩撥人，張寧譽攥著他腕子抽出來，趁著一起下電梯的空當，湊近他耳朵邊，凶他：“毛病都是！”

江尹特彆想和他鬨，但礙於是在外麵收斂了很多，這要是在關起門來的房間裡，估計張寧譽都揍過他了。

推開玻璃門，有冷風吹來，許文澤眯起眼下前麵的幾節台階，幾乎是霎那間，所有人都沒注意到，他猛地往前一趴，頭朝地，撲通一聲栽下去——

“文澤！”許文源驚叫著，慌慌張張撲過去扶他，拉起來一看，太陽穴到下巴流動著一條血痕。

他們幾個人全都嚇懵了，一點聲都發不出來，全卡在嗓子眼裡。

是被人從後麵踹的。

張寧譽先反應過來，回頭看，那是一個高大的男人，比他們都大，應該有三十來歲，從穿著打扮上看不像是混混，倒像鄰家大哥。

那大哥沉著臉朝許文澤走，許文源雖然害怕，但還是張開雙臂擋在了他弟身前：“你乾什麼，我們要報警了。”

張寧譽一把抱起江尹，想著先把這人安頓好，可不能傷著嚇著。

江尹兩條腿騰空了，攀著張寧譽肩膀看往後看，他們沒打起來，那大哥和許文澤在說著什麼，許文源瞪著眼睛，像是難以置信。

張寧譽把江尹抱到裡麵大廳的沙發上，把人放下後還不忘把新衣服脫下來，他急著要走：“坐這坐好，我去看看。”

“不行，”江尹死死地拽著他：“你彆去。”

“江尹！”張寧譽掰他的手，怎麼掰都掰不動：“你聽話。”

江尹不想讓他摻合事，手指頭都疼了也不鬆手：“不行，你不許去，你彆管他的事，萬一傷到你了怎麼辦？”

“沒事。”

“不行！”

張寧譽走投無路凶了起來：“傷了我受著！行嗎？”

他這話一出立馬就後悔了，他知道這話錯在哪裡，如果他出什麼事，承受的不隻是他一個人。

江尹愣愣地看了他幾秒，眼裡浮現出失望，鬆開手往旁邊挪了挪。

他們並沒有打起來，還是麵對麵說話，溫穎已經把許文源拉走了，申睿在一旁站著，雙手插兜，張寧譽鬆了口氣。

大廳裡有客人，用吃瓜的眼神隔著玻璃門往外看，服務生也跟著緊張，怕他們在店門口鬨出事，隨時準備報警。

江尹從兜裡掏出煙，點上一根，他在大庭廣眾之下抽煙的次數屈指可數。

幾分鐘過後，那大哥回來了，進到店裡大步上了二樓。

張寧譽覺得這大哥不像找事的，他了解自己的兄弟，許文澤惹到人家的可能性更大。

“走吧，外麵沒事了，”他站起來向江尹伸出手。

江尹啪一巴掌打開。

許文澤拿衛生紙捂著頭，麵前，他哥紅著眼睛質問他，他在彆人多牛逼哄哄，在他哥麵前就有多慫。

“什麼情況？”張寧譽小聲問申睿。

申睿也掩著聲音：“剛才那大哥，是小琪姐的哥。”

那個職業是紋身師的小姐姐，他們幾個之前在步行街吃過飯，和許文澤是姐弟戀，張寧譽對她的印象是，長得好看性格也好。

“然後呢？”張寧譽又問，他看著江尹朝溫穎走去了，溫穎蹲在好幾米開外的地上縮成一團，小姑娘應該是嚇到了。

“分手有段時間了，你知道文澤這人，三天兩頭——”

申睿話沒說完，許文源突然爆了，活潑開朗的小夥子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氣到失去理智，他大吼一聲：“你彆在我家住了！”

許文澤一臉內疚地看著他哥，可現在認錯毫無意義。

許文源邊走邊回頭朝他大喊：“滾回你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