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寧譽請了兩天假,等姥爺身體能動了,不疼了,他才回去上學。
走之前把能想到的都交代一遍,包括家裡的電器使用,廚房的剩飯超過幾天不要吃,不要鋤小菜園裡的雜草等等雜七麻八的……
姥爺都聽不下去,這把他當小孩了,有這麼誇張嗎。
張寧譽還給他放狠話,說以後要是再出事了不吭聲,就輟學不上了,專門在家看著他。
姥爺一聽這話嚇壞了,外孫子說什麼他都答應,不能不上學,不上學沒出息。
張寧譽到學校以後突然反應過來一件事,最近申睿很不對勁,和他不說話了,想想自己也沒惹他啊。
趙淑晨自從生病之後三天兩頭請假,申睿經常去她家看她,不知道是趙淑晨主動說的,還是申睿聽彆人講的,反正察覺到那麼一點苗頭。
許文澤多聰明一人啊,趙淑晨喜歡張寧譽,他比張寧譽看出來的都早,隻不過他不摻合,知道了當不知道,他讓張寧譽做好準備,申少爺真生氣了不是鬨著玩的,更何況這次是觸碰底線的事。
誰都知道張寧譽和申睿是親兄弟,這倆人都很為對方著想。
張寧譽坦坦蕩蕩的,身正不怕影子斜,他能理解申睿的心情,最喜歡的姑娘和最好的兄弟,哪怕他們之間清清白白,但有條單箭頭在,那想起來心裡也不是味,感覺被全世界背叛了。
要是申睿想拿他出氣,揍他一頓,那完全可以,他不還手。
不管誰是有理的,誰是沒理的,他倆之間不講這些規矩,隻要申睿還認他這個兄弟,那做什麼都行。
中午他和江尹在外麵吃飯的時候,收到了趙淑晨發來的微信,她告訴張寧譽她給申睿講清楚了,申睿對她太好了,她不想在瞞著申睿了,她們兩個是不可能的,但是她沒有告訴申睿自己喜歡的是誰。
申睿問她有沒有喜歡的人,她沒有回答,這就表明了她有隻是不想說。結果昨天晚上申睿直接問她喜歡的是不是寧譽,她回了一個是的。
她把截圖也給張寧譽發來了,她回過“是的”之後,申睿沒再發消息。
申睿心裡是什麼感受,趙淑晨恐怕是最明白的,在最美的年紀喜歡上最美好的人,可是卻不是自己的,這太令人難受了。
她雖然明白,但也隻是明白了一部分,設想一下,張寧譽要是喜歡她閨蜜,那會比張寧譽拒絕她更令她難以接受。
江尹不滿地在桌子底下踢踢他:“你手機裡有美女嗎?我給你說話呢?”
張寧譽在給趙淑晨回消息,他抬眼看下江尹:“啊?你說什麼?”
“我們一會去買冰淇淋吧,”江尹說:“我想吃。”
“不行!”沒有一點可商量的餘地,張寧譽哄著說:“今天太冷了,萬一吃咳嗽了咋整,等天暖和了買。”
“哪裡冷了,”江尹雖然手冰涼但還是忍不住咕噥一句,他雷達響了,懷疑張寧譽就是在給女生聊天,飯一口也吃不下了。
北方的秋天很奇怪,沒涼快幾天氣溫就降下來了,江尹校服褂子裡都套衛衣了,張寧譽還是短袖呢。
不過天氣預報顯示下周又高溫了,到那時候他一定要讓張寧譽給他買冰淇淋。
就買一個,倆人一塊吃。
趙淑晨心裡也不好受,就像那個時候的張寧譽一樣。大家之前在一塊玩的都挺好的,在老排球場那他們發自內心的笑過很多回。
張寧譽讓她不要多想,說多大點事,他對啥事都看得開,幾乎沒什麼事是能把他困住的。他現在跟申睿說不上話,等過兩天申睿消點氣,他在找申睿好好談談,他們從小到大的感情實實在在的,不可能因為這事就鬨掰了。
而且申睿也是屬於那種忘事快的人,之前江尹剛來的時候他不喜歡江尹,天天說江尹不好,可沒過多長時間,他習慣了和江尹在一個家裡生活,就再也沒說過一句不好了,有時候有好吃的還會想到人家。
吃過飯,張寧譽給江尹買了一杯熱騰騰的奶茶,然後送他回班。
他們走的樓梯有點偏,在教學樓的最邊上,平時很少有學生走這,大家都走中間的樓梯,從那上去很方便。
上樓梯的時候,張寧譽走前麵,一整棟樓隻能聽見他倆的腳步聲,走著走著,手突然被牽住了,接著被十指相扣。
張寧譽站住腳跟回頭看,江尹抬著眼睛也在看他。
“我手太涼了,”江尹說,像個找不到理由的傻瓜。
張寧譽嗯了一聲,也沒鬆手:“就這你還想吃冰淇淋?”
“你給我暖一會,”江尹又說。
張寧譽把攥在一起的手一塊揣口袋裡:“走吧。”
江尹站著不動,紅著臉說:“暖好了再走吧,”他低下頭聲音越來越小:“這裡沒有攝像頭。”
張寧譽覺得江尹就是個吸人精氣妖精,最會魅惑人了,他絕對不會告訴江尹,他腦子裡想的東西其實比他想的要肮臟齷齪的多,他身體裡住著一頭凶猛的野獸,此刻撼天震地地想要衝破牢籠。
“沒有攝像頭?”張寧譽反問他,突然感覺身上不太對勁,他低頭瞄了一眼褲子:“你想乾什麼?”
想乾什麼江尹不好意思說,他想乾的事情可多了,隻是人家不讓。
“嗯?”張寧譽又問他。
江尹把手從他手心裡抽出來,站在下麵的台階上環住他的腰,仰著臉看他。
“乾什麼你這是?”張寧譽笑他又變成江小尹了:“天天的,這麼粘人呢,多大了?”
江尹保持著這個姿勢,憂心忡忡地問:“你們班那個女班長——”
“哎哎哎!”張寧譽打斷他:“人家有男朋友啦。”
“我知道,”江尹話沒說完呢:“你們拍視頻唱的哪首歌?”
張寧譽捏捏他耳朵:“你問這乾嘛?”
“我想知道,”江尹鬆開他,急得都想跺腳,如果是唱知足的話,那他就覺得這首歌賦予他的含義就變了,他送給張寧譽的那盞書法燈的含義也變了。
一文不值了。
他在意的細節如果張寧譽不能注意到,他心裡會很失望。
張寧譽看著他,仿佛能洞察他的心:“你喜歡的歌我隻唱給你,不會唱給任何人聽。”
他話音剛落,江尹上前一步,和他站在同一級台階上,胳膊勾住他脖子,墊起腳迫不及待地把他吻住了。
沒和人接過吻,不知道該怎麼搞,明明還沒怎麼弄呢,他就想喘,他拿著張寧譽的手往自己腰上放,但隻要一鬆,那條手臂便像失去生命般自動垂下去。
他第一次主動對另一個人伸出舌頭,表達自己難耐的欲望,顯得特彆蠢笨和艱難,他急得想流眼淚,他拚了命的想把自己送進去,可那條唇縫還是閉的緊緊的,就像之前那樣,江尹知道是這種結果,他能怨誰呢?是他主動親的。
他太笨了,根本不會吻,突然就把這個毫無意義的行為結束了,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張寧譽從始至終都沒閉眼,表情淡然看不出有什麼情緒。
那剛才自己臉上是什麼表情?江尹想了一下,臉和眼睛說不清那個更紅,嘴唇上濕漉漉的,是自己的口水。
他把臉埋進張寧譽肩頭,難受的哼唧了一聲,沒說話。
“江尹,”張寧譽愛惜地揉他的頭發,輕聲說:“有的感情不是兩個人喜歡就能在一起的,我之前不是對你說過嗎,我會一直對你好。”
這不行,這不夠,江尹在他身上想要的東西太多太多了,如果僅僅隻是對他好的話,那乾脆什麼都不要了,斷的乾乾淨淨,不給他留一點念想才好,一邊對他好,一邊不能和他名正言順,江尹覺得那太痛苦了。
他哽咽著,很倔強地問:“為什麼不能啊?”
他這個模樣,讓張寧譽覺得對不起他,可是他該怎麼和江尹說心裡的顧慮呢,該怎麼告訴他以後他們都是會結婚,會生小孩的。
開始了這段關係,有了抹不去的記憶,他們以後該怎麼生活,可是他不拉著江尹的手往下走,他不知道明天江尹會怎麼樣。
江尹之前瞞著人生過病,這儼然已變成了張寧譽的一個心結,還有那天在宿舍江尹給他說的那些事,都成了他心裡揮之不去的存在,他是唯一一個知道的,他在心裡發過誓,他再也不要讓江尹不開心了,他給江尹當藥,可是他想給江尹說的話,恐怕會讓江尹舊疾複發,江尹遇事很難走出來,那不是他想看到的。
張寧譽給他擦乾淨眼淚,牽著他,送他回教室:“走吧。”
最近楊黎明中午到班裡看自習都挺早的,快期中考了,大部分學生一個比一個下勁,但總有極個彆的學生每天上課心不在焉的,不知道腦子裡都裝了什麼。
“江尹,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江尹剛走到座位旁邊,還沒坐下,聽見班主任突然叫他。
晚上一放學,張寧譽就來找江尹了,他想告訴江尹他一會要回姥爺那,走到A班後門的時候,江尹正好從前門出來,耷拉著臉,一看見張寧譽立馬笑了出來。
“我好煩啊,”江尹說。
“怎麼了?誰惹你了?”
“沒人惹我,我們班主任讓我每天下過晚自習到他辦公室做一套卷子再回家。”
張寧譽說:“這不挺好的嗎?”
江尹拉著他找了一個沒光的地方站著:“我們班主任找我談話了。”
張寧譽嗯了一聲:“說什麼了?”
江尹靠著他,把重心放他身上,緩慢地說:“他說……說我最近沒好好學習。”
張寧譽柔聲問:“那你自己覺得呢?好好學沒?”
江尹搖了搖頭。
張寧譽笑了聲:“他說你都應該的。”
張寧譽被他靠的沒站穩,咯吱一聲,碰到了旁邊的一個舊桌子:“你站直溜了行不行,跟沒骨頭似的。”
“你等我嗎?”江尹站直了問:“我做完一張可能要一個小時。”
張寧譽說:“明天在等吧,我想回姥爺那。”
今天可不是周末,姥爺家離這又很遠,江尹問:“怎麼突然要回去?”
“突擊檢查,”自從姥爺上次瞞著人住院了,張寧譽就對他不放心。
江尹哦了一聲,有點擔心他:“那你明天要起好早。”
“沒事,我能起得來。”
剛從這暗影裡走出去,迎麵碰見了楊黎明。
“你們兩個在那乾嘛呢,”楊黎明專門來班裡叫江尹的,他麵無表情地說完這句話後苦笑了一下:“你彆耽誤他學習了,張寧譽。”
他老婆夏冰是張寧譽的班主任,之前夏冰請過班裡的學生到家裡吃飯,所以楊黎明都認識,平時在學校碰見也都打招呼,偶爾還開玩笑。
這一次張寧譽以為楊黎明說的也是玩笑話,他哪裡耽誤江尹學習了,就是過來說句話而已,他還沒朝楊黎明說回去呢,江尹開口了。
江尹看著楊黎明說:“楊老師,他沒有耽誤我學習。”
“江尹,”楊黎明加重了語氣:“你在這樣我就把你爸叫來了。”
楊黎明看他還是站在張寧譽身邊不動彈:“你還不去嗎?不想去的話那以後都不用去了,你也不要在我班裡了。”
楊黎明非但不是開玩笑,反而嚴肅起來,有點嚇人,他說完就轉身走了。
張寧譽覺得楊黎明最後一句話說的好嚴重,又覺得從楊黎明嘴裡說出來有點不對勁,他不是輕易能說出這種話的老師,江尹是不是做了什麼讓老師失望了?
他問:“你是不是惹老師生氣了?”
江尹抿了抿嘴沒說話,他走了兩步回頭看著張寧譽,認真堅定地說:“我永遠都不會變的。”
張寧譽害怕他說永遠兩個字,沒人能保證永遠初心不變。
他笑笑:“知道了,你快去吧,好好寫,到家給我發個消息。”
江尹要是鐵打了心的想在他這一顆樹上吊死,他要是把江尹推開會更深的傷害到他,這不是生生地在折磨他們兩個嗎?
他不允許任何人傷害江尹,可是他讓江尹為他流過淚。江尹在他心裡是比世間一切珍貴之物還要珍貴的,是他年少全部的愛,可是這愛該不該延續下去,他不知道,他找了很久很久都沒有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