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餘在眾人的歡呼下,扔下麥,偷偷從人群鑽了出來,牽著陳厭青的手就跑,一路跑到一個老舊的廢棄小學門口才停下來,兩人累得心臟快要跳出來,卻無比興奮。
“這也太像私奔了!呼,差點就被三叔逮到了。”梁餘雙手撐在膝蓋上,把氣喘勻了才起來,避免大腦缺氧。
冷不丁這麼一跑,還真有幾分私奔的味道。
最好私奔到月球去。
陳厭青哈哈一笑,揉了揉他的發頂,發茬長長了,摸起來紮紮的,又帶著點乖巧的柔軟:“怕被發現你還唱?”
梁餘耳朵紅紅的,垂著頭由著他擼:“想嘚瑟一下。”
他倆今天在一起第一天,還不允許他嘚瑟嘚瑟嗎?
梁餘這樣想道,瞬間理直氣壯起來,拉著陳厭青的手左右搖啊搖:“哥哥,親親,我要。”
這是他撒嬌時候慣用的伎倆,他知道陳厭青容易心軟,他知道他一定會成功,他知道陳厭青喜歡他……這就足夠了!剩下的讓他努力!
“你要什麼?”梁月羽正好路過,問他,“一大早就不見你們倆,乾嘛去了?聽說你還要帶人去唱K,可彆嚇著人家了。”
一看見梁月羽,倆人牽起來的小手手連忙放開,各自看向一邊吹口哨,一幅互不相乾的模樣。
“挺好聽的其實。”陳厭青忍不住給他開脫。
梁月羽不吃這套:“得了吧學委,彆給他開脫,他什麼b樣子我知道,我直到現在都後悔第一次約會把他也帶上去KTV,也就你性格好被欺負了。”
陳厭青:“沒……沒有吧?”
“我說小姨媽,大可不必詆毀我在學霸麵前的形象吧,你這樣讓我以後抄卷子情何以堪。”梁餘嘻嘻哈哈地扯皮,試圖把話題扯開,“你來乾嘛了?”
一般情況下梁月羽是不讓他叫小姨媽的,嫌棄他把自己叫老了,也不管輩不輩分,就讓喊個姐姐。
小時候的梁餘還會屁顛顛地跟在她身後邊乖乖叫姐姐,叫乾嘛乾嘛,讓他往東他絕不往西,乖巧得很,也不知道這小屁孩什麼時候變質成黑心苦茶籽了,專往她心窩子插刀刀,虧得她給他打掩護。
梁月羽給了他一個爆栗:“你還好意思說,你忘了現在要去拿筍啦!你要累死我!”
遠山村,也就是梁餘家村子所在的這座山是一座竹山,每一年都有大批竹筍被製作成筍乾出售,所以夏天拿筍的時候,就是整個村子最忙的時候。
“哇靠,我倆就十五天假期,半天假都不給放嗎?”他明明問過爺爺奶奶,通行許可證都拿到了,怎麼就卡在小姨媽這一關了?
他倆開學就高三了,隻有象征性短短十五天假期,俗稱高三小長假,什麼意思呢,意思就是隻有這十五天是長假。
要不是教育局強製性規定一定要放假,江城一中怕是能無情到連十五天假期都不給他們了——畢竟開學之後他們的周末隻剩下象征性的半天,表示還是有放假的,不難看出江城一中是能做出這樣的事的人。
“要不是人手不夠誰樂意叫你啊,快去幫忙,忙完給你個獎勵。”
梁月羽叉起腰,拿出她以前的慣用手段,小時候的梁餘一聽到獎勵就兩眼放光,這一招百試百靈。
梁餘家的竹地範圍很大,他爺爺奶奶都去民宿招待人了,剩下的勞動力就隻有他爸媽,小工還要明天才能到,但竹筍一天一個樣,根本不等人,真要論起來確實不夠人手,所以他每年回來都得幫忙乾點什麼活。
小的時候抬不動框框,就負責刮掉竹筒的毛邊邊,長大了有力氣了,就得跟著進山裡乾活兒了,他原本還想著帶陳厭青玩半天再加倍乾回來的。
三人開著三輪摩托,一路顛簸到路邊,又把框框搬運到竹地間,梁餘特地把陳厭青喊到牌牌底下站著,因為一是這裡陰涼,不會曬傷,二是砍竹筍的刀子很鋒利,怕不小心喇到他了。
梁餘也不知道乾這活兒乾了多少年,手腳麻利得像個老手,三兩下就能處理完一根筍,手起刀落,把老韌的地方去掉,把嫩的地方留下來,一砍一刀,便落入框中。緊接著再往中心一剖,一剜,一根白白嫩嫩的筍尖便被取了出來。筍筒和筍尖被分彆放進兩個不同的框框裡麵。
陳厭青躍躍欲試:“讓我也試試!”
梁餘:?
梁餘:“喏。”
然後遞過去一框筍尖和細竹竿竿:“捅吧。”
“哈?”陳厭青滿臉疑惑。
梁餘指了指不遠處的梁月羽,陳厭青順著他指的方向望過去,梁月羽已經處理好了兩框子筍,正在捅筍。
要拿細竹竿竿狠狠捅進筍尖內,再放到另一個新的框框裡。因為所有的筍在晾曬之前還要拿個大鍋通通煮熟,所以必須把筍尖的小房子捅穿,不然煮的時候會炸鍋。
隻有進行完這些工序,才能進入下一個處理階段,喇開,取筍衣,裝袋,然後再晾曬,等完全乾透了,便能封裝入袋,銷往各處。
遠山村的筍可是出了名的好筍。
行吧。
陳厭青想:好歹給分配點任務,不用傻站著了。
多少乾點活兒,也比傻站著強。
陳厭青還是第一次嘗試乾這些活兒,平時他連筍都不怎麼買,因為太貴了買不起,哪裡知道它們變成菜之前,還有這麼一道流程?
梁餘動作很快,沒一會兒就和梁月羽一塊兒往遠一點的地方繼續收割了。
六月伊始,正是熱的時候,山裡的蟬也不少,叫起來讓人腦殼也跟著疼,越聽越心煩。陳厭青捅完了筍,就不知道該乾點什麼了。
他站的位置正好可以眺望遠山,遠山之外還有遠山,一層套著一層,崇山峻嶺,重巒疊嶂。路邊開著不知名的野花,白的,黃的,星星點點地撒在路邊,在他的視角看過去,就像是花織起來的一片毯子。
可惜他沒有帶眼鏡過來,沒辦法看得更清楚些,讓他覺得有點惋惜。
梁餘和梁月羽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竹林,不知所蹤,隻有喊他們的時候才能聽到聲音,但是因為辨彆不了方位,又不認識路,陳厭青不敢亂走,隻能呆呆傻傻地站在牌牌底下等男朋友過來認領。
旁邊竹林裡鑽出了一個胡子邋遢的阿叔,跳出來一手扣住陳厭青的手腕:“你這小夥子看著不大,怎麼偷筍呢?還要在牌牌底下偷,膽大包天,肆意妄為!”
阿叔說的是本地的客家話,陳厭青一知半解,隻能隱約聽懂幾個字,還是昨晚上跟梁餘學的,並不能完全聽明白,隻能隱約聽到什麼“偷”,“膽大”等等,看起來不像是什麼好話。
他仔細端詳眼前這位阿叔,阿叔皮膚被太陽曬得黝黑,是健康的小麥色,頭發已然花白,但肌肉健碩,還有隱隱約約的八塊腹肌,看起來身強力壯,孔武有力,不難看出是在鄉下乾體力活兒鍛煉出來的。他皺著眉頭,看起來很不好惹的樣子。
陳厭青一頭霧水地看著他,一問三不知,努力裝啞巴進行到底。
“哎呦你這小孩死犟死犟的,你再不說話我送你去村委會了啊!”阿叔威脅道。
可惜陳厭青並沒有聽懂,隻一臉防備地看著他。
“三叔!”遠遠傳來了梁餘的聲音,兩人望去,正好看見梁餘一路小跑過來。
“三叔誤會了,這我朋友。”梁餘咧開嘴,笑容燦爛,解釋道,“暑假來體驗生活的。”
倆人嘰裡咕嚕說了一大堆,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三叔恍然大悟。
“哦哦,是英傑家那孩子吧?都多少年沒回來了?長得白白淨淨的,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三叔換回有點口音的普通話,整個人都慈愛起來,讓陳厭青有點不習慣,連忙擺擺手。
“不是不是!”梁餘喊。
“那是嘉峰家那個?哎呦不得了,他小時候才那麼點高呢!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老喜歡喊你哥哥,穿著開襠褲天天跟著你屁股後麵跑那個,難得見你回來啊,長住嗎?”
倆人尷尬得直摳腳:“認錯人了三叔,那是我同學,不是親戚家的。”
“啊額,這樣啊,你怎麼不早說,怎麼還讓人幫你乾活兒呢。”三叔尷尬得撓撓頭,不認同地拍了拍梁餘腦殼,轉身對陳厭青客客氣氣地說道,“小同學好好玩哈,我們這邊好山好水,多的是玩的,趕明兒喊梁餘帶你釣魚去,他可是釣魚的一把好手。”
“嗯嗯。”
等三叔走遠了,陳厭青才鬆了一口氣,問他:“你三叔之前說什麼呢?我都聽不明白。”
“沒有,他懷疑你偷筍來了。”梁餘說著,忍不住噗一聲笑出聲來,指了指旁邊的牌牌。
陳厭青繞到外麵一看,上麵寫著八個大字:禁止偷筍,違者重罰。
三叔可能就是看見他在牌牌底下捅筍,才會以為他是偷筍人吧?
奪筍啊!這人還讓他站牌牌底下。
“真不是故意的哈哈哈。”梁餘捂著肚子笑,被陳厭青貓貓拳襲擊,邊笑邊求饒。
三叔殺了個回馬槍,繞回來:“梁餘,我今早上好像看見你在小集市唱歌來著?是不是你啊?”
“不是,絕對不是,誰啊大早上唱歌。”梁餘滿臉嚴肅,就差把心虛倆字寫臉上了,可惜三叔眼花,看不見嘍。
“不是啊。”三叔微微有點失望,“我還以為你談戀愛了呢,一大早嗷那個什麼月亮代表我的心,我也覺著不是你,你唱歌哪有那麼難聽,對吧?”
梁餘乖巧站立點頭。
三叔滿意地點點頭,背著手哼著歌走遠了,離得遠遠的,還能聽到他高亢的歌聲:“小情郎呀,你乾嘛,謊話都寫在臉上啦!”
倆人對視一眼,皆鬆了一口氣,哈哈大笑起來。倆人嬉嬉鬨鬨地把筍都抬上車,愉快回家了。
被遺忘的梁月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