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欲非常慶幸自己沒有報上全名，以及後麵隱藏了天師身份，否則就憑這兩點，彆說接近連州，怕是早在來的那天晚上，就已經命喪鬼域。

可連州為什麼要殺他，顧時域十分違心道：“此人能得罪連州，想來也一定不是什麼好人，罪有應得。”

沒有看到想的得到的反應，連州沉默後問道：“你不害怕？”

顧時欲心中一驚，又忽然反應出連州的意思，於是溫和道：“為什麼要害怕？”

好沒意思的回答，沒達到嚇退這人的目的，連州把燭火吹滅，沒好氣道：“走吧，去吃烤兔子。”

顧時欲：“若是一直找不到人，連州大可出鬼域來找我，我定當全力相助。”

找你？連州不認為他比遍布人間的惡鬼靠譜，但還是“嗯”了一聲。

顧時欲並排走在連州右側，帶他去早上發現的那個小溪流邊，路上本想打聽連州為什麼想殺他，但又擔心反而會引起連州懷疑，隻能作罷。

兔子其實不是現抓，原本連州以為顧時欲是知道兔子的洞穴，才會在林子裡直奔某處，結果他在一旁站著，看到顧時欲從草叢裡一股腦拿出六隻又肥又大的兔子，這些兔子腿上還捆著用枝條製作成的繩子，繩子另一端……

連州旁邊站了站，嗯，繩子的另一端係在樹乾上。

看來這人請他吃烤兔確實是早有準備，連州傲嬌的抬起下巴，見顧時欲一手三隻兔子不算輕鬆，上前伸出手道：“幫你拿一半。”

蹲著的顧時欲抬頭笑笑，遞給了連州兩隻個頭在裡麵最小的。

連州挑眉，沒說什麼接過，打量著手裡這兩隻灰棕色的兔子，皮毛光滑油亮，分量不清，也就是這林子裡沒什麼活人，大部分是惡鬼，才得以讓它們長這麼大。

這要是放在他活著的那時候，恐怕長得還不如它一半大小，就已經被抓走擺上食桌了。

兩人提著兔子往溪邊走，光從背影來看，仿佛是哪裡來的一對夫妻，夜晚跑到林子裡來吃野餐。

不知何時，天上略有變形的圓月再次出現，視線也清晰了許多，偶爾有幾束月光穿過樹葉縫隙落在地上。

來時沒有帶衣服這樣的累贅，顧時欲還穿著那件白色衝鋒衣，因為剛才抓兔子有點熱，就將拉鏈拉開，此時偏低的領口露出大片皮膚，連州偶爾側身瞟一眼，又被他凹陷的漂亮鎖骨燙得收回了視線，臉頰不自然地漫上一點緋紅。

小溪的水很清，沒有任何汙染的痕跡，林中的動物多來此處。

顧時欲在一旁撿了幾個大石塊，把兔子腿上的繩子再係到石頭上，連州見狀說了一句“我去撿柴”，就又朝林子裡走去。

顧時欲本想說後麵的那棵樹有撿好的柴，但又不想連州看到他剝兔子的模樣，最終作罷，從口袋裡摸出一把刀開始快速處理食材。

連州撿好柴回來，本想來幫忙，卻見顧時欲已經把所有兔子處理好了，正在溪邊洗什麼東西。

這麼快？連州驚訝，湊上前問道：“你在洗什麼？”

顧時欲把水裡飄著的黃橙色果子露出來，又遞給連州一個讓他看看，“野生檸檬，等會兒把它切開汁水滴在兔肉上，味道更好。”

連州接過後下意識咬了一大口嚼了幾下，隨即麵目猙獰，吃也不是，吐也不是，生氣的把咬了一口的檸檬扔進水裡。

顧時欲慌張站起身，把手攤開放在連州嘴邊，“快吐了！”

連州酸紅了眼，猶豫片刻後把檸檬吐在他手上，抿著唇說道：“你故意的！”

顧時欲哭笑不得，“真不是故意的，就是想讓你看看果子長什麼樣。”

連州瞪了他一眼後跑去上遊漱口，回來時顧時欲已經生好了火，正在用洗好的樹枝穿兔肉。

打火機被放在一旁，連州有些好奇的撿起來，摁了一下出現火苗，鬆開後火苗又消失，倒是很好用，於是反複摁了好幾次。

顧時欲一邊忙碌一邊偶爾看向連州，嘴角一直掛著笑，見他好奇，便說道：“這叫打火機，連州要是喜歡就留下。”

“不用了。”把火折子當禮物送人？可真有你的，連州把打火機放在地方，拿起穿好的兔肉開始烤。

顧時欲沒察覺出異常，以為連州急著吃烤肉，也拿起穿好的兔子開始烤。

他帶來的調料不算少，至少夠用五隻兔子，有鹽、孜然、和磨成粉的花椒八角之類的混合，最開始的時候撒一些，等肉烤的差不多的時候再撒一些。

他把切好的檸檬遞給連州，連州看了一眼就嫌棄的扭過頭，便以為連州是不想動手，就提供了主動服務。

連州兩眼放光盯著滋滋冒油的烤兔肉，早就被香味勾的不得了，見顧時欲想把檸檬汁也給他烤的兔子來上一些，連忙出聲拒絕，“我不要。”

他可不想讓這酸不拉幾的果子毀了他的努力成果！

顧時欲勸了幾次，連州拒絕得很果斷，隻能放棄。

肉一烤好，連州迫不及待撕下一塊隨意吹兩下就塞在嘴裡。肉非常勁道，唇齒留香，他眉眼彎彎非常滿足，不一會兒就吃了小半隻。

此時顧時欲的兔子終於烤好，加了檸檬的兔肉味道好像格外不一樣，有種微酸的清香，勾起了連州的饞蟲，可剛才他幾次拒絕了加檸檬，現在再用似乎有些打臉，味道也不一定好。

餘光瞥過顧時欲的烤肉，發現他的烤肉不僅味道更香，調料也撒的很均勻，更沒有像自己這樣還烤糊了一點。

連州心不在焉的撕下一塊肉，正猶豫下一隻到底要不要加檸檬，嘴邊卻忽然被人放了一塊帶有清香味道的烤肉，他抬眼看向顧時欲，停頓片刻，在顧時欲期待的目光中，緩緩張嘴咬下這塊肉。

雖然技術生疏了很多，但他依然記得這個部位的肉最嫩。

確實味道更好，烤的也很均勻，沒有先前的爆酸，隻有微微的酸意和濃厚的清香，好吃不膩。

見連州喜歡，顧時欲一塊接一塊地投喂，雙方都很滿足。

又吃了幾塊，連州搖頭對顧時欲又遞過來的肉拒絕道：“你吃吧。”

“好。”顧時欲遺憾收手，動作優雅但十分快速的解決了剩下的肉，開始烤下一隻。

連州吃完本來也想動手，卻被顧時欲攔住了，他笑道：“說好了是我請連州吃烤肉，怎麼好意思一直讓你動手。”

解決了到底要不要加檸檬的問題，還能收獲更好吃的烤肉，連州樂得如此，坐在木樁上單手倚著臉，看顧時欲認真烤肉。

火光下，這人冷硬的輪廓似乎也柔和了許多，認真烤肉的模樣，有種彆樣的俊美。

大昭人連州不知道，這種俊美用現代人的話來說，叫認真的人最帥。

兩個成年男子的飯量不小，顧時欲對食物很挑剔，中午的兔肉沒吃多少，帶回來的也沒吃，隻吃了一些壓縮乾糧緩解饑餓。

六隻又大又肥的兔子，被他們都解決掉了，烤最後一隻的時候調料用完，就隻用了檸檬當調味品，味道格外鮮美，解膩效果非常棒。

這頓大餐無論是心理上還是生理上都讓他們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踏著月光儘興而歸，回到連府，顧時欲跟在連州旁邊，見他不是原路返回，疑惑道：“這是去哪？”

連州半揚起下巴十分自然道：“你衣服臟了，本公子理應做些補償。”

顧時欲聞言低頭，白色衝鋒衣上確實有一些處理兔子時不小心沾上的血跡，他當時急於在連州回來前把兔子處理好，就沒在意這些。

連州帶著顧時欲進了一間放置了不少衣服的屋子，隨意挑了一件玄色長袍，又遞給顧時欲裡衣，道：“這些都是新的，你們身形差不多，應該合身。”

連府的一切都被他施法保持的很好，千年過去，一切如舊，這些衣物也都沒有損壞。

顧時欲攥著衣服的手發緊，力道大到像是要將它撕碎，“這屋子衣服的主人，是連州喜歡的人嗎？”

“想什麼呢？”連州奇怪的瞥了他一眼，“這些都是府裡提前為我大哥備下的衣服。”

他倒是願意給自己的衣服，時欲也穿不上啊。連州心道，這人怎麼長得這麼高，竟然可以與他自小習武的兄長身形想比。

原來是大哥，顧時欲心中一鬆，不著痕跡一點點將衣服撫平，裝作無事發生，回想自己先前查到的資料。

工部侍郎連建長子連城，年紀輕輕就擔任前鋒營統領一職，戰功赫赫，但是在連府被滅同一天，“意外”死在戰場上。

當時正值兩國交戰，連城的死讓前鋒營潰不成軍，失了士氣的大昭國士兵一敗再敗，也為後來大昭的覆滅奠定了基礎。

所以在同一天，連州先是眼睜睜看著父母慘死，又得到一生為國的兄長戰死沙場的消息，難怪能成為執念很深的厲鬼。顧時欲有些窒息，啞著嗓子喊道：“連州……”

還在看衣服的連州轉身，眼神詢問。

“你有沒有……一直想做卻沒有辦法做到的事。”顧時欲聲音沙啞低沉，見連州動作頓住，為避免引起懷疑，他掛上淺淺的笑又補了一句：“我想儘我所能幫你，就當作是這套衣服的答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