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徽月讓孔清淮去給準備物資的負責人交待要多帶些生石灰和硫磺粉,用防水的布蓋好。
眼看就要出發,徽月在家裡收拾行李,儘量都精簡了,能不帶的都沒有帶上。梔子百合自然不會讓自己的小姐一個人去冒險,說什麼都要跟著去。
出發前一晚,孔清淮非要抱著徽月睡,推也推不走。徽月無奈,隻能枕著他的胳膊。這些日子他是越來越膩歪了。
黑暗中孔清淮突然說話,熱乎乎的氣息噴在徽月的耳後:“徽月,你怕不怕。”
徽月說不怕。“要是,要是去了情況實在凶險,我就差人提前把你送回來。”孔清淮又接著說。
氣得徽月低頭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孔清淮不怒反笑:“好娘子,如今都會咬人了,很有長進。”徽月還在生氣:“你要是把我先送回來,我就與你和離!”
孔清淮一隻手抓住她兩個手腕,另一隻手去撓她癢癢:“你想和我和離?還和離嗎?快說還和不和離?”徽月平時是最怕癢的,被他一撓連連求饒。
孔清淮放開了她,躺成一個大字在床上:“既知道錯,就應該拿出行動來,過來親我一下。”
徽月坐起來,俯身親了一下他的臉頰,孔清淮偏了偏頭:“這邊也要。”徽月不肯,起身就要走,被孔清淮一把拉回來親了個結結實實。
從益州水患,孔清淮已經忙了好幾天了,每日累得倒頭就睡,兩人已經許久沒有親近。今天好不容易回來有空,徽月又忙著看他們搬運行李,一下午也沒顧得上理他。
今晚好不容易時機有了,還不得好好翻雲覆雨一番。後來徽月實在困得不行了要把他按下睡覺,孔清淮又把人抱起來坐在自己身上,坐著總沒法睡了吧,直鬨了半夜。
徽月捶他肩膀說他是個壞人,明日還有正事要做,一點也不知道克製。孔清淮說怎麼沒克製,不都隔了好幾天了。把徽月弄得又是一番無語。
末了孔清淮靠在床頭,把徽月摟在自己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背說:“你今日嫌累,等去了益州,就是想要也沒機會了。”
徽月懶得理他,捶了他一下翻身下來,準備躺下睡覺。孔清淮又巴巴地湊過來非要貼著睡。
次日一早,天色破曉,前往益州的車隊就出發了。孔清淮和孔大人一個馬車,徽月和梔子百合一個馬車緊隨其後。
徽月一路上都在心裡盤算,她從來沒有見過水患是什麼樣,得來的知識也都是從書上。她一路想現著此行的目的地益州太始郡,也就是益州受災最嚴重的地方,現在該是什麼樣。那些流離失所的災民現在都得了安置、有飯吃了嗎?現在是不是已經開始有疫病出現了,等去了要如何化解困境。
為了儘快到達益州,他們白天趕路,晚上就和將士們一起在外麵安營紮寨,搭起的帳篷並不精致,隻不過能遮風擋雨,已是很好了。有時行經山路,或是荒郊野嶺,孔清淮晚上就要去巡視。他怕來回吵醒徽月,乾脆就在帳篷外麵小睡一會兒。
這一路上讓徽月見識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孔清淮,她之前隻知道這個人是高門大戶的公子哥兒,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長大,平日看起來就像個普通書生,在外人麵前文靜儒雅風度翩翩,可在親近的人麵前卻是十足的孩子氣。
可這一路上風餐露宿、粗茶淡飯,他都能適應。不管是守夜還是巡視,從來一絲不苟,也沒聽他抱怨一句苦。而且這些軍中的將士似乎都和他這個書生關係不錯。按理說孔清淮一家是文臣一派,徽月倒是有些好奇他是怎麼結識這些士兵。
此時南方正值暑熱,越往北走越涼爽。有一日軍隊在一條大河邊休整,徽月坐在樹下看這好山好水出神,孔清淮提著劍過來坐在她身邊,問她發呆在想什麼,是不是想家了。
徽月癟癟嘴:“才沒有。我是在想,這荒郊野外,也有這樣彆致的景色。‘上下天光,一碧萬頃’,原來是這般景象。隻可惜我從小在汴京長大,若有機會,能出來遊山玩水,見識見識名山大川,多好啊。”
孔清淮跳起身來,拔出長劍負手而立:“娘子說的,可是我這樣行五湖踏四海的江湖俠客啊?”
徽月知道他又在逗自己開心,笑道:“那俠客的娘子該是什麼人呢。”
孔清淮挽了個劍花:“俠客的娘子是徽月,徽月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人。”
說罷表演了一套劍法給徽月看,他的劍法徽月覺得用飄逸來形容最好,一套招式下來神出鬼沒,身形優雅靈活,一步一行之間長劍輕似飛羽,靈如狂蛇,進攻時更是勢不可擋。
徽月連連拍手叫好,孔清淮很滿意她的這個誇獎。徽月問起來他怎麼還會劍術,此前隻知道他會讀書畫畫,沒想到在武藝上還有一套。
孔清淮把劍收起來坐下說:“我幼年可是個不老實的,爹爹為了磨練我的心性,請了當時一等一的劍客來教我學劍,這把劍是爹爹找了最好的工匠打造,名為破萬象。我長大後才知道爹爹的用心良苦。有些人講不通道理,就得用武力。”說著他把劍提起來掂了掂。他這話雖然是玩話,可也是實實在在的道理。
走了半月,終於快到益州太始郡了,若走得快,隻怕明日天黑就能到。這一路上徽月都沒有好好梳洗過了,如今她也不梳那新鮮發式,隻用簪子挽起來,再包一個絳紗頭巾。到了益州,起碼能有一個安穩的地方睡覺。
這天白天,徽月和孔清淮在外麵河邊透氣,自從行出汴京,孔清淮就劍不離手。
不知怎麼的,徽月說總覺得有人跟著他們,不如早些回去。孔清淮抬頭看了一圈,正對上一個農戶裝扮男子的眼睛。對方對上他的眼神似乎有些閃躲,孔清淮卻裝作什麼都沒看見,繼續與徽月談笑風生。甚至還撿了小石子打水漂給徽月看,引得徽月直拍手叫好。孔清淮就樂意看她這麼高興,也願意想法子來哄她,讓她不必端著,像個孩童一般玩玩鬨鬨就好。
晚上孔清淮把孔大人和徽月都安排在了士兵安營紮寨的帳篷之間,把原來兩個帳篷空了出來。圍著他們的帳篷裡都調集了精銳,塞了滿滿的人。徽月就是再遲鈍,也該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她晚上喝了濃濃一碗茶,氣定神閒地坐著看醫書。孔大人則坐在另外一個小馬紮上看朝廷送來的消息。
到了快子夜時,外麵傳來了刀劍交錯的聲音。
一行穿著夜行衣的人,帶著麵具,約莫有七八人。都帶著短斧或戰刀。隻是借著月色也能看出寒光淩冽,殺意逼人。潛入營帳附近,分作兩波,一波直衝孔大人原來的帷賬,另一波就是衝著徽月去的。
可當他們闖入徽月的營帳,裡麵坐著的卻是孔清淮。刺客知道被孔清淮擺了一道,轉身想要撤離。孔清淮拔劍出鞘,問道:“往哪裡去?”說著翻身借力把身下的凳子扔出,打散了這三人的隊形,轉身一躍掀開帳門衝了出去。
孔清淮追出去,另外一個營帳也傳來了打鬥聲,時機已到,現下隻要包圍抓活口就是了。
漸漸外邊打鬥聲停了,徽月立刻跑出去找孔清淮。她看著氣定神閒,可是心裡擔心孔清淮極了。她不能阻止孔清淮去以身入局,因為這是他的責任,可作為他的妻子,又怎麼能夠不擔心。
她掀開帳篷的簾子,看見月光下孔清淮穿著絳紅長袍的背影長身玉立,風吹得衣擺翻飛,血跡隱約可見,手裡提著正在滴血的長劍。
徽月以為是他受傷了,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孔清淮聽見身後的動靜,轉身看見徽月站在那裡淚光盈盈。他趕緊上前去問怎麼了。湊近了徽月才看見孔清淮臉上身上都是血,她哆哆嗦嗦地拿出帕子給他擦拭臉上的血跡。
孔清淮想抬手給她拭淚,卻發現自己手上都是血,又收了回去。徽月扶著他上下看了一圈:“哪裡受傷了啊你,怎麼這麼多血。”她的聲音都在顫抖。
孔清淮從懷裡掏出一塊乾淨帕子輕輕把她的眼淚擦去:“不是我的血,我沒受傷,你放心。你想跟我去看看那幾個歹人嗎?”
徽月這才放心下來,點了點頭。
這八個人,活捉了三個。兩個在戰鬥中被殺,三個拔刀自儘。這三個是好不容易奪了武器才控製住的。其中一個欲咬舌自儘,軍營中有一個劉三爺,提著他的腳把人倒吊起來,那刺客吐出半個舌頭和幾口鮮血,把徽月看得直皺眉頭。
劉三爺朝她解釋說:“孔夫人,你彆嫌我們粗魯。這咬舌自儘本是死不了人的,死的多半因出血嗆入肺中氣閉而亡,隻要倒吊起來,還能活上許多日子。也就夠我拷問他底細了。”
徽月點點頭,稱讚他好手段好氣力。
接著孔清淮把這三個活口分彆帶進三個帳篷,告訴他們誰先供出幕後主使就放了他,還給他一大筆錢讓他能隱姓埋名去彆處討生活。隻要有一個招供了,剩下兩個即刻絞死。
這一招比嚴刑拷打管用。有些個忠仆,越打越反,覺得自己是為大義而死。
可如今用此法讓他們互相猜忌,誰都怕另外兩個把自己出賣了。再派有三寸不爛之舌的師爺去遊說,一般人都經不住這樣的心理攻勢。
這三個裡頭,除了那個咬舌自儘的死活不肯說。另外兩個,沒幾個時辰就什麼都吐乾淨了。
不過,他們三個都從孔清淮那裡得了一筆錢被放出去了。徽月有些不解,問孔清淮這是何意。孔清淮笑了笑說:“他們三個都活不下來。那個咬舌自儘的,必然會回去報告主子另外兩個人的行蹤,以此來邀賞表忠心,你猜他們主子會不會允許那兩個人從此逍遙江湖。至於這個忠心耿耿的,必然也會受到猜忌。這三個人,最後都會死在自己主子手裡。”
後來徽月問起孔清淮怎麼發現有刺客的,孔清淮說那日在河堤上的農夫身材矮小,身形苗條,走路輕盈腳下帶風,哪個天天種地砍柴的農夫長這樣。他們大概跟了一路,等到了益州境內,想要刺殺,其難度就和現在不是一個等級了。現在行刺,遠離京城,醫療不便,傳消息回去也要許久,不正好動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