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把許徽月好一陣打扮,百合拿來幾條裙子孟媽媽看了都直搖頭,最後還是拿了一條鵝黃色百迭裙才滿意點點頭。又把頭發攏了攏,簪了一支絹花,重新撲了香粉點了口脂,換了青玉耳墜。
孟媽媽繞著徽月轉了兩圈,看了又看,覺得很是得體,實在沒有什麼毛病了,才點點頭表示可以了。
徽月疑惑是什麼貴客要這麼隆重,去了堂上,一位看著很溫柔慈愛的貴婦人和關雲英正坐著說話。那貴婦人一看就氣度不凡,滿身綾羅卻不落俗,秀麗清雅又貴氣逼人。一身淡紫的衣裙,用金線繡著精致的牡丹海棠花紋。頭上的象牙冠更是價值連城的成色,鬢邊一朵素冠荷鼎與人麵相映,很是清雅彆致。徽月心裡暗道果然是貴客。
關雲英見她來了,也很是滿意她今天的裝扮,對她說:“這是孔家嬸嬸,快過來見禮。”
徽月走上前深深行了禮,孔夫人笑吟吟地把她拉到跟前仔細端詳,並不是像陶娘子那樣讓人不適的上下掃視,隻是慈愛地笑看了一回,又拉著她的手轉頭對關雲英說:“娘子的女兒,果然也是極好的。這氣度做派,可見是娘子悉心教養的。我往年在高家的雅集上見過一回,如今又大了些,更是褪去稚氣,比當時沉穩了。”
她這話把關雲英誇得心裡美滋滋的,她辛苦多年悉心培養,就是為了這個——臉麵。
徽月有些不好意思:“多謝夫人誇讚。徽月今日一見夫人,隻覺超凡脫俗如神妃仙子。”
孔夫人拍拍她的胳膊:“這孩子真是嘴甜,快去坐著吧。”
徽月落座才看見,對麵還坐著兩位帶冠紮黃帶子,身穿還放著清涼傘的媽媽,一看就是媒人的裝扮,她立刻就明白了這位孔夫人此行的用意,趕緊害羞地把目光收回來,拿起茶碗喝茶來定定心神。
孔夫人見她已經明白,又說:“方才我和你母親都說明白了,你母親說要等你親自來看看,她不能替你做決定。我家裡隻有一個兒子,叫清淮,今年也十九了,正是與姑娘一樣年紀。我十分中意徽月姑娘,不知姑娘意下如何?若是姑娘也有意,我便立刻請人見禮,叫他擇日前來拜見。”
媒人趕緊接著說:“關娘子,不是我老婆子說大話,這孔公子不僅才華橫溢,人也是玉樹臨風。前些年他在外頭作詩打球,見過的都誇他的風度。許姑娘又是這樣天仙般的容貌,行動舉止都是大家風範。我看呀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
現在該徽月表明態度了。其實她對於嫁給什麼人這件事早就不再抱有指望了,隻要能吃飽穿暖,誰的一生不是這麼蹉跎過去就罷了呢。何況看孔夫人的人品容貌,想來她的兒子也不會太醜,這就行了。若要她對著醜人一輩子,才是真的折磨。
徽月起身行了個禮:“婚姻大事全憑父母做主,母親若說好,那徽月也沒有什麼不願意的。”
關雲英還是矜持了一下:“能與孔家結親,自然是極好的事。”
孔娘子見事情成了,把徽月叫到自己跟前,又從頭上拔下一個沉甸甸的翡翠金簪,簪到徽月頭上:“這門親事我是實打實的滿意,如今這個簪子就送給姑娘做見麵禮吧,還請姑娘不要嫌棄。”
那簪子一上頭徽月就能感受到它的重量:“隻恐怕徽月承受不了這麼大的福氣。”孔夫人輕輕拍了兩下:“日後還有更好的呢,我還擔心我的首飾樣式老氣,恐怕不襯你這年輕嬌柔的容貌呢。”
送走了孔娘子,徽月把簪子拔下來在手裡把玩,關雲英說:“怎麼樣?這未來婆母又慈愛又大方,你以後的日子不會難過了。你的事塵埃落定,娘也可放心了。”
徽月嘟了嘟嘴:“那可不見得,咱們還不知道這孔公子是什麼人呢。誒?母親,這孔家是什麼人家?怎麼以前沒聽說過他們?難道是這兩年才上京的?”
關雲英搖搖頭:“你不知道他們家,從前咱們的門第怎麼能與這樣的勳貴有什麼往來交情。想來是因為如今你父親眼看也要平步青雲了,她才把眼光看到咱們身上。且這孔家一向行事低調,孔夫人更是不愛出風頭,一般的還請不來她,所以你不認識她也正常。”
徽月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又問:“那這孔家究竟是什麼門第?比咱們家高許多麼?”
提到這個關雲英可得意了:“這孔家可是真正的汴京城裡名門望族,不僅祖上官至宰輔,孔家父親還是當年的狀元郎,孔夫人更是壽安公主和開國公的孫女。孔家公子又是家中獨子,可見身份尊貴。”
徽月啞然失笑:“那可實在是我們高攀了。”
關雲英的笑意也沒了,拍了拍女兒挽著自己的手:“是啊,母親什麼都滿意,就是擔心這一點。咱們家底畢竟不如人家,我怕你以後去了受委屈。”
徽月安慰她:“我看著孔家是書香門第,孔夫人也是好人,不會拿這個欺負我的。更何況,要是真的嫌咱們家門第低,她又何必上門求親呢?母親儘管放心吧。何況虎母無犬女,女兒有您這樣的母親,自然也不是那種任人拿捏的軟柿子。”關雲英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呀,都要成親的人了,還跟娘撒嬌。”
兩家說定後,先送了草帖,又起草細帖子。徽月和關雲英一起看帖子,上麵寫的是孔家曾祖、祖、父輩的名諱,以及孔清淮五服之內的近親、孔家所擁有的田地財產、所擔任的官職。這是雙方正式議親的第一步,徽月也是第一次見草帖子,很是新鮮。
沒隔幾日孔家就上門送許親酒了。這兩趟離得很近,也是體現孔家對徽月的喜愛和重視,算是給足了許家的麵子了。
所謂許親酒是用絲絡盛裝的酒瓶,裝上八朵大花,八枚銀勝,再用紅綢纏繞在酒擔上,稱為“繳擔紅”,一早就抬到許家門口。
許家則回了兩瓶淡水放在原來的酒瓶內,又在水中放上六條活魚,並一雙金筷子,稱作“回魚箸”。
後來下小定,又送來幾百個首飾匣子不提。
日子有了點著落,徽月也不像從前那樣總懶懶的了,就連吃藥也不用從前那樣要百合、梔子哄了又哄,勸了又勸。賢和軒的女使都很高興自家姑娘一日一日地好起來了。
雖然關雲英和許明早就給她備了一份厚厚的嫁妝,關雲英的母家是大商戶,缺什麼也不缺錢。如今外孫女得了好姻緣,做外祖父母的也高興極了,又把從南方運來的一套楠木家具都送給徽月做嫁妝。
關雲英又把自己嫁妝的一半拿出來,許明也添了許多莊園、肥水田、鋪子房產之類。
隻是還有一些針線活還沒做。按規矩女子下定後成婚前,男方在節序時要贈送應節的禮物如春幡、燈毬、競渡、艾草之類。女方則要回贈女兒家做的針線活以表其善裁剪、心靈手巧。徽月這些日子都忙著做針線,也不像從前一樣總胡思亂想了。
很快兩家約定相看的日子就到了。徽月早早就起來梳妝。前一夜梔子和百合簡直是把徽月的閨房鬨了個天翻地覆,連衣櫃裡兩三年沒穿的衣裙都翻出來讓徽月試了一遍。最後選定了素白窄衫配石榴紅裙,外穿淡綠絲綢花鳥暗紋的長衫。
而梔子給她梳頭的時候,徽月還在直打哈欠,困得眼淚都流出來了。百合趕緊拿手帕把淚珠吸走:“哎呀哎呀,姑娘可彆再打哈欠了,看這眼淚把妝都弄花了”。徽月一聽忙拿起菱花鏡:“啊?我看看。”一看,果然臉上兩道豎痕,百合隻好又給她鋪了一層香粉蓋住。
頭飾也是精挑細選的,兩支對稱的白玉簪,中間一個白玉梳,附以珍珠裝點,最後在後麵簪一朵淺黃的月季。簡約又尊貴,還不失少女的嬌柔可愛。
好不容易這兩個人都滿意了,徽月也長舒一口氣,說可算弄完了。
用早飯的時候徽月心裡很是忐忑,一直想著這孔清淮是什麼樣的人呢?他長得好不好看?是不是個有才的人?平時喜歡做什麼呢?他會不會喜歡自己?這麼想著吃飯也是心不在焉,梔子努嘴讓百合瞧徽月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粥,兩人都捂著嘴偷偷笑。
許家父母怕他們兩個在正廳裡不好意思說話,就把見麵的地方安排在了花園的涼亭,一早就讓人鋪好了軟墊,擺上各式的果子點心,還在旁邊擺了一套茶具好讓女使做好茶奉上,免得一路端過來雲腳都散了。一切準備好了,就等這全家矚目的兩個新人登場了。
孔清淮果然按時前來,帶了幾車子的相親禮,不是誇張,是實打實裝了幾車,他自己則是騎馬來的。
畫屏來說孔公子已經在涼亭裡候著了,請徽月也過去。徽月放下吃了一半的櫻桃煎:“他來了?你怎麼不早些來報我,你看看這,我這口脂都讓我吃沒了。百合你快來重新給我塗上。”
畫屏笑著說:“姑娘彆急,孔公子還特意交待奴婢,要是姑娘還在梳妝,他等上片刻也無妨,叫姑娘千萬彆急。況且我看我們姑娘唇不點而紅,不敷口脂也無妨啊。”徽月直說畫屏姐姐你可彆再嘲笑我了。
梔子卻捕捉到了另一個信息:“畫屏姐姐,你見著孔公子了?你快和我們說說這孔公子長什麼樣,好不好看?”主仆兩人都是妥妥的顏控。徽月一聽也來了好奇心,可畫屏偏偏賣起關子:“姑娘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她這樣更讓徽月心裡沒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