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雖說到了立春,依……(1 / 1)

此間三十年 小狗花灑 3828 字 10個月前

雖說到了立春,依舊是春寒料峭,各屋裡都還籠著火盆。這一日薑小娘讓屋裡的丫頭弄雪來廚房裡交待要吃薺菜餃子,讓總管采辦廚房果蔬魚肉的錢娘子去采買些新鮮薺菜來。

弄雪去時,錢娘子正在清點今日送來的時蔬。

弄雪見旁邊放著一小把鮮嫩的蠶豆,開口道:“這可奇了,這時節哪有蠶豆,離吃蠶豆的日子怕還有兩個月呢。”

送菜的小哥見她說這個立馬來了興致:“還是姑娘識貨,這是南邊來的,都是菜農年前種下,用棉被支起棚子養大的,到如今立春上市,正是搶個新鮮勁,我師傅想著許大人家與咱們是多年的生意,才送了這麼一把來。誰承想許大人家是不吃蠶豆了,這可是我們馬屁拍在馬腿上了。”

錢娘子賠笑道:“小哥兒的心意呀,我一定轉告大人和娘子。隻是我們家大娘子交待過,家裡飯食是不許有蠶豆的,一應蠶豆做的糕點、醬料都不能用的。我也是奉命辦事。”

弄雪又接著問:“為什麼不許有蠶豆呢?難道是大娘子不愛吃蠶豆。”

錢娘子有些不樂意了:“你個小丫頭,倒打聽起主子的事了。你今日來又做什麼?定是你屋裡那個小娘又叫你點這點那來了。”

弄雪也不樂意了:“又不是叫你這個老媽子出錢,我們家小娘願意吃什麼關你什麼事,難道你還敢不弄來?小心得罪了我們小娘讓主君革你的職。”

錢娘子一向知道水雲軒的人跟他們主子一樣跋扈,此刻手裡還忙,也不再搭理她了。

弄雪回去就把這事告訴了薑小娘:“小娘,你說奇怪不奇怪,咱們家裡竟不許吃蠶豆。也不知道是從哪說起的規矩。”

薑小娘也說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事,主仆幾個議論了一番,薑小娘身邊的貼身女使青雲道:“奴婢聽說廚房的采辦是換過一回的,現在這個不知道,想來原來那個是知道些什麼的。不如奴婢去打聽打聽這人現在在哪,給她些銀子,不怕她不說。”

薑小娘也覺得這個主意很好,就把此事交給青雲去辦,暫且按下不提。

這裡賢和軒許徽月正在對鏡理妝,百合說她最近學了新鮮的梳頭花樣,說這發髻名叫紺綰雙蟠髻。

梔子是個手巧的,性格又開朗大方,平日裡外頭夫人們的女使都喜歡和她往來,因此梳頭穿衣,塗脂抹粉的新花樣,她都知道得很早,京裡還沒風靡起來,就給徽月裝扮上了。

梳好了一看,果然是靈巧動人,隻是把匣子裡的簪子挑了又挑,半天也沒選出一個合適中意的來。“梔子,你去把櫃子裡那個匣子打開,裡頭有一支蝴蝶簪子,你拿來替我簪上。”許徽月一邊擺弄頭發一邊說。

百合一聽這話,笑道:“怪道今日咱們的簪子都不合時宜,原來姑娘是等著它呢。”許徽月有些不好意思,羞紅臉道:“這不是到了春天,這支輯珠蝴蝶簪子雖然有些俗氣,可與當下節氣的相稱的,我才叫梔子拿來試試嘛。”

到了學裡,遠遠就看見秦墨在門口站著,他看見徽月簪著那支蝴蝶簪子,臉上欣喜的神色藏也藏不住:“妹妹今日真是容光煥發,果然春光襯人。”徽月低頭一笑:“秦公子謬讚。”就飛一般走了。

晃眼日子就到了三月,真正是楊柳如煙,春暖花開的時候了。正是踏青賞花的好時候,關雲英張羅著給徽月和璿月做了應景的新衣裳,憐月雖然做了衣服,可年紀太小,這樣青年男女相看的場合自然是不宜去。徽月和璿月正在書房裡畫紙鳶,徽月畫的是一個燕子風箏,璿月的則是一個美人風箏。

泓安和澤安不知從哪竄出來:“兩位姐姐,咱們明日就去踏青吧,再晚些,郊外的桃花都儘數凋謝了。”徽月拿毛筆點了一下他的腦門:“你呀!就屬這些玩樂的最積極。”

泓安揉了揉腦袋:“哎呀,姐姐看破不說破嘛!我和學裡的幾位兄弟都說好了明日一起去城郊騎馬,姐姐正好隨我一起去玩玩,賞賞春光,成日悶在家裡,人都要發黴了。”

澤安一向是溫和的性子,隻笑卻不說話,泓安自以為不露聲色地推了他幾下,作了個“快說話”的口型,澤安才說:“是啊,近日春光燦爛,姐姐們也多出去走動走動,曬曬太陽。”

泓安見徽月還沒點頭,急得要亂跳:“好不好嘛姐姐,好不好嘛!你要是不去,母親肯定也不許我們去了,你就陪我們去玩玩嘛,你去了我把你當天仙娘娘供起來。”

“呸!你這口無遮攔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改。”徽月畫完了把風箏交給梔子去晾乾,擰了一把泓安的臉,“我要是不去,不過也要等我晚上回了母親再做決定。”泓安一聽歡呼一聲就跑出去了。

次日許家一行人到了城郊,遠遠就看見秦墨和一個看著年長些的女子正在桃花樹下說話。想來這就是秦墨的姐姐秦豔了。

徽月下車時還看見一個素衣玄冠的公子正在河畔寫生,猛掃過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很好看的,但是徽月也不敢回頭再看,可偏她最喜歡看好看的人,隻好叫梔子回頭看一眼認不認識。

梔子快速回頭看了一眼,搖搖頭說沒見過,這京裡的兒郎沒有十萬也有八萬,看這打扮想來就是一個普通書生吧。

說著就走到了桃花樹,幾人見了麵,秦墨介紹說這是自己的姐姐,徽月這邊也都行禮叫了聲姐姐。秦豔和她母親一樣上下打量了一番徽月道:“想來這就是許家大小姐了,果然氣度非凡。”徽月笑道:“姐姐說笑了。今日見了姐姐才知什麼是美人。”秦豔顯然是很受用的。

許泓安給弟弟妹妹使了眼色說:“你們說話,我們可等不及要去放紙鳶了。秦公子,秦家姐姐,先告辭了。”說完帶著幾人一溜煙走了,留下秦墨,秦豔,徽月三人在原地。

徽月覺得有些尷尬,秦家姐姐突然問起她的年紀,又問她平日裡喜歡做什麼,徽月一一回答了,秦家姐姐點點頭似乎是很滿意。

突然她又突兀地說:“你不知我家裡的事,我母親把我們姐弟兩個拉扯大實在是不容易的。我先前就常和育章說,日後他要娶誰做媳婦我都不管,隻是一點,一定得對我母親好,要孝順恭敬。”

徽月聽了這話心想這人莫不是瘋了,同我說這些乾什麼。我又不是你們家媳婦,連訂親也沒訂就說這麼一籮筐的話,還沒一句好聽的。你要是覺得你母親不易,不說和你弟弟好好孝順母親,反倒要求起一個未過門的弟媳婦來了。更何況我和你家八字沒一撇的事,就上趕著教訓人,這是一個做姐姐的該說的話麼。徽月臉上還是掛著笑,畢竟不願給爹娘丟臉,叫人說她沒家教,隨後找了個借口就走了。

這些話日後許徽月也沒同任何人說起,多少也是覺得難以開口,怕說出去反倒壞了自己的名聲。

誰知過了一會秦墨又死皮賴臉地過來了,徽月有些不悅:“秦公子還有什麼話要說?方才還沒說完麼”秦墨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我姐姐她是惦記母親,才說了那些話,也並沒有惡意。”

他這麼說,徽月的氣也消了大半,是啊,何必在乎她說什麼,反正她不日就要嫁人了,又不會一直住在娘家。

這是她十四歲時淺顯的想法,到底還是年輕,等她日後見識多了這些婚姻不幸,就知道家中有一個愛說三道四挑撥離間的大姑子小姑子是足以毀了一個家庭的。

說罷,他又塞給徽月一封信,說讓她回家再看。徽月推脫不過,就收下了。晚上坐在帷賬裡點著燈看,不過是一些表真心的話。字寫得是十分不好看的,還附上了一幅塗鴉,看得徽月忍俊不禁。看完她仔仔細細把信收好,並先前的蝴蝶簪一起,收在匣子裡放在床頭。

正是春心萌動的少女,怎麼能拒絕這樣一個如此熱烈執著追求她的人。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可對著這樣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實實在在是動了真心。甚至有些盼著去書塾好能見上一麵。

日後兩人也常常交換書信,秦墨的書信多寫得是一些流水賬,參雜著些表達思念的閒話,文筆粗陋,常看得許徽月暗中發笑。許徽月偶爾也會回一封書信。除在書塾遇見,兩人從沒有過私下裡見麵。

這天許徽月正在廳堂裡繡一個香袋,關雲英則在旁邊對賬發月錢。她打小跟在父親身邊學著算賬理財,幫著管理家裡的生意,在許家管家十幾年,賬目上從未有過差錯,她的能力也可見一斑。

正算著,發現這個月廚房的采買比往常多了十幾兩。叫人把錢娘子叫來一問,原來是薑小娘這個月常常點些燕窩之類,又要吃南來的菜蔬,這才多花了這些銀子。

關雲英一聽怒上心頭,平日裡各房的燕窩補品之類都是有份例的,她一個人,就算帶上兩個孩子也吃不了這麼些,一定是又弄了這些東西去貼補她娘家。說著就要讓錦屏把薑小娘月例扣去一半。

許徽月趕緊攔下她,叫錢娘子出去了,才勸道:“母親這麼一鬨,又沒有證據,她又要到父親跟前攀咬咱們了。她一哭一撒嬌,父親又要來責怪母親了。”

關雲英還在氣頭上:“那也不能縱著這賤人,她現在自以為要哭了你父親的庇護,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日後通通再不許去廚房點菜。”

許徽月有些無奈:“母親!何必說氣話呢!我看不如這樣,把燕窩補品一類從廚房采買的賬裡單拎出來,由母親派人去采買,一次采辦一個月送去,三個院裡都是一樣的份例。如此也沒有偏頗,沒有少的也沒有多的。若是薑小娘要貼補娘家,她自己和孩子就沒得吃。她要自己吃,就沒有貼補娘家的。”關雲英點了點頭,也高興自己的姑娘有了管家理事的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