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光芒大盛,幾道陣法依次亮起,草甸上亮如白晝。
襲擊淩恨月的眾人隻覺得刀劍偏滑、拳腳陷入滑泥,所有攻擊都被一道無形屏障阻隔,難以前進分毫。
“淩恨月,你豈敢逆天而行!”
眾人之中亦不乏能人異士。一個大漢大吼一聲,竟頂著狂風與重壓,再次把大刀高高舉起,重重劈砍在結界之上,“刺啦——”將結界撕開一道大口。
“陣法被破開了!”
“莫要動用靈力,越用靈力,這陣法威力越強——”
“仙門事務,你們淵界瞎摻和什麼,還不滾回去!”
原本謹慎不敢亂動的淵界眾人,眼看狀況不對,也紛紛提起武器下場,與仙門眾人纏鬥起來,阻止他們繼續攻擊淩恨月的陣法。
“早就看你們不爽了,一群忘恩負義的東西!”
“我們淵界的上尊飛升,怎麼與我們無關?”
“淵界人士不得胡言亂語,少說話,專心替上尊大人護法!”
“是,長孫領主!”
淵界眾人於是閉口不言,不再理會仙門眾人的叫嚷、挑釁,隻管拖延時間。
場麵一度十分混亂、焦灼,所有人都有所收斂,不敢貿然出手傷人,心裡又都憋著一股勁,想要全然戰勝對方——
最終是仙門仗著人多勢眾,壓了淵界一頭,幾人圍攻一人,逼得淵界修士隻能被動招架,難以前進分毫。
幾名人高馬大、扛著重器的仙門修士,則飛身衝向草甸中央,向淩恨月布下的重重陣法發起進攻。
“帝君前輩!我們敬重你資曆老,才喊你一聲前輩,若你執意要保那方停歸,我們也容不下你了!”
淩恨月並不言語,手中的朱筆不斷劃出各種符印,一道道拍在結界上,修補著各種缺口,額頭漸漸出現一層薄汗。
符籙師最擅長提前布局、步步誘敵深入,最終神不知鬼不覺地勝利。
他們向來都是站在幕後,操縱著戰場的局勢,很少與人正麵對抗。即使是淩恨月這樣獨步天下的符籙師,在毫無準備之時,貿然與人動手,也很難討到好處。
況且,他麵對的是天底下最頂尖的武修高手。
隻能被動防守,很難反攻。
刀劍撞擊聲、呼喊聲、風聲混合攪弄在一起,不絕於耳,黑壓壓的天色讓人心跳不止,更容易慌亂,也更容易急躁。
很快,一個扛著大刀、不斷劈砍結界的大漢便惱怒起來,大喝一聲:“看我破了你的鬼陣——”便揮舞著大刀,轟然砍在結界上,頓時火花爆射,火舌順著刀刃卷上手臂,燙得他練練後退,怒喝不止。
“淩恨月,你莫要執迷不悟,助紂為虐!”
一名手握長槍的中年男人怒聲大喊,奮力戳刺著身前的結界,槍刃相接處,花火迸濺開來,倒映在他赤紅的眼中。而他滿眼都是結界中央,散發著淡淡金光的青年,還有那凝若實質的金色階梯。
方停歸的頭顱輕仰,目露金光,依然對外界動靜無動於衷,宛若一具雕塑。
但是他的身前逐漸出現了一道金色的階梯。
灰暗如夜的山坡上,這是最耀眼的金光。
“登仙梯顯露出實質了!”
“本座苦修多年,隻困於無法召喚出登仙梯,拘泥於肉體凡胎中,若是趁現在站上去——”
“他淩恨月霸著登仙梯,莫不是想要獨吞?”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淩恨月身上。
淩恨月迎著結界外眾人的注視,下巴微揚,沒有半點懼色,傲然自若,儘顯威嚴。
“無恥小人,安能度君子之懷!”
“你自己心懷不軌,還倒打一耙!”
又有仙門修士,甩開淵界修士的追擊,提著武器加入圍攻淩恨月的隊伍中。與方才的壯年修士不同,這次加入的修士,多半是白發蒼蒼的老人。
“爺爺,他們分明是顛倒黑白,趁火打劫!”
躲在草甸邊緣的丘瑾,忍不住脫口而出道,他滿臉的難以置信——堂堂仙門長老、各路掌門,竟如此厚顏無恥?!
丘遠山一手牽著孫子,一手攏著身穿紅衣的淩靈,視線也緊緊黏在草甸中央,鬥得熱火朝天的眾人身上,嗓音沙啞道:“所謂人無恥則無敵,若論此道,他們可真是打遍天下無敵手了!”
丘瑾急道:“帝君前輩不是不擅拳腳嗎?幾十個高手一擁而上,那他豈不是——”
話語戛然而止,少年瞥了一眼沉默的女孩,把剩下的話吞了回去。
“急有什麼用,你能上去幫忙嗎?”丘遠山低斥道,“我們做好力所能及之事,把這個小姑娘保護好,就算幫大忙了!”
“爺爺——”
丘瑾正想說什麼,目光卻被一道白光吸引住了,他驚訝得瞪大眼睛,連連拍打身下蒲團:“爺爺爺爺,那莫非是,那莫非——”
“是玄祖爺爺的搏命之術。”淩靈忽然接過話茬,冷靜地說,“以靈力為牽引,結界為依托,借力打力,把結界受到的攻擊儘數吸收、反彈,與敵人對抗——”
丘瑾脫口而出:“那豈不是說,一旦帝君前輩的靈力耗儘,陣法也會失效?屆時……”
“不,不僅是靈力,還有精神之力、靈魂之力、血脈之力……不死不休!”
清脆童聲輕飄飄落下,丘遠山爺孫倆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草甸中央。
其它仙門修士,不知道淩恨月陣法的奧妙之處,還在費力進攻著,使出渾身解數,隻為劈碎那堅韌的結界,去搶奪踏上登仙梯的資格。
“這老鬼好大的本事!”
“這該死的結界,真是氣煞本座!”
暴喝怒起,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丟掉武器,握起拳頭,出手如電,竟在兩次呼吸之間,奮力揮擊了上百次。拳風拖出無數道殘影,讓人眼花繚亂的拳頭儘數打在結界之上,硬生生砸出了一片凹坑。
“好厲害的鐵拳!”
結界中央的淩恨月眉頭一擰,唇角溢出了血跡。
圍攻者見此情形,也不再爭先恐後,反而默契十足,同時發起了進攻。
長劍、大刀、長槍、拳頭……各種武器劈頭蓋臉地砸在結界上,嗡然震蕩,反彈的巨大威能,讓地麵都動搖了些許。
淩恨月更是捂住了心口,吐出一口鮮血。
“他快受不住了,我們再來一次便——”
“當——”的一聲巨響,說話者手中武器被從天而降的巨物砸飛,眾人定睛一看,才發現那是一塊畫滿符文的巨冰,光華流轉,仙氣斐然。
又是哪位高人出手?!
眾人隻覺得身上壓力暴增,連武器都拿不起來了,“叮叮當當”掉了一地。他們驚疑不定,紛紛仰頭環視起來。
隻見天邊一道淡青身影飛掠而來,衣袂飄揚,墨發臨風,如蜻蜓點水般落在巨冰之上,神態冰冷,俯視著草甸上所有人。
邊緣角落的丘瑾看清他的臉,失聲喊道:“常——常公子,你彆——”
長域瞥了他一眼,目光一一掠過眾人麵龐,冷聲道:“真是好熱鬨的一出好戲啊!上百名仙家高手,在彆人的家門口,圍著我的徒弟喊打喊殺,莫不是方停歸給你們臉了?”
一片靜默。
眾人一動不敢動,在心中瘋狂猜測來人的身份。
此人年紀輕輕,出手竟有如此威力,到底是哪路高人?他的徒弟又是何人?怎麼從沒聽說這號人物?
就在眾人毫無頭緒,百思不得其解時。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略帶顫意道:“師尊。”
正是淩恨月。
輕飄飄的兩個字,傳入眾人耳中,卻像是平地巨雷一般,炸得所有人都麵露驚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師尊?!師尊?!!!??
他怎麼可能是淩恨月的師尊!
若真是如此,他豈不也是方停歸的師尊?!
方停歸已經踏上登仙之路,成敗未定,連徒弟都有如此修為,那師尊……
眾人回過神來,再去看長域那張精致冰冷的麵龐,隻覺得那微勾的桃花眼中,也滿是高深莫測,紛紛移開目光,不敢與他對視。
“閣下便是傳說中的……”
長域傲然一笑道:“何須傳說?本尊就活生生地站在你麵前,我有多少本事,出手便知,你們誰敢上來較量較量,試試本尊的深淺?”
無人敢應。
仙門與淵界的眾人麵麵相覷,紛紛低下頭去。
草甸邊緣的丘遠山與丘瑾爺孫倆,聞言對視一眼,也是無比震驚。
丘遠山一把摁住孫子的腦袋,防止他亂看。
長域掃視一圈,冷笑道:“修真界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一群百來歲的草包廢物,也敢打我徒弟的主意——我問你們,就算這登仙梯光明正大地擺在你們麵前,你們有資格站上去嗎?有能力站上去嗎?連我的弟子方停歸都是九死一生,你們比他強嗎?有本事做得比他好嗎!
“虧得本尊活得久,還能替你們的師尊教訓你們,你們這些沒有師尊教養的東西,便是醜態畢露,隻想著搶彆人成就,不勞而獲了!”
眾人紛紛偏過頭去。
淩恨月忽然出聲道:“師尊,大師兄他……”
長域手腕一翻,腳下巨冰便散發出熾烈金光:“罷了,不與你們這些廢物多說,我的徒弟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