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鑒眉心一跳,手中茶盞落地,瞬間摔得四分五裂。
他一掌拍在書案上,連聲問道:“怎麼會不見了?什麼時候的事!”
小宮女伏跪在地上,身體止不住顫抖,“昨日長公主收到了一封信後便匆忙出宮了,隻說要出去見一個人,可是她直到這會都還沒回來!奴婢擔心出事…”
“什麼信?誰送來的?為什麼現在才來報!”
褚鑒揉揉額角,怎麼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事,是巧合麼?
“那信封得嚴嚴實實,奴婢也不知其中內容,信封上也沒有落名,長公主看了信就收起來了,也不準奴婢們去碰。”
一問三不知,褚鑒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皇上息怒!”
殿內氣氛越來越凝重,一股無形的壓力彌漫開來,壓迫得宮女太監都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褚鑒的臉色越來越陰沉,眼見著他們都有些扛不住了。
門外傳來褚初栩求見的聲音。
褚鑒麵色一鬆,收起渾身的壓迫感,氣氛也跟著緩和下來。
還跪在地上太監宮女們都感覺上方那道懾人的視線被收了回去,身上驟然一鬆,像是一塊大石從他們背上移了開去。
他們暗自鬆了一口氣,以前他們可都是聽見褚初栩的聲音就要遠遠避開的,可這會,卻是由衷地感謝栩王爺的出現救了他們一命。
褚初栩聽見門內傳出來的聲音,跨進門,一眼便瞧見了齊刷刷跪在地上的一眾宮女太監。
這一個個頭都要埋到地上去了。
他瞥了一眼,便直接走到褚鑒跟前,“參見皇上!”
褚鑒擺擺手,“初栩你來的正好。”
“可是處理好了?”褚鑒讓他坐下,也不管那些還跪在地上的宮女太監。
“臣正是為了此事而來。”褚初栩一臉凝重,從懷中拿出那枚珠釵,“皇上,不知可認得此物?”
褚鑒定睛一看,臉色驟變,伸手一指跪在地上的小宮女,“你!你來看看,這是不是長公主的珠釵?!”
長公主身邊的小宮女一愣,反應過來後膝行到褚初栩麵前,接下珠釵仔細打量後道:“回皇上,這的確是長公主的珠釵!”
褚初栩看了她一眼,“你為何如此確定?”
小宮女道:“長公主最愛芙蓉樣式的首飾,可芙蓉樣式的珠釵太過常見,公主為了區分,便命人在她首飾的隱蔽處都刻上美人二字,這樣旁人便能一眼認出這是她的首飾。王爺請看,這枚珠釵的花蕊中正刻有這兩字。”
說罷她便將珠釵舉起,讓褚初栩能看清楚裡麵的字,“長公主離宮那日,正是奴婢給梳的頭,戴上的珠釵,所以奴婢記得很清楚!”
褚初栩將珠釵接過仔細一看,果然裡麵刻有美人二字。
長公主的閨名便是褚美人,她與皇上自小相依為命,感情深厚。
可她自幼體弱,心緒不宜起伏過大,所以一直在宮中靜養,平日裡也鮮少與人接觸。
因著體弱,長公主的公主府雖然早就修繕完畢,卻一直空著,皇上心疼妹妹,曾放出話來,若是不能為長公主尋到合適的駙馬,便養著公主一輩子。
所以長公主至今也還未出嫁。
總歸她身份尊貴,即便是不成親也無人敢說閒話。
“長公主的珠釵為何會在你手上,你從何處得來的?”
褚鑒眉心擰成了一個疙瘩,初栩今日應當是去抓捕童虎,莫非…
褚初栩低聲道:“是從童虎處得來的,他用此釵威脅臣不得踏進他侯府,否則…”
褚鑒眼神一寒,長公主一直居於深宮,為何會與童虎一行人扯上了關係。
他一直捧在掌心的妹妹,如今竟被童虎用來威脅他!
“好好好!”他一掌拍在桌上,“童虎這是仗著長公主在他手中,朕定會投鼠忌器不敢動他!”
褚初栩點頭,“臣見著這珠釵眼熟,但不敢確認,也擔心若真是長公主之物,臣貿然闖進去會讓長公主受傷,故而不敢自作主張,特來請示陛下。”
不得不說,童虎當真是握著了一個好籌碼!
“長公主什麼時候認識的童虎!”
“回皇上,奴婢不知道啊,長公主平日都不怎麼出宮,即便是要出宮也是帶著輕衣姐姐。”
小宮女也是一臉茫然,顯然是對此事不知情。
“你們都先下去吧,初栩留下。”褚鑒揉了揉眉心,語氣帶著絲疲憊。
待宮女太監們都退下後,他才道:“童虎可有提出什麼條件?”
“並無。”褚初栩搖頭,“他拿出珠釵後便回了侯府,臣已經命人守在侯府外,不會讓他有逃脫的機會!”
褚鑒歎口氣,他與妹妹一母同胞,兩人年紀相差懸殊,說句不好聽的話,他一直是將妹妹當女兒養的。
如今她深陷危局,他不可能見死不救。
“你速去侯府,將童虎帶來,朕倒要瞧瞧,他到底想乾什麼!”
褚初栩無奈點頭,如今童虎占據上風,他們不得不被他牽著鼻子走。
很快,童虎便被帶到了褚鑒麵前。
他看著臉色不好的褚鑒,背著手朝他笑笑,在殿裡踱步,擺明了不將皇帝放在眼裡,態度頗為囂張。
褚鑒額角青筋直蹦,拳頭捏緊了又鬆開,到底還是忍了下來。
“你究竟想如何!”
“皇上彆著急。”童虎聞言向前走了兩步,“臣想要的也不多!”
褚初栩見他還想往前走,長腿一跨,便擋在了他麵前,阻了他前進的腳步。
童虎被褚初栩一擋,差點撞上,眉頭立馬就皺了起來,一雙虎目怒瞪著他。
褚初栩神情淡然,冷漠地與他對視他,毫不退讓。
也不知為何,童虎敢在皇帝麵前放肆,可一對上那雙鳳眸,便覺得一股涼意直衝天靈,讓他不自覺打了個哆嗦。
他悻悻一拂袖,率先敗下陣來移開了目光,後退兩步。
“臣隻想安然離開京都。”他清了清嗓子掩飾自己的心虛,“另外,臣要北境封地。”
褚鑒愣了一瞬,隨即震怒。
“你怎麼敢!”
褚初栩倒是不怎麼意外,以童虎的心計,若他不趁著此時有籌碼在手好好為自己爭取一份自保之力,隻單單是要求放他離開,他反倒要擔心他還有其他的謀算。
隻是他倒是沒料到童虎竟然膽大包天想要北境的封地。
要知道北境雖然貧苦,環境也是所有封地中最為惡劣的一個,但卻是軍事要塞,接壤外族邊境。
如今這情況,也不知皇上會如何抉擇。
褚鑒冷笑一聲,“要封王,你還不夠格!”
童虎臉色一寒,“皇上可想好了,若是不答應...”
話還沒說完,一柄帶著寒光的長劍便架在了他脖頸間。
“王爺可千萬要把劍拿穩了。”感受著頸間傳來的涼意,童虎僵在原地,隨後威脅道,“臣既然敢來,便是已經安排妥當,若是臣遲遲不回,已經遭遇不測。”
“那麼。”他直直盯著褚鑒雙眼,一字一句道:“長公主也得給我陪葬!”
褚鑒怒喝,“你敢!”
“所以王爺可得小心著點了,要是一個手滑,臣死了可不要緊,公主殿下可就冤枉了!”
童虎看向褚初栩,嗤笑一聲,用兩根手指捏著劍想要挪開。
褚初栩有心想要給他個教訓,在童虎的手捏上劍身那一刻,手上使了一個巧勁,霎時童虎的頸間出現了一道血痕。
他一挑眉,“童侯爺,這可是你自己傷的,可與本王沒什麼乾係。”
“你!”
童虎看了看手上的血跡,有些氣急敗壞。
轉頭朝褚鑒道:“皇上,若是沒什麼事,臣便回去了,畢竟臣要是回去得晚了,公主殿下可就危險了!”
他哼了一聲,大搖大擺離開了。
褚鑒等他出了門,才將一直緊握著的手掌鬆開。
“欺人太甚!”
褚鑒雙手撐在書案上,一把將奏折全部掃到地上。
童虎囂張如斯,即便他恨不得將他淩遲處死,卻又不得不咽下這口氣。
他狠狠一拳砸在書案上,“初栩,傳朕旨意,封童虎為鎮北將軍,駐守北地,無召,不得回京!”
“陛下,當真要遂了他的願嗎?”這旨意一旦頒發,那這次童虎謀逆的事便就此揭過了。
除非他在北地還不安分,被他們抓到把柄,才能公然對他發難,否則,若是無憑無據抓他,不僅會被天下人詬病,連北地的將士們也會對皇上寒心!
“這也是無奈之舉啊!”褚鑒長歎一聲,“她是朕唯一的妹妹,朕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去死。”
他眼眸微眯,眼中寒芒一閃而過,“待他去了北地,可沒那麼輕鬆!咱們來日方長!”
褚初栩一頓,頓時想起來皇上還未登基前的封地便是北境,論起北境的勢力恐怕沒有人會比他更清楚了。
雖然皇上登基後把大部分勢力轉移到了京都,但好歹北地也是他曾經的封地,還是有些根基在的。
這樣一想,褚初栩反倒覺得這會封童虎為鎮北將軍倒是件好事了。
他有些幸災樂禍,日後恐怕少不了好戲看了。
可惜,輿慈不在,否則還能和他分享分享。
褚初栩在心中也長歎一聲,他有些想他家秦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