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褚初栩便啟程回京。
他憂心皇上的處境,又因著是急召,他們在路上一刻也不敢耽擱,原本半月的路程,在褚初栩的快馬加鞭下硬生生提前了五日到達。
一入京,褚初栩便直接帶著王福入宮覲見,其餘人等則是回了栩王府。
而宮裡,褚鑒正在作畫,小石子進來了,“陛下,鎮國親王到了,正在殿外候著呢。”
褚鑒一聽,放下手中的筆,“快宣!
小石子應了一聲,心中暗道,自前些日子皇上發了一通脾氣後,心情就一直不太好,整日眉頭緊鎖,心事重重。
也不知今日是不是知道鎮國親王快要到了,皇上的心情明顯好上不少,用過晚膳後竟來了興致作畫。
他暗暗點頭,看來這鎮國親王在皇上心中分量不輕啊!
所以當他出門請褚初栩時,更恭敬了幾分。
褚初栩倒是沒注意他的小心思,剛跨進門走了幾步,便瞧見了在書案後欣賞自己大作的褚鑒。
他腳步不自覺慢了下來,幾年不見,皇上眼角竟生出了細紋,額間也新添了許多白發,想來這些年為了穩固朝堂,費了不少心力。
他忽然生出了幾分愧疚,他和輿慈在皇上皇位不穩,朝堂動蕩之時,一意孤行回了常山。
輿慈的確需要靜養,但並不是一定要回去常山才行,其實最重要的是,他怕了,他怕輿慈以後還會因他而受傷,甚至會,因他而死...
他無所謂自己會不會有危險,會不會受傷,但他不願意再看到輿慈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樣。
他不想再趟進這些權利爭奪的渾水中,所以,他退縮了。
“參見皇上。”
褚初栩拱手行禮,掩下心中頗多感觸,此次回京,他也想明白了。
無論他是否願意參與這些權利爭鬥,他都是皇室子孫,這些陰謀算計不會因為他的退縮而忽略他,反而會層出不窮冒出來。
與其這樣,還不如主動出手,將這些人的謀算扼殺在搖籃中!
褚鑒抬眼瞥他一眼,淡淡道:“起來吧。”
他看了一眼褚初栩身後,“這次回京,路上可有異常?”
褚初栩會意,直起身來道:“回京路上,王公公不慎感染了風寒,高燒不退,郎中們均束手無策,最終王公公不治身亡。”
褚鑒明了,王福在路上怕是有什麼異常被初栩發現了。
他假意歎口氣,“既如此,那便給他的家人一些補償吧,小石子。”
候在一旁的小石子應了一聲,“奴才在。”
“這事便交由你去辦吧。”
小石子連忙應下,退出去時還識趣地將殿內的宮女太監一並帶了出去。
褚鑒見眾人都退下了,這才露出笑容,“一路山舟車勞頓,辛苦了。”
褚初栩搖頭,“這都是臣該做的,何來辛苦一說。”
頓了頓他又道,“此次童侯爺之事也給臣提了醒。”他對上褚鑒疑惑的眼神,“隻有將這些亂臣賊子剿滅乾淨,天下才能太平,陛下才能無憂,臣才有好日子過。”
褚鑒點頭,這些年來他手上可用之人太少,即便知道是有人在暗中搞鬼,卻又不得不暫避鋒芒放棄追查。
說起來,這二人說好的修養半年,結果一去常山便不肯回來了,若不是此次童虎意圖謀反之事被發現,恐怕他們還要在常山一直待下去。
“對於這次王成和童虎謀反之事,你有何看法!”
褚初栩思索片刻,“他們二人蓄謀已久,又有呂家前車之鑒,若不是穩操勝券,那他手中定已經為自己謀劃好了退路。”他摩挲了下腰間的玉佩,“若是這一次再被他逃脫,那要抓他恐怕就很難了,所以,必須得一網打儘!永絕後患!”
“你認為他有何退路?”
“臣暫且不知,但也需要早做準備,防患於未然!”
若是他,一旦暴露,那為自己準備的退路除了挾持皇上,便是手中掌控住一個能瞬間扭轉局麵之人。
他猶豫片刻,還是將未出口之言咽下,長公主身邊有大批侍衛保護,想來應該是不會出什麼事。
若他此刻貿然提出,倒顯得突兀了。
況且如今還有一個最大的問題,童侯爺謀反之事隻是秦夫人在無意中得知,並不能作為證據。
褚初栩想了想,又道:“雖說我們知道童侯爺妄圖效仿先皇後掌控朝堂,意圖謀反,王成也已經投靠了童家,可老百姓們並不知道他們的真麵目,若是貿貿然就去抓人,恐怕會引起很多爭論。”
褚鑒揉了揉眉心,“那你說該怎麼辦?”
“首先便得先將人控製住,不讓他有機會與外界聯係,這樣一來,便為我們查找線索爭取了時間。隻要有了線索,要將他們一網打儘易如反掌。”
可將人控製下來的辦法有很多,他能做的也就是隨便尋個由頭帶人去將童府圈住,儘量減少他們與外界的接觸。
趁此機會,他們便可以搜集證據。
他麵色有些複雜,他們的行為雖有些不妥,但事急從權,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褚鑒並未注意到他麵上的神情,從書案上取出一個盒子,遞給褚初栩。
“既如此,那這枚虎符便交還與你,三十萬大軍隨你調配,你即刻率人前去布置安排,捉拿反賊,不得有誤!”
褚初栩愣了愣,他以為皇上隻會給他一小隊禁衛軍便了。
沒想到竟然連虎符都交給他了。
“臣遵旨!”
褚初栩從褚鑒手中將虎符接了過來,一時間心潮起伏不定。
接下了虎符便意味著接下了守護黎明百姓的責任!也不知,父王在接下這枚虎符時,是不是也如他現在一般的心情。
“哦,對了,朕忘記告訴你了,朕已經鋒你為鎮國親王,以後這三十萬大軍都是你的人了,你可得替朕還好操練他們,可彆像先皇後的禁衛軍那般不中用。”
“喏,這是聖旨,已經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宣讀過了。”
褚鑒留下這麼一句重磅消息,便施施然拂袖離去。
徒留褚初栩一人在殿中被這消息震得回不過神。
***
常山秦家老宅。
褚初栩走後,秦輿慈也沒閒著。
之前潛入府中意圖盜取令牌的金溪還被關在牢中。
秦輿慈思來想去,決定讓他將功補過。
金溪身法了得,若不是他們早有準備,設下了陷阱,也不會那麼輕易將人抓住。
所以,將他派去查探消息,找出證據再合適不過。
金溪被抓時由於不太配合,吃了好一番苦頭,後來指證了秦夫人之後便又被關了回去,好在這次沒有對他用刑,讓他送了一口氣。
眼見著他已經在牢裡住了小半個月了,卻還是沒人來放他出去,他便有些急了,他可不想一直待在這陰暗潮濕的牢中。
正當他想要求見秦輿慈時,就被提溜到了秦輿慈麵前。
秦輿慈麵上掛著和煦的笑,看著金溪,“想要戴罪立功恢複自由身?”
金溪愣了愣,反應過來秦輿慈說了什麼後連連點頭,若是能放他自由,讓他做什麼都可以!
秦輿慈見狀笑意更深,“既如此,那你便…”
金溪仔細聽著秦輿慈的吩咐,連連點頭。
***
已近深夜,童府書房內卻是一片燈火通明。
王成臉上的褶子皺成一團,聲音暗啞,“侯爺,消息屬實嗎?”
童侯爺黝黑的麵龐上掛滿了凝重,點頭,“王福的確是在回京路上死了,說是感染了風寒高燒不退,可我總覺得,這事沒這麼簡單。”
王成深以為然,哪有這麼巧的事,前腳小福子給他們傳了信,後腳就被打發出去宣旨,還意外在回京路上感染風寒死了?
難道說...王成和童侯爺互看了一眼,皇上發現了什麼?
所以才緊急將褚初栩召了回來。
鎮國親王,鎮國….
王成皺著眉道:“侯爺,常山那邊情況如何了?”
“秦夫人已經失敗了,那秦輿慈還活得好好的,探子並未發現什麼異常,秦夫人每日除了歇息吃喝,其餘時間都在佛堂念經。”
童侯爺也納悶,這秦夫人為何會那麼輕易就放過秦輿慈,難道她不想報仇了嗎?
王成心中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不對,以秦夫人的性格,斷不會無緣無故放過秦輿慈。”
“這其中,定有蹊蹺!”
他看了一眼身邊的童侯爺,“侯爺,此事沒有那麼簡單,您還是派人去細細探查為好。”
秦輿慈命真硬,明明每次都深陷險境,卻每次又能安然活下來。
童侯爺一向是很相信王成的,聽他這麼一說,當即便吩咐人去查。
隨後書房中便是一陣異樣的沉默。
王成的話讓童侯爺心中也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
他皺眉,看來應該早做打算了。
兩人正商量對策,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鬨的聲響。
童侯爺臉色一寒,“何人在外喧嘩吵鬨!”
他早先便吩咐過,他在書房議事,任何人都不得打擾,這次人真是膽大包天!連他的話都敢當成耳旁風!
正惱怒時,門外突然響起急促的敲門聲,“侯爺!不好了!門外有一大隊人馬將咱們侯府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