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輿慈雙眼一亮,將嘴裡的粥咽下,“當真?”
褚初栩給他擦擦嘴角,又舀起一勺吹涼,點頭,“當真,你的身體需要好好靜養,若是你願意,咱們就回常山,若是不喜歡常山,咱們也可以選一處好地方定居。”
他手中的兵權已經全數交給了皇叔,自此無事一身輕,栩王府也不會再遭忌憚,餘生隱居山野,做個閒散王爺倒也不錯。
隻是,他有些猶豫,“若是回去了,你的仕途…”
秦輿慈搖頭,“若不是為了…我也不會再踏入仕途。況且你我都清楚,即便是我身體無礙,留在京中,遲早會被視為阻礙。”
他頓了頓,眉頭一挑,語氣帶笑,“難道說娘子想要拋下為夫?”
秦輿慈卻並不覺得委屈,自古帝王多疑,登基前初栩率軍立下多少功勞,登基後便會如數成為他的催命符。
若是初栩留在京都,無論手中是否有兵權,過不了多久便會如先前一般,被視為眼中釘,恨不能除之而後快。
所以,趁現在新皇還未生出疑心,主動離開或許才是最好的選擇。
褚初栩聞言定下心來,被人調笑了也不鬨,他可是不吃虧的主,湊近在秦輿慈嘴角一舔,“夫君這般好,本王怎麼舍得拋下呢,自然是要日日跟著…”
曖昧的語氣讓秦輿慈心跳如擂,他按了按狂跳的心,將褚初栩推開了些,暗道自己不爭氣,明明更親密的事都做過,如今卻還被撩撥得臉紅心跳。
褚初栩見狀嘴角微微上揚,任由他動作,輿慈身體還未恢複,他也不能真做什麼,待他身體好了...
褚初栩身體一僵,微微側身,趕緊打住心裡的旖旎。
***
三日後便是新皇的登基大典。
雖說流程簡化了,可畢竟是難得一次的典禮,細節上還是馬虎不得,所以需得有個人來負責督促他們。
要知道,這可是在新皇麵前露臉的好機會,差事若是辦的漂亮,新皇自會記在心中。
所以當新皇說要將這事交給褚初栩辦時,許多大臣心中頗不是滋味。
褚初栩心中卻並不這麼想,他向來不耐煩做這些精細的差事,有這時間盯著他們,他還不如回家和輿慈待在一起。
於是他借口秦輿慈需要人照顧,離不得他,將此事拒了。
禦書房中,新皇褚鑒將手中的折子放下,似是自言自語,“這般不願意為朕做事,難道...”
一旁的老太監連忙低下頭,不著痕跡向後縮了縮,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褚鑒沉吟片刻,歎了口氣,罷了,他們的心思他也能猜到幾分,自古帝王多疑,又有前車之鑒,他們不信他也是情有可原。
來日方長,他總會讓他們知道,他與先帝不同。
他重新拿起一本奏折,一邊吩咐,“將太師找來。”
“是。”
登基大典如期舉行。
莊嚴肅穆的鐘聲響起,褚鑒身著精致的玄色冕服,一步步走向至高之位。
他回身看著在階梯下跪成一排的大臣們,腦中劃過萬千思緒,最終歸於平靜。
先祖在上,朕發誓,定會做個明君,讓百姓安居樂業,國泰民安!
似是在回應他的誓言,難得的冬日陽光灑在他身上,為他鍍上一層淡淡的金光。
階梯下觀禮的人都驚訝地張大嘴,陛下身上竟然出現了金光!這可是隻有真龍天子才會出現的神跡!
一時間,眾人紛紛跪倒在地,高聲齊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褚鑒抬手,“眾卿平身!”
褚初栩跪在人群中,登基大典結束了,他和輿慈也該去向皇上辭行了,若是動作快,還能趕得上去常山過年。
按照慣例,登基大典後的早朝便是新皇對有功之臣進行封賞。
長長一卷封賞聖旨,唱禮的太監足足念了兩個時辰,才將封賞的名單念完。
可其中卻並不包括褚初栩和秦輿慈夫夫的名字。
朝臣們麵麵相覷,他們可都是知道,陛下能登基,與這兩位的幫助可是分不開的,秦輿慈還險些喪命在先皇後手中。
褚鑒注意到臣子們投來疑惑的視線,並未解釋,卻是不自覺回想起昨夜這兩人進宮對自己說的話。
褚初栩和秦輿慈兩人趕在封賞前連夜進宮,一起跪在褚鑒麵前,“陛下恕罪,臣深夜打擾陛下,實則是想向陛下討個恩典。”
褚鑒皺眉,“什麼恩典?”
秦輿慈磕頭,“臣鬥膽,請陛下允臣辭官回鄉。”
褚鑒一頓,心道果然,“這是為何?你與初栩此次居功至偉,朕定會好好封賞你們,你還年輕,日後還要成為朕的左膀右臂,如何能現在就辭官回鄉!”
秦輿慈卻是搖頭,“陛下,臣的身體需要好好靜養,少則半年,多則一年,臣也是無奈之舉。”
提及秦輿慈的身體,褚鑒說不出話來,畢竟秦輿慈受傷也有他之故。
可若要他就此放人,那也是萬萬不可能的。
他沉吟片刻,沒有回答他,而是看向褚初栩,“你又是作何打算?”
褚初栩嘴角一勾,“臣已經嫁入秦家,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夫君如今身體不好,臣理應侍奉在夫君左右。”
他說的理所應當,一口一個夫君,聽得褚鑒額角直抽。
他們二人的婚事難道他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嗎,可他偏偏說不出反駁的話來,畢竟在世人眼中,的確是栩王爺嫁入了秦府。
褚鑒氣得牙癢癢,卻又對二人無可奈何。
看著跪在地上還要肩挨著肩,眼神拉絲的兩人,褚鑒開口道,“先起來再說吧。”
褚初栩和秦輿慈對視一眼,利落站了起來。
“辭官,朕不允。”
兩人一聽,又要跪下,卻被褚鑒阻止。
“著什麼急,先聽朕把話說完。”
“朕知你此次受傷頗重,需要些時日調養,這樣吧,朕準你半年的假,你好好養身體,若是半年不行那便一年,直至你身體大好再回朝為朕分憂,這期間俸祿照發,你覺得如何?”
秦輿慈受寵若驚,“還請陛下收回成命,臣何德何能,能得陛下如此看重。”
褚鑒一擺手,“朕說你值你就值。”
“至於你麼,就好好照顧秦愛卿,待秦愛卿身體好了就滾回來做朕的鎮國親王。”
鎮國親王?兩人都是一驚,褚初栩更是下意識想要拒絕。
褚鑒雙眼一瞪,“朕知道你們在想什麼,朕不是那般多疑之人,若是連你們兩個朕都不放心,朕還能相信誰。”
兩人都沉默下來,他們也是一朝被蛇咬,擔心留下來會重蹈覆轍。
帝王心思,誰也猜不準。
皇上這般安排,若是再拒絕就有些不知好歹了,兩人眼神交流一番,暫且應下了,來日再做打算。
他們至少還有半年的時間來安排。
褚鑒滿意地點頭,這就對了,“什麼時候出發?”
褚初栩回道:“明日便啟程。”
“好啊!你們這是算準了朕會應了你們啊!”
褚鑒氣得將手中一卷聖旨砸到褚初栩身上。
“皇上冤枉啊!臣隻是覺得皇上是個體恤臣民,愛護臣民的明君,也是個心疼晚輩的好皇叔。”
褚初栩笑得眉眼彎彎,一頓馬屁拍的褚鑒撒不出氣來。
他笑著搖搖頭,“你小子!拿著聖旨趕緊滾。”
“是!多謝陛下!”
翌日天還沒亮,褚初栩和秦輿慈便啟程出發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光是馬車就有七八輛,隨行的仆從侍衛更是不少。
看起來就是惹不起的大家子弟出行,行人紛紛避讓。
秦輿慈傷還沒好,馬車行進速度不快。
褚初栩看了看天色,估摸著今日是進不了城了。
揮手示意車隊停下,“我們今夜暫且在這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出發。”
寬大舒適的馬車中,秦輿慈正拿著書,見褚初栩進來,“怎麼了?”
褚初栩道,“趕不及在天黑前進城了,索性在這休息,咱們人多不怕。”
秦輿慈一想,“也好,人多不好走夜路,大家趕了一天的路也疲累的很。”
褚初栩點頭,見後麵馬車上的韋昭昭掀開簾子,便過去囑咐了幾句。
“嫂嫂,咱們今夜在此地休息一晚,附近林子多,千萬不要亂跑,去哪都要帶著人。”
韋昭昭笑著點頭,“你放心,嫂子記下了。”她以前行走江湖,常在深山野外過夜,自然是不怕的,但褚初栩一片好意,她自然是不會拒絕。
那邊秦伯已經帶著人在安排守夜的守夜,做飯的做飯,一切井然有序。
褚初栩暗自點頭,秦伯不愧是秦府大管家。
地上燃起兩堆篝火,秦輿慈也下車來,盯著不停跳躍閃爍的火光出神,自從輿壽走了之後,他已經很久沒回家了。
近鄉情怯,他心中始終有些擔憂。
肩膀上落下幾分力道,秦輿慈轉頭一看,是褚初栩搭在他身上的手。
對上褚初栩有些擔憂的眼神,他忽地一笑,他本性涼薄,擅窺伺人心,可偏偏算漏了自己也會動心。
如今,籠罩在他們頭頂的陰雲已散,他們仍舊相伴,這便足夠了。
他將放在肩頭的手拿下,握在手中,“咱們買座山吧。”
褚初栩愣了愣,“什麼?”
秦輿慈卻是笑笑,沒再說話。
夜幕降臨,附近草叢山林中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神秘又危險。
褚初栩和秦輿慈躺在草地上,頭挨著頭,看著夜空中的那輪彎月,享受這片刻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