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弱 千池拽住了離頁的衣袖角,跟他走……(1 / 1)

千年三見 歎非晚 5403 字 10個月前

福玉不見,八成是被黑袍也就是廖吾拿走的,而素問失蹤多半與他有關。

事情發生到現在,廖吾一直不知所蹤。千池不太相信廖吾會傷害素問,他一定是把素問藏在了什麼地方,要找她還是有希望的。

但千池和離頁都沒有把廖吾的真麵目告訴北宮雪。

因為,忘記了。

千池已經給素問撥過十幾個電話了,北宮雪盯著電腦上尋人啟事空空如也的評論區而發呆惆悵,從素問失蹤到現在三天過去了,沒有一條有關於素問消息的評論,連電話也沒有接到過。

素問不在如境都的絕大多數時間都會去魔界,然而方才與風暮通過電話,風暮說他沒見到素問。

數千名弟子均未回過消息,素問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這下可就難辦了。

數息後,離頁提議道:“分頭行動吧。”

千池答應下來,火速下樓到4s店提了一輛車給了北宮雪。三人就此分開。

再後來,是離頁千裡迢迢傳書問長老討來了家族的秘術——窺探鳳凰蹤跡。之所以要問鏡音長老是因為他們家族已經不和鳳凰一族合住很久了,秘術逐漸失傳,隻有她會。

說起來命軸集齊很久了,他還沒用鳳凰血滴過。之前看過書,說如果鳳凰血不足要用其他東西來代替,從深淵出來以後他又看了一遍。

書裡說得其他東西其實是——他的血。

他割破了自己的手指,打從命軸被撕毀後的所有人新生全部出現在了命軸之上。

那些浮動的或金色或紅色的名字出現在離頁眼前,離頁第一次覺得這些名字是有生命的。

它們跳動著不屈著。

千池還順便問了鳳凰與他們一族的淵源。千池聽完,便蹙起了眉:“六百年前,原來那時候他們一族就被人追殺了。”

“嗯。”離頁靠著椅背,“鳳凰乃天生神禽,眼淚又有修複作用,豈不是千人奪萬人搶麼。”

他扭過頭問:“隻捕捉到了素問的一縷氣息,簡直大海撈針。”

“已經在路上了,先找。”千池說。

離頁再沒說話,任由千池駕車往前走。

西北的大荒漠之上,隻有一輛白車行駛在公路上,旁邊是寸草不生的荒漠。他們離開了甘肅,駕車一天一夜進入陝西,最後來到了西安。在西安境內靠著離頁查詢到的一絲渺茫的氣息,分開尋了大半天。

離頁還是第一次獨自一人在大街上行動。

眼前閃動著一絲微弱的隻要沒注意就會消失的隻有他能看見的光線。那是蹤跡素問行蹤的反饋。

路人紛紛從他麵前走過,他抬腳跟著那縷光線往前走。

深巷裡熙熙攘攘,三輪電動車,汽車、摩托等各種交通工具接二連三地行駛過。他第一次在路邊停駐,街上的每個人臉上明暗相間,或喜或悲,和幽蒙穀的人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然而,就在此刻,那條微弱的光線在他眼前消失了。

他站在路口的紅綠燈下,用手機給千池打了一個電話。

“不見了,到巷子裡就不見了。”離頁說,“你那邊呢?”

“還在找。”千池說,“你過來這裡吧,定位發你。”

“好。”離頁說。

他收了手機,剛好綠燈亮起,抬腳走過了馬路。

就在他剛好過了馬路之後,在身邊的芸芸眾生中,餘光瞥掃到了一張熟悉的側臉。他急速停下腳步,偏過頭去看。

素問微垂著頭朝他走過來,好像看不見他一樣,目光呆滯心事重重。離頁遠遠地叫了她一聲,她也沒聽見,直直地越過了他。

離頁飛快地蹙了一下眉,腳尖一轉跟了上去。

……

夜晚,繁星低垂,酒店裡千池皺眉看著逐漸變涼的飯菜,掛斷了正在撥號中的手機。

素問還是沒有找到,白天和離頁通完電話沒多久他這邊的線也斷掉了。當時天已經漸漸黑了,他發微信給離頁,離頁說他看見素問了,等會兒回來。

之後他再問什麼離頁都不回話了,無奈,他隻能先回酒店等,但,離頁現在聯係不上了。

酒店隻開著一盞床頭燈,他握著手機用力坐到了床上,人呢?是出去找?還是等?萬一剛出去人又回來了呢?

千池捏了捏眉心,十分痛苦。過了良久,他站了起來,拉開窗簾低垂著眼睛,看著樓下。

很快,房門被敲響了。

他急促地回頭,快步走到門口打開了門。

微笑地離頁出現在門口。

千池下意識地愣怔片刻,還沒反應過來,離頁就笑著走了進來,反手關上了門,說:“素問不見了,我沒找到她,你不會怪我吧?”

千池:“不會,過來吃飯吧。”

離頁:“我不餓。”

已經邁步的千池扭過頭,就見離頁突然問:“你還喜歡我嗎?”

千池心臟倏地快跳一拍,離頁的手高舉起,很自然地環扣住他的後腦,輕聲說:“回答我。”

“……喜歡。”

“…是喜歡我還是策玄?”

“你怎麼了?”千池問。

“沒怎麼。”離頁並沒有放開他,而是偏頭靠了過去。千池在他快要靠過去的時候,閉上了眼,而離頁卻在這個時候停下了動作,笑了一聲,直起身,麵對著他,說:“真天真,你怎麼還相信我會親你?”

說完,他冷臉走到床邊坐了下去。

千池跟著坐到了床邊,兩人相隔咫尺,沉默許久,千池問:“你什麼時候回家?”

“隨時。”

“你不找素問了?”千池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素問又不是我女兒,我為什麼要賣力地找她。”離頁說。

毋庸置疑,素問的生死的確與離頁無關。千池收斂了一下目光,沉重地“嗯”了一聲,指了一下桌上打包的飯菜說:“吃飯吧,一會兒涼了,我進去洗澡,素問的情況明早再說。”

千池在行李箱裡翻了睡衣和洗漱用品打開衛生間的門進去洗漱了。

離頁一人坐在床邊,轉眸看著飯菜默默打開了。

等千池洗完澡出來,離頁已經吃完了飯丟了飯盒。在他出來的那一刻,抓起一起拿出來的衣服進了衛生間,理都沒理他。

夜半,千池翻身手搭在了離頁的小腹上。側麵看著他柔軟的白色T恤的領口,那裡露出一塊青色的瘀痕,他伸手將領子往下拉。

衣領裡露出來的,原本光滑無瑕的皮膚上,布滿了青青紫紫的痕跡,很均勻,均勻到找不到哪一塊才是源頭。

離頁沒說話,把他的手掰開,自己默默把領子又拉了回去。

千池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那裡,問:“怎麼弄的?”

離頁裹緊了被子,微垂眼睫,平靜道:“現在不疼了。”

千池看著他安靜的神情,他很想好好對他,但中間始終隔著一個策玄,他愛著策玄也同樣愛著…愛著離頁吧,這種怎麼也說不明白的感覺牽製著他,讓他寸步難行,他想,離頁也一樣吧。

離頁在被子裡翻了個身,背對著他,一手撐著頭,沉聲道:“睡吧。”

千池“嗯”了一聲,被子下的手得寸進尺,更抱緊了。離頁後背僵硬一片,壓著聲音說:“把手拿開。”

“不。”千池鼓起勇氣說。

離頁有些動搖,遲疑片刻,道:“隨你便。”

千池看著他纖細的脖頸,他單薄、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的肩背。這樣一個人好像很容易被傷害,想想離頁的脾氣卻覺得他也很容易傷害彆人。良久,他淺笑了一下,閉上了眼。

像夏天夜晚,平靜的湖麵因為微風而蕩起的漣漪。一片寂靜的沉默裡,說不清是被什麼情緒所驅使,又或者隻是下意識的一個動作。他看著離頁緊繃繃的背脊,將自己的整個身軀貼了上去。

離頁被驚嚇到了,他睜大眼盯著黑暗中的窗簾,沒有言語沒有動作,就這麼愣著。

起初,他來到如境都是為了尋找家族的寶物,後來,成了千池口中策玄的轉世,在策玄記憶的驅使下愛上了他,可他終究不是策玄,而千池也早已不是真正的百裡風吟。

或許他們遇見的那一天就是世界上最荒謬的故事的開始。

黑暗裡,離頁始終背對著千池。他不敢回頭看他,同樣,他也不敢看他。在這個無人知曉的時刻,好像做什麼都沒關係。一切都被忘記,一切都被默許。

離頁慢慢放鬆緊繃的神經,輕柔的呼吸聲響起,千池閉上的眼睛裡流下了難過的眼淚。

離頁做了個夢。

他夢見了一片紅色的如血一樣的彼岸花地。

彼岸花地沒有儘頭,天邊的漆黑前是飄散著的紅色如羽毛一樣蒲公英,大風過境,它們是被風吹起的。無數紅花左右搖擺,刺眼的閃電過後,天邊響起了滾滾驚雷。

大雨傾盆而下,無數顆水珠打在彼岸花上,順著反卷的細長花瓣流落到地上,滲進土壤中。

那是夏末秋初,那場雨讓他從濕潤的地底蘇醒,發芽,出新葉,經過幾次枯萎長成真正的彼岸花。

之後的很多年裡,他在風雨裡搖擺,成長、反抗、妥協,幾經周折最後修煉成仙。

他穿著紅衣站在彼岸花海裡,漫天的紅色粉末漂浮在他身邊,感受來自它們的羨慕。

可他並不開心,因為他不能離開這裡。

他提燈朝前走,踩著潮濕的地麵,腐化的落葉與同類的屍體,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很久很久過去了,他始終沒有走出這片花海。突然,他看見遠處好像有一片小空地——那裡沒有彼岸花。

於是他朝那裡走了過去。

當他彎腰撥開花群時,一個滿身鮮血的男人躺在厚厚的花群上。他的手腕被劃開,身上是流著濃血的千瘡百孔,腿上更是如此,身下的血跡如小溪一樣蜿蜒曲折。

那是…千池。

那一刻,他的四周,他的身體、腦海和記憶裡,像是催促著什麼即將要發生的事情。

隨之而來的是那種來自遙遠天際的波動,無邊無際的虛空,無邊無際的恐懼。

離頁就是這樣醒來的。

手機鬨鈴就在下一秒準時響起,他身邊沒人了,被被子牢牢裹住。但被千池的胳膊抱住的感覺好像還在,熱度停留在皮膚上,一絲絲地灼著人。

千池本來抱的是他上半身,肩膀往下的地方,但睡到半夜,他胳膊被壓得不舒服,抽了出來,這人的手臂就往下放了一點兒,放在他的腰上,手心正好若即若離地貼住他的腹部。

被千池抱著的時候,他覺得很好。離頁望著眼前的一切,神思空空茫茫一片。

周圍的氣息那麼濕潤,像剛下了一場雨。

他想著那場怪異離奇又似乎有所預示的夢,從床上坐起來,伸出手關掉了鬨鈴,掀開被子下床。

電視機下麵的桌子上放著早餐和一張紙條。

他掃了眼再平淡再普通的早餐一眼,拿起了身邊的紙條。

冷了到樓下微波爐裡熱一下,我出去辦點事,一會回來,等我。

離頁放下紙條,觸碰一下早餐,還是熱的,應該是剛買回來不久。他回身去洗漱,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站在窗口掏出手機給千池打了個電話。

幾秒鐘後電話被接通,首先闖入耳朵的是接連幾聲的汽車鳴笛聲,早高峰人類上班族在上班的路上。其次是七嘴八舌的吵鬨聲,吵鬨聲中夾雜著零星的一杯豆漿和油條,千池的聲音變大從聽筒裡傳出:“醒了?早飯在桌上你吃了嗎?”

“還沒,你出去要辦什麼事?”離頁說,“在西安還有事情?”

“有,昨天淩晨突發了些事,有邪靈附身人類,攻擊人類,我正在處理。”千池看了眼遠處拉起的警戒線,有幾名警察抬起警戒線走進去了,“你待著吧,這邊我一個人可以解決。”

“誰要去你那邊,掛了。”離頁說。

之後的好幾天裡,千池都在忙著處理這件事,他驅散了附體的邪靈,被附體的人吃了他給的丹藥,身體和精神都好了不少,但後來的一段時間裡,依舊有源源不斷的人被邪靈附體,邪靈大多窮凶極惡,凶殘至極,對人類有著極深的怨恨,他嘗試了很多辦法,最終在事件發生後的第七天,找到了根治的辦法,找到了邪靈的源頭將其一舉殲滅。

首領的身軀被大火吞噬,他痛苦地嘶吼道:“天帝,是你騙我們,是你把我們變成這副樣子,我與你勢不兩立——”

千池的眼睛裡映著它漸漸扭曲變形的臉,原來他們從一開始是人。

他垂眸看著自己的手,身體似乎比以往更加沉重。

素問依舊沒有任何消息,無論從網絡還是現實中都沒有她的一丁點消息。離頁的秘法再無法感知素問的行蹤,千池整夜無法入睡,夜晚的陽台上他曾經抽過很多支煙。

他們決定要回如境都了。

但一個不幸的消息等待著他們。

汽車被毀了,擋風玻璃全碎,刹車失靈。然而,昨天晚上沒聽到一絲動靜。銀行卡裡的錢再不夠支持讓他們再買一輛。

有人不想讓他們回去,或許是說,不想讓他們現在回去。

他們在手機沒電之前給如境都回過電話,讓他們儘快派車到某個地方來接他們,還兌換了很多現金。

沙地上,他們深一腳淺一腳走著,太過空曠的荒原上,仿佛隻有他們是唯一的生命。風從不可知的遠處吹來,一萬年,幾億年,它都這樣吹拂著,地麵上行走的生物更新換代,有的死去,有的新生,但風不會變。當它吹進石頭的縫隙裡,荒原上就響起如哭叫般的奇異長鳴聲。

在這曠遠的哭叫裡,千池拽住了離頁的衣袖角,跟他走。

不知走了多久,千池拽累了,這幾天來,忙著處理西安的事情他本身已經夠累,現在又要徒步趕去一個地方——那裡的人或許有辦法拯救素問。

他的體力似乎越來越差,他想放下手,但又不太想放。

離頁目視前方,就在千池的手猶猶豫豫打算放開他的衣袖時,他反手拉回,牽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