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 隻聽,千池看著離頁,輕笑道:“……(1 / 1)

千年三見 歎非晚 5688 字 10個月前

二十三年後的今天,斷情欲和了師書說完他們的故事,桌前一片寂靜。

半晌,花與鳴哭喊道:“啊———阿嬤好慘啊—”

其餘五個人慢慢悠悠地轉頭看他,齊聲問:“你哭什麼?”

花與鳴一滴眼淚都沒有,乾嚎道:“阿嬤好慘…原諒我之前對你的聲音有點大,不過還是改變不了你是渣男的屬性。”

了師書懵道:“什麼渣男啊?”

花與鳴假裝擦了一把眼淚,說:“他腳踏兩條船啊,不是渣男是什麼。”

了師書看向斷情欲,又看向花與鳴,說:“我知道,他是個好人,如果沒有他幫忙,我哥的公司也不會有今天。”

“啊?”花與鳴驚道,“他犯了這麼大的事,給你戴綠帽子耶,要我的話一定打死他!”

了師書:“我已經用刺紮過他了,燕不歸的話,我和他打過一架,把他揍趴下了。”

“硬氣!”花與鳴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應照時拱了一下花與鳴讓他少說點:“你彆煽風點火行不行。”

“我哪兒有?”

花與鳴和應照時又開始拌嘴。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嘰嘰喳喳的。離頁偏頭掃了他們一眼,心裡默默歎了口氣。

千池想起正事便問:“那你的福玉是哪兒來的?”

“我不是靠它修煉成精的,”了師書說,“它一直都在我體內,所以它消失了以後我就現形了…不過我知道下一塊在哪兒。”

了師書“嗯”了一聲,說:“好像是青槐楊沉舟家,之前和他談生意的時候去過那裡。”

千池“嗯”了一聲點點頭。離頁卻問:“青槐?”

千池轉過頭看他,問:“怎麼?”

離頁想起之前千池屋子裡的某一幅畫像,還有做過的一場夢,畫裡的場景也是青槐,夢裡他和素問北宮雪也到過青槐。

“我在你屋子裡翻看畫像的時候,裡麵就有一張青槐的畫像。”離頁依然用清冷的語調說。

“哦,那次好像是下山辦事,青槐這邊有妖鬼橫行,下來收妖驅邪的。”千池說。

離頁點了一下頭卻下一秒低垂著眸,皺著眉沉默,沒多久抬起頭看向斷情欲,淡淡地說:“我剛剛看見燕不歸了。”

聽到這個名字幾個人臉色皆是一變。了師書看著斷情欲側臉,就見斷情欲驚訝了一下,迫切地詢問:“他走了?”

離頁:“嗯,今天是你生日吧,我看見他手裡還拿著蛋糕。”

斷情欲蹙著眉,滿臉責備。了師書見狀掐了他胳膊一下,咬著後槽牙,道:“你還擔心起他來了。”

斷情欲慘叫了一聲,說:“他,他畢竟幫,幫過我嘛。”

了師書冷哼了一聲。片刻恢複了正常同樣擔憂道:“他會不會做傻事啊?”

斷情欲騰地一下站起來,說:“我先去打個電話,你們聊。”

見他急匆匆回房的背景,桌前的四個人目瞪口呆地看著了師書,說:“了師書!”

了師書捂住了耳朵,“啊,好吵啊!”

花與鳴起身坐到他旁邊,拉起他的手,苦口婆心道:“哎呀,不是我說,雖然這個燕不歸的確不是個合格的小三,但是他的確是小三,曆史上沒有那個三兒有好結局,而且最可惡的是,斷情欲居然還喜歡他,你還擔心燕不歸會不會做傻事……你腦子被驢踢了!”

了師書:“他萬一真的死翹蹺了怎麼辦?那可是一條人命,而且他從來都沒有做過什麼過分的事情,人都是有情的,我理解他但不代表我不能討厭他。”

花與鳴竟然無法反駁。

長久地沉默過後,斷情欲灰溜溜地從臥室裡走出來,坐下,垂著頭,小聲說:“打電話沒人接。”

了師書問:“是不是睡著了?”

斷情欲搖頭。

了師書想了想,說:“他還有爸媽要照顧,明天應該會去上班吧,去公司看看不就知道了。”

斷情欲“嗯”了一聲。

“好了,我們也該走了,”千池說,“了師書,你真的不考慮去修仙嗎?”

“不打算。”了師書正色道,“成仙後的日子太無趣了,我不想去,而且……我還不想離開。”

千池無話可說。和了師書對視了很久,才移開視線,對斷情欲說:“他已經變成人了,往後長久的時間裡,他會陪著你一起死去。”

“……你說什麼?”斷情欲先是朝千池看了眼,接著轉頭掃了眼了師書,“你變成人了?”

了師書點頭,“是我和他說的,就在我飄到他掌心的時候。”

“這……”斷情欲不知該高興還是該傷心。人的苦難是從死亡開始,輪回轉世,十有八九會入前世的道,變成嬰兒呱呱墜地的時候,他的苦難才剛剛開始。

他會重新經曆一遍人生。生老病死,求不得,愛彆離,怨憎會等等的苦難與名利情所帶來的快樂,然後機械地過完一生。

當中或許會有意料之外的驚喜,然而這些都隻是曇花一現。

如果他去修行或許就不會體驗六道的苦難,成仙變成一個旁觀者,死後化為不懂修煉的人間凡物,雜草,樹木,飛鳥和蟬,枯朽後再化為這些,從而獲得永生。

了師書不去修行,他高興以後在地獄或者天堂能夠與他重逢。

不過正如阿嬤所說,凡事看開一點吧。

半晌,他終於想通了,歎了口氣感慨一聲:“人就人吧……人的苦難是從十八歲踏出校門的那一刻,才漸漸能夠體會意識到,學校是個巨大的生意場,社會是吃人的怪物,掌門,為什麼還要守這樣的人間呢?”

其他人的視線全部落到了千池身上。

他們都知道千池遭過天譴,公然與天對抗。而天又代表著絕對的權威,與天對抗無疑是與權威對抗,或者換個說法便是叛亂者。

自古叛亂遭人唾棄,輕者殺頭重者洙連九族,而千池卻用梵文鏈伽封印活了下來,還被天帝授命,承擔起了守護人間的使命。

其中之一是因為百裡策玄的死因,其二是因為他一直在尋求的答案。

而他到底在尋求什麼答案他們至今誰也不知道。

離頁隻能猜到一點點,大概和天帝有關吧。

但千池的回答卻讓他出乎意料,他指了一下離頁,說:“因為他。”

離頁滿頭問號,這個時候他該不會要把事情全盤托出吧?這麼私人的事情。

斷情欲看向離頁,片刻倏地一笑,說:“傳說如境都掌門屋中掛著已故妻子的畫像,每日觀望思念,怎麼……你也出軌了?”

千池:“……”

離頁和了師書:“?”

“……我呸!”花與鳴說,“出什麼軌啊,你以為我爹和你一樣都是渣男啊,離頁是策玄的轉世!”

“你爹?”斷情欲眯起眼睛看向花與鳴,良久後驚訝道,“你是花與鳴?”

花與鳴:“……”

我這麼有名嗎?

“傳說你戾氣滿身,青麵獠牙,還殺了舊鬼王!”

花與鳴嘴角抽了抽。

誰青麵獠牙?!

應照時實在忍不住問:“你這些八卦都在哪兒聽說的?你居然還知道素問和風暮的事兒?”

“……大學同學啊,他們有的打算去修仙的,對如境都有所了解。”

應照時“哦”了一聲,湊到花與鳴耳邊小聲問:“你真的殺了舊鬼王?”

花與鳴“嘖”了一聲,不耐煩地說:“是啊,很奇怪嗎?我不殺他,怎麼稱霸鬼界。”

應照時:“好吧。”

鬨了一會兒,千池回答道:“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因為他吧,至於那一小部分……師書說得沒錯,人類的靈魂半善半惡,其實不然,世界上的任何物種都是半善半惡,包括人們敬仰的仙和神。”

“人很複雜,他們造就了太多的善惡,時代的進步總是在不停地探索,革新,殺戮與征戰中進行,人生本就是苦,我們就是讓他們在經曆人生的苦難時免受自然的侵害,免得湮滅在宇宙中。”

“人會死會生,當人機械地過完一生的時候,再次出生,對於那個孩子來說一切又都是新的,又獲得了一次重來的機會,這很好,他們會為了那份美好的癡妄奮不顧身,這就是輪回,所以沒必要為人生而感到悲傷難過,因為時間太短了,該做的事情還有很多,能力強責任也就越大,與其感傷人生之苦,不如苦中作樂。”

說完千池朝斷情欲微笑著點了一下頭,然後站起打算離開,張口說再見時卻聽了師書突然問道:“真實是開在廢墟之上的花,而養育它的是廢墟之下無數人的屍骨,您還會讓這朵花開滿人間嗎?”

千池垂眸看著他,一字一句道:“我會鏟除它們。”

了師書笑得開懷,說:“你們摒棄貪嗔癡妄色,在遠離人間的地方修仙,而我們每時每刻都生活在充滿欲念的世界裡,一念之差就有可能萬劫不複,所以在人間也是一場修行,我們在修行如何丟棄它們,好好活著。”

千池滿意地哈哈大笑,看了他一會兒輕歎一聲對斷情欲說:“你的人是個修行的好苗子,可惜了非要待在你身邊,好好待他吧,要不然我就把它挖走了。”

斷情欲訕笑了一聲,說:“一定。”

他站起從兜裡掏出兩張名片,遞給千池,說:“這是我的名片底下那張是楊沉舟的,他算是我生意夥伴中比較講誠信靠譜的人,有什麼需要我可以做個中間人,這次讓您白跑一趟了,希望您能在那找到您要找的東西,您的身份我也會保密的,日後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儘管開口。”

千池接過道了聲謝,說:“你倒是美人在懷,我可得回去哄人了。”

斷情欲下意識地瞥了眼離頁,又對千池笑了笑,而離頁張開口轉過頭想對千池說什麼的,最後一個字都沒蹦出來。

千池對斷情欲說了聲再見。抬腳往門口走了一步才想起忘記了一件事。他又折回來,在了師書臉上劃了一下,了師書的臉就變得和斷情欲一樣蒼老了。

斷情欲掃了眼了師書褶皺的皮膚,依稀可見的抬頭紋,心裡五味雜陳,“這…”

了師書安慰道:“沒事啦,剛好我們也不用因為年齡問題而受人非議了。”

斷情欲想想覺得有道理。

他們把千池幾人送到門口,看見幾個人並肩走在夜色裡。花與鳴不知道和他們在說什麼,模糊不清的聲音隨著他們的遠去而漸漸微弱下來。

斷情欲偏過頭看見了師書盯著那幾個人出神,便捏著他的下巴,把他的臉轉過去,說:“看彆的男人看夠了沒?”

了師書覺得莫名其妙:“……啊?”

他被人打橫抱起,進了院子往屋裡走。斷情欲邊走邊說:“好久不見,我們深入交流一下。”

千池等人走到一半,快到酒店的時候前麵突然衝撞過來一大群人,他們慌張地邊喊著“鬼來了。”邊匆匆掠過他們,朝後麵顛顛撞撞地跑過去。

花與鳴瞥了眼仍舊持續不斷往來跑的人群,納悶地咕噥一聲:“我的手下很聽話啊。”

千池蹙著眉瞬間原地消失,離頁反應過來的時候就隻看見了一道暗紅色的虛影從身邊經過,下一秒就到了前麵,再下一瞬,便隱沒於人群裡。

“我們跟上去看看。”離頁提議道。

話說完,三個人往前狂奔,逆流而上,穿過人潮,片刻就到了千池停落的地方。

千池站在一個人麵前,背對著他們三個。而那人的背後是一個音樂噴泉。

這裡已經跑得沒什麼人了,音樂噴泉夾雜著水聲和詭異的音樂,在夜深人靜無人的廣場上顯得特彆瘮人。

他們互相看了一眼,抬腳上前到千池身邊,終於看清了那人的長相。

他的半邊身體呈樹木的枯化態,半邊臉是濃黑色,一個眼睛被黑色吞沒,幾條黑色的裂紋漫過鼻梁,往那半張臉延伸。左邊肩膀嚴重地塌陷下去,垂在身側的手臂看著比正常人要長許多。

他用另一隻眼睛掃過趕來的三人,然後看向千池,張開半枯化的嘴唇,顫抖著聲音說:“求你,救救我。”

離頁問:“你為什麼會搞成這副樣子?”

花與鳴問:“你這樣的,我還從來沒見過,你見過嗎?怎麼救啊?”

他後麵兩句話是在問應照時。應照時盯著他看了會兒,搖了搖,說:“我也沒見過。”

他更急切地把求助的目光移到千池身上,說:“我知道你一定能救我的,了師書都活過來了。”

“你是李一安?!”離頁三人驚道。

李一安眼珠不安地轉動著,他低下頭看看自己黑色的手臂,說:“我知道錯了,我不該用那個破玩意兒。”

“你明知道那天之後你所學功法會全失,拿到福玉也白搭,為什麼還要拿走?”千池問。

“因為,因為,我想趁著功法全失之前,用福玉保住它們,我不想受人欺負,芳華城已經找我算過賬了,我知道錯了,幫幫我幫幫我。”

“我救不了你,最多也隻能讓你不再繼續枯化下去。”千池說,“了師書不是靠福玉修煉而成,所以他可以救,但你不行,凡人沒有東西可以做抵押。”

“……難道我就要這樣一輩子不人不鬼地活著嗎?!”李一安全然失了方才的可憐,厲聲尖叫起來。

離頁冷聲道:“你知足吧。”

花與鳴語氣不善:“死和活著你選哪個?”

李一安低著頭似乎很難下決心,半晌抬起頭像是放棄了掙紮,輕飄飄地說:“活。”

“好。”

千池向後退了一步,抬手在李一安麵前一指,一個太極圖出現他眼前,旋轉了片刻後消失,一道紅色的光線進入他體內。

“好了,你走吧。”千池說,“積善行德,說不定你的枯化會退去。”

李一安驚喜道:“真的嗎?”

千池點頭。

“多謝!”李一安說,“以後我一定積善行德!謝謝!”

李一安轉身離開了。

他走遠後,離頁問千池:“你說的真的假的?積善行德他的枯化就會退去?”

千池看了眼他一瘸一拐的背影,轉過頭對離頁,說:“假的,就算有一天發現了,他也會為了渺茫的希望而奮不顧身。”

離頁覺得李一安並不會那麼做。

李一安又不是千池和蕭亭,會為了根本就不會改變的事實而豁上所有。

但萬一呢?人都是怕死的。

花與鳴搖頭感歎自作孽不可活。應照時一言不發。千池忽然打了個響指,愉快地說:“走!去酒吧!”

三個人看向他,好奇他抽什麼瘋,大晚上的不睡覺去酒吧乾什麼。

隻聽,千池看著離頁,輕笑道:“給你討個漂亮的小哥哥回來。”

離頁:“……”

不是他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