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頁實在不想來酒吧鬼混,奈何某些人軟磨硬泡偏要把他帶過來放鬆,旁邊還有人煽風點火,唧唧歪歪地說什麼酒吧是男人的天堂,去了會忘記一切煩惱。
耳邊一直有人吵不停,他說不過就被拽過來了。
彼時,他正端坐在沙發上無語地看著對麵喝酒泡妹的兩父子。
應照時手裡拿著一杯威士忌,抿了一口覺得味道不錯,就給離頁倒了一杯,說:“這酒還挺好喝的,你要不要嘗嘗。”
離頁死盯著對麵的千池。
見他左擁右抱,和其中一個女孩兒聊得火熱,還捏了一下她的下巴。
離頁怒火中燒,握緊了拳頭,繃著一張臉活像是要吃人。
應照時偏頭看他一眼,餘光睨了眼對麵的人,“嗯”了一聲,說:“男人嘛都這樣。”
離頁硬邦邦地說:“屁。”
應照時措了一下詞,努力為他親愛的舅舅開脫,說:“他們就是玩玩兒聊點大家都放鬆的事物,出去了誰都不認識誰,又不是真的,還是說,你,吃醋了?”
離頁拿起應照時給他倒的一杯酒,喝了一口,十分淡定地說:“沒有。”
“不過,”離頁說,“我要是上去揍他,你要攔著我。”
“好。”應照時笑說。
周遭一片嘈雜,花與鳴長得人模狗樣,和女孩兒聊得火熱,沒多會兒就上台跳舞去了。
離頁和應照時玩起了骰子,比大小。第一局,離頁打開,各色的燈光下他眯著眼睛瞅了一眼骰子,說:“十一。”
應照時:“十二,喝。”
離頁將杯子裡的酒一飲而儘。
應照時邊搖骰子邊問:“你這次出來收集完…東西是不是要回去了?”
這裡人多,命軸不宜被閒雜人等知道,所以他換了稱呼來代替。
“也不一定,看情況。”
應照時把骰子放在了桌子上,問:“什麼意思?”
“計劃趕不上變化,”離頁說,“我還有些問題要探尋答案。”
“什麼問題?”
“這個……說起來比較複雜,回頭再說。”離頁說。
“行吧。”應照時說,“開,八。”
離頁:“十三,該你了。”
應照時喝了一杯酒。
第三局,離頁九,應照時七。第四局,離頁搖了個十七,應照時十八。
十八局下來離頁差不多喝醉了。而應照時臉都不帶紅的。而此時的千池誰知道跑到哪兒去了,連個影子都沒有,倒是花與鳴蹦蹦噠噠地回來,看到離頁有些紅的脖子,問應照時,“你怎麼把他灌醉了?”
應照時真是冤枉,他解釋道:“不是我,我怎麼知道他這麼不經喝,才喝了一瓶就醉了,早知道讓他喝可樂了。”
他話音剛落,離頁就朝一邊倒了下去,伴隨著花與鳴和應照時的“哎”聲睡在了沙發裡。
最怕空氣突然寂靜。
花與鳴擠到應照時身邊坐下,問:“這下怎麼辦?我爹呢?”
“剛接了個電話出去了。”
花與鳴“哦”了一聲,說:“行吧,那等他回來吧,我可不想背醉鬼。”
他坐不住挪了屁股坐到離頁身邊,戳了戳他的臉,試著叫了一聲,“離頁!”
離頁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
“你喝醉了?”
離頁一副“你睜眼說瞎話”的表情看著他,這副樣子還用問嗎?
花與鳴見狀“哦”了一聲,說:“你酒量也忒不行了,以後多練練。”
離頁:“我從來不喝酒。”
花與鳴拍了拍他的臉,誇道:“好孩子。”
離頁掃了他一眼,腦袋往扶手上移了點,上半身窩在沙發上,說實話這個姿勢很彆扭。於是他躺了沒幾秒,就掙紮起來,頭靠著椅背,閉上了眼睛。
此時的千池站在陰暗的巷道裡,和一隻白色的骷髏說話。這隻骷髏不是彆人,正是小白。
酒吧裡人太多,小白不能進去,所以找上了千池,那時千池剛好出來接電話,它躲在暗處,將自己的枯指朝他丟了過去。
好死不死,剛巧丟到他頭上。它嚇得用枯手捂了一下嘴,就看見千池朝它這邊看過來了。
小白比畫了一番,千池皺著眉聽著,半晌問:“你是說血柯已經發現我們在它身上下的追蹤術了?還破解掉了?”
小白點點頭,它接著又比畫了一通。
千池說:“一個穿著黑袍的人?你確定黑袍下麵是人不是霧氣?”
小白搖頭,又比畫了一下。
“人?人間還有能降服它的人?”千池問,他應該就是血珂口中的高人了,“那個黑袍有什麼特征嗎?出現的次數頻繁嗎?”
小白又比畫了一通。
千池震驚地說:“沒特征,看不見臉,個子很高,隻出現過一次。”
他又問:“說話的時候,這男女總該知道吧?”
小白擺了擺手,比畫道:“用了法術聽不出男女。”
“嘶……”
這下有點棘手。
小白比畫道:“不過它的傷還沒完全好,再加上您下的咒,它暫時是做不了惡的,它的手下現在隻剩下鬼魁了,我們的人每天采集很多人氣,然後用死雞死鴨代替人肉糊弄它。”
這讓千池懸著的一顆心放了下來,他說:“廖吾還真給力啊,行了我知道了,這招用不了多久,你叫它們小心一點,察覺不妙立刻離開不要多做逗留。”
小白鄭重地點了一下頭,朝千池作揖然後消失離開。
千池回到酒吧的時候就看見沙發上躺著一個人,而旁邊兩個人沒心沒肺地聊天。花與鳴喊道:“哎呀不是她,是冷煙,是她怨氣衝天,來到鬼城的第一天就把我手下打傷了,她脾氣可不好了。”
“冷煙?是不是那個生前被丈夫休了的那個女人?”
花與鳴瘋狂點頭,“是啊是啊,就是她,她不喜歡所有的雄性動物,連雌雄同體的水仙都不喜歡,雖然她長得很好看。”
“被丈夫休了也不至於討厭所有的雄性吧?”
花與鳴說:“是吧,我也這麼覺得。”
千池掃過他倆,俯身抓著離頁的胳膊搖了幾下,叫道:“離頁。”
您呼叫的用戶已死機,請您稍後再撥。
千池轉過頭去看桌上的酒瓶。一共四瓶,也不多呀。
“哎,你回來了,你剛去哪兒了?”花與鳴偏過頭問他。
千池將頭緩緩轉過去,看著他不答反問:“你們乾的?”
花與鳴和應照時經常欺負素問和北宮雪,惡作劇是常有的事。所以千池才會這麼問。
花與鳴看了眼不省人事的離頁,炸毛道:“跟我們有什麼關係,他自己酒量不行,你應該多多練練他。”
千池輕歎一口氣,拽起離頁,背上他,說:“走吧,回酒店。”
“哦。”
應照時去結了賬,幾個人一起出了酒吧的大門。這裡離酒店不遠,所以沒有打車三個人打算走回去。
花與鳴和應照時走在後麵,接著冷煙的話題閒聊,千池背著離頁走在最前麵。
他突然想起某次在如境都的時候,自己曾經也被離頁這麼背過。那天他也是喝得大醉,離頁從雙棲閣把他背到了玄吟居,就是在那天夜裡,他咬了離頁的耳朵。
千池輕笑了一聲,如今他們卻又顛倒過來了。不過宿醉的離頁比他安分多了,趴在他背上一動不動,呼吸均勻地撲到他脖子上。
到酒店房門口的時候,千池橫抱著離頁,站在自己房門口,對應照時說:“開門,房卡在我褲兜裡。”
應照時欲言又止,餘光瞥了眼右手邊的一間房,遲疑了一下,說:“那間才是他的房。”
千池:“嗯哼?”
那間房是離頁自己開的。他下午來酒店的時候就主動到前台訂了一間,千池問他為什麼要再訂一間,他說,我睡覺喜歡寬敞。千池不信,他還補充了一句:你睡覺打呼嚕吵死我了。
千池睡覺從來不打呼嚕,離頁不想和他一起睡。但離頁現在喝得醉醺醺的,千池是不會讓他單獨睡的。
花與鳴拿著一瓶蜂蜜,站在他旁邊,看了眼沉睡不醒的離頁,說:“嗯哼個屁,裡麵可隻有一張床,你也不怕他第二天醒來和你打起來。”
千池反問:“他打得過我嗎?”
當然打不過。但是……
“你舍得打他嗎?”花與鳴眨了眨大眼睛。
“嗯…不舍得。”千池說話慢吞吞地,半晌又說,“所以趕緊開門,他好重啊。”
“好吧。”應照時妥協,上前在千池褲兜裡掏出房卡刷了一下,握著把手打開門,先進去把房卡插在卡槽裡,又打開了燈,接著走到床邊,將被子拉開了一角。
千池小心翼翼地側過身抱著離頁走進來,把他放到了床上。花與鳴對應照時招了招手,示意他該離開了。
應照時會意抬腳朝花與鳴走過去,就聽邊給離頁拖鞋的千池,帶著長輩的叮囑,說:“把門帶上,明天早上彆賴床,下去吃早餐。”
花與鳴把蜂蜜放在桌子上,和應照時應了一聲,關上門走了。
把離頁安撫好,千池把一瓶礦泉水倒進水壺裡按下開關把瓶子扔到了垃圾桶裡,又拿過蜂蜜,用小勺子取了些倒在杯子裡。
然後坐到床邊,等著水燒好。
不屬於他的業障入體讓他在那短暫的一瞬,感到胸悶氣短,身體異常沉重,所以隻能坐在地上。
是離頁將業障壓住,還渡了些靈力給他,要不然他今天晚上要在了師書家的地板上坐很久。
杭州還有命軸的痕跡,離頁這兩天估計又得走了。
他睡得安詳,脖子上還戴著他送的項鏈。
千池伸手順著紅繩把項鏈拿出來看了眼,酒店黃色的燈光下,藍色的玉石發綠,中間的離字倒是清晰可見。
半晌,他抬眸看著沉睡的離頁。
他一直都戴著嗎?
這樣的想法一冒頭就難以抑製,如果他一直戴著的話,這次特意來北京是不是預示著什麼?
離頁一個字都不說,他也沒問過。一個拚命撩一個始終沒反應,彼此的關係就這麼僵持曖昧。
水壺的開關跳轉,水燒好了。他把項鏈放好站起倒了一杯出來,用勺子攪了攪,讓蜂蜜化開。
然後便拿過睡衣去洗澡了。
離頁是被響了半小時的水聲吵醒的——衛生間的水。他睜開眼頂著沉重的腦袋爬起來,便看見衛生間亮著燈,透過磨砂玻璃,他看見裡麵有些黑色的霧氣。
他瞬間來了精神,掀開被子下了床,快步走到門口抬手敲了一下門,問:“你身上的業障我不是替你壓下去了嗎?怎麼還有?”
千池被嚇了一跳,他叫了一聲關了花灑,把濕漉漉的頭發向上背過去,問:“醒了?想吐嗎?”
“不想。”
千池說:“是壓下去不是消失了,業障無法消散,隻能用功法壓製,桌上有蜂蜜水,這會兒晾得應該差不多了,你把它喝了。”
“你彆扯開話題,這些業障怎麼辦?”
千池笑著揉搓著泡沫頭,看向投落在門上的黑影,問:“怎麼?你這麼關心我?”
門外沉默不語。許久之後,離頁不答反問:“我之前看到過你身上的東西,有業障也有魔氣還有梵文鏈伽,唯獨業障我不知道是怎麼來的。”
裡麵默然片刻,認真地問:“想知道?”
“嗯。”
千池偏不隨他的意,又笑著問:“我憑什麼告訴你?”
離頁的臉拉得比驢長,怒道:“愛說不說。”
好心當成驢肝肺。
離頁抬腳走回床邊坐下,發現口渴就把桌上的水喝了。喝完才反應過來這不是自己的房子,而且他還和千池擠在他的房間裡。
不用問就知道是千池強製把他弄到這裡的。
他打算走,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有點矯情,但是不走的話,豈不是要和他睡在一起?
所以還是走吧。
“我回房了,謝謝你把我弄回來。”離頁把自己的衣服一拿走到衛生間門口說。
“你不在這兒睡?”
有你在旁邊我還睡得著嗎?
離頁用之前的理由,撒了個謊,冷聲說:“我喜歡寬敞。”
他說完走到門口,一隻手搭在把手上,然後像是期待什麼反應一樣朝衛生間看了眼。
裡麵依然不斷地有水聲傳來,卻聽不見千池的聲音,開口說什麼來挽留他。
離頁收回視線打開門走了出去,他覺得自己真的瘋了。有病。
與此同時,四合院內。
斷情欲嘶吼一聲,滿足地趴在了師書身上,和他接了個綿長的吻,結束後把了師書攬入懷睡到了另一邊。
了師書半眯著眼睛,盯著床幔看。斷情欲伸手撥了撥他的頭發,說:“床幔有什麼好看的,不如來看看我。”
了師書扭過頭看他,說:“你…眼角的魚尾紋好多呀。”
“……你也有啊,還笑我。”斷情欲笑著笑著就笑不出來了。他抬手撫上了師書蒼老的臉頰,將額頭貼了過去,說:“為什麼要變成人?”
了師書翻身麵對著他,說:“因為我想你在一起,不用被彆人說成是爸爸和兒子。”
斷情欲苦澀地笑著,這些年因為了師書的關係,給他惹了不少麻煩。說他誘拐未成年的人都有,不過都沒濺起太大的水花,因為他有錢,站得高,那些人的議論對他來說都不重要。
他突然開口問:“恨我嗎?還有燕不歸?”
了師書沉默,他翻過身過了很久才說:“不。”
他話鋒一轉又說:“但是討厭你們,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和他有過多的來往。”
斷情欲說了聲“好。”
斷情欲原本打算第二天去公司和燕不歸講清楚的。但是沒想到剛進公司,人事部就告訴他燕不歸辭職了。
斷情欲看著經理,懵道:“什麼時候辭職的?”
“昨晚。”
昨天晚上就辭職了。
這麼快。
“他有說什麼嗎?”
經理搖了搖頭。
斷情欲腦子一片空白,機械地徑直朝電梯口走,路過的員工朝他打招呼他一一回了句你好,進到辦公室的時候發現桌子上放著一封信。
信封上放著一片乾枯的玫瑰花瓣,封麵上用圓珠筆寫著幾個字。
——斷董親啟
斷情欲把花拿開,急切地把信拆開就看到了以下內容。
我不知道該不該給你寫這封信,站在朋友的角度好像離彆之際是該道個彆,但如果站在第三者的角度,我萬萬沒有與你道彆的資格。
我是自私的,所以請你把這封信讀完。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我猜你一定不記得了。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你買早餐回宿舍的時候,剛好我就在路邊的座椅上看書。我注意到你的視線就抬起了頭,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你。
以前我不相信一見鐘情,但自從遇到你之後我開始相信了。
因為一見鐘情,很多次我豁上自己的所有來成就你的夢想,又因為喜歡所以在你身邊待了二十多年。
我從未憎恨過了師書,也從來沒有埋怨過你。一場大夢做了很多年,所幸,我已得到答案——你是喜歡我的。
那晚良宵,我聽到了那陣因我而劇烈跳動的心跳聲。
二十多年的豪賭我贏了,這隻離家許久的燕子也該回家看看父母了,再晚一點我怕來不及。
到現在不得不感歎一句: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北京的深秋很冷,記得多穿點衣服,日後保重。
祝你喜歡的人永遠拒絕你。
2023年11月24日
燕不歸留
有些字跡被水…被淚花打濕,黑色的筆跡暈染開,一小個一小個的褶皺零散地布滿整張紙。
斷情欲跌坐到椅子上,椅子發出“哢噠”的一聲脆響。他捏著信箋的手顫抖,喉嚨酸澀。
旁邊的那片玫瑰花瓣,是他之前某次順手摘下花壇裡的花送給他的,當時開玩笑地說:“討你一歡,笑一下。”
沒想到這片花瓣被他保留到現在。
斷情欲將信擱到一邊,撚起那片乾花,小心翼翼地生怕它碎了。花香味兒已經沒有了,乾花的薄脆感很強烈,周圍邊角已然變黑。
燕不歸陪了他很久,從學校到工作再到生活。世上沒人會這麼傻,偏偏這個傻子被他遇到了。
他抽泣著,提筆在信箋末尾回了一句話,然後把花裝進信封裡,把信鎖到了辦公室的一個櫃子裡。
燕不歸風塵仆仆地從北京一路回到了江南。
十一月份的江南,路上寒氣比較重,沿街一路人煙稀少。偶爾的時候會遇到幾個小孩兒玩鬨。
他穿著及膝的風衣戴著圍巾,拖著行李箱,直奔家。到門口的時候他有些恍惚。
院牆依然那麼高,門前種著兩棵樹。在這所院子裡他生活了二十多年,離開了二十多年,剩下的時間裡他願意回到這裡。
燕子終於歸巢了。
他按響了門鈴,花甲之年的老人出來迎接他。晚上哥哥姐姐又做了很多菜,一家人終於團聚了。
月光下,這些人透過窗戶抬頭望了眼皎潔的月亮。其他人有說有笑,唯獨燕不歸紅了眼,他想,希望來生有幸,能夠與相愛之人相守一生。
放棄遠比堅持更加美麗,因為放棄是你親手舍棄了追尋了很久很久的癡妄。
久到夜夜入夢,久到你以為它會牽起你的手,對你說,你好,你辛苦了。終於有一天,你將那份癡妄狠心推開,讓它飛向高遠的天空。
月亮抬起頭,
卻遲遲不肯與新升的太陽碰麵。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我也是。
斷情欲在信最後麵寫:來生再見
之後的幾天斷情欲和了師書回了趟家,看望了張葉。
張葉見到變老的了師書差點被嚇死。還是斷情欲及時扶住她,解釋了一通,張葉才緩過神來。
頭發花白的張葉,看著了師書盯了好一會兒走過去捧起他的臉,淚眼模糊,說:“受苦了孩子。”
了師書搖了搖頭,笑說:“不苦,我已經活過來了。”
張葉笑得慈祥。終於有一天這個詞用到她身上。
一家人吃了頓飯,第二天早上開車自駕去旅遊。先是去了福建老家,看了看阿嬤,沿海地區逛了一圈,最後去了西藏。
是張葉突發奇想,說想看看最接近天堂的地方是什麼樣子。於是斷情欲和了師書做了很多功課,好讓張葉平安地到達目的地。
高遠的天空,新鮮帶著股涼意的空氣,一望無際的曠野,漫無儘頭的公路,還有車載音樂裡許巍的曾經的你。
張葉平安無事勝過所有。
他們化了一個藏族人特有的妝容,穿著藏族的服飾,讓路人給他們拍了一張照。他們還在西藏某處山上,係了經幡散下了祈願天下太平,無病無災的隆達。
張葉徹底接受了一切,像阿嬤說的那樣樂嗬嗬地活著。她讓了師書和斷情欲在經幡前接個吻,希望得到上天的祝福。
斷情欲扭扭捏捏,說:“一大把年紀了,不玩這麼浪漫的東西了吧。”
了師書附和:“是啊是啊。”
張葉“哎”了一聲,說:“忘了嗎?男人致死是少年,來來,我給你們拍。”
無奈之下斷情欲把手機遞給了她。
張葉鏡頭對著他們。
了師書和斷情欲機械地轉過頭麵對著麵乾巴巴地站著,在張葉的催促中,漸漸靠近。
嘴唇相接的那一瞬,張葉在鏡頭外熱淚盈眶。
這麼多年,她釋懷了所有接受了所有的在她眼裡的“不可以”。短短幾十年,何苦糾結那麼多。
兒子“兒媳”都好好的,她還有什麼不滿意呢。
耳邊的風呼嘯而過,斷情欲站在山巔,再也聽不到其他人的喧囂。
山風吹過了師書的頭發,他想起作為玫瑰時第一次見到斷情欲的場景了。
那天它也是像這樣被風吹著,狂風的呼嘯中它依稀聽到了一陣轟鳴聲。
轟鳴聲由遠及近的同時,閃電雷聲乍起,照亮曠野的時候驚雷劈下。
了師書被嚇了一大跳,沒多久大雨傾盆而下。
那個轟鳴聲越來越近,後輪的火光也越亮。雨太大了,完全看不清前路。
下一秒,他踩了刹車,然而卻刹不住了。沒幾十秒,連人帶車摔了出去。
斷情欲向路邊翻滾了好幾圈,身上多處都摔破,頭上的血流下來,順著臉頰混合著雨水,流了一地。
各處的血跡流入土地,彙入玫瑰的花梗。紅色被吸收,消失不見的時候,玫瑰迸發出耀眼的光芒。
緊接著,了師書蜷縮在地上,它睜開眼看著自己長出了人類的軀體。
他朝眼前的少年歪了一下頭,垂眸掃了眼地上的血跡,爬起來走過去推了推他的肩膀。
沒反應。
他探了一下對方的鼻息,間隔很久的輕柔的呼吸撲在他的食指上。
他快死了嗎?
了師書知道人類如果流血過多會死。於是他便伸手用法術替他止住了血,將他的傷治療到一半的時候,遠處就來了一輛救護車。
120是了師書打的,電話顯示未知來電。
了師書餘光看到救護車來的時候就變成了玫瑰,躲在一旁看著醫生把這個人類抬上車,然後帶走。
救護車遠去他又恢複人形,遠遠地注視著漸漸隱入雨幕的車。
如果不是因為了師書及時相救,斷情欲早在二十三年前就死了。這也是後來了師書為什麼會和他長得像,會考試,見到他說的第一句話便是“我找到你了”的原因。
了師書帶給了他敲開成功之門的第一腳,也帶給了他重生的機會。
這便是玫瑰花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