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紅葉那邊過得如何, 林翡兒知道得不多,她不會讓人去打聽,有悅悅在,她每天的日子的確過得相對充實, 尤其是兩歲大的小孩充滿求知欲, 為什麼掛在嘴邊, 動不動就為什麼。
傍晚,酉時三刻, 天已經黑了, 紫禁城也籠罩在黑暗中,各宮開始亮起宮燈,被翻牌子的林翡兒坐上轎輦前往乾清宮。
等她到乾清宮時, 見到皇上站在大殿門口, 抬頭不知道在望什麼,她的手在他麵前晃了晃, 很快就被抓住。
“皇上在看什麼?”
“朕許久沒抬頭望過空中的月亮了, 今日發現這月亮比中秋那日還要圓。”
林翡兒跟著抬頭,她發現自己心境不如以前,沒有以前那種賞月觀月時完全靜心沉浸的心態, 她看一會兒便忍不住側目看身邊的人,注意力有一部分在被緊抓著的右手上,手掌的溫熱傳遞給她,她反而想看他的手。
皇上除了寫字批折子, 大概其它事情不需要他來做,他的手掌其實很柔軟,繭子不多,一摸就知道是養尊處優的雙手, 沒乾過重活。
“冷嗎?”看了一會兒的康熙覺得夜間霧氣重了,秋風涼爽,他怕佟佳氏站在外麵會冷,攬著她的肩膀。
“不冷。”
“朕的手有什麼可看的?”
“臣妾也不知道有什麼可看的,不過比起天上的月亮,這會兒臣妾反而更想看皇上的手,臣妾也不知道臣妾怎麼了。”
康熙一聽這話,尤其是佟佳氏說得認真真摯,他的心反而被擊了一下,對上她那雙清澈的黑眸,那裡麵映出一個小小的他,在她心裡,他是不是比月亮好看,花月不如人。
康熙覺得佟佳氏原來是會說情話的,一說還能撫慰他的心,他看著她,不由地親上去。
乾清宮的一眾奴才都驚住了,怎麼在殿外就親上了?他們也不敢多看,紛紛低下頭。
親完後,康熙才攬著佟佳氏進去,讓人備水沐浴。
事後,林翡兒趴在皇上懷裡,為何她明明多吃肉,體力還是不行,隻覺得累得慌。
康熙撫摸著佟佳氏的後背,即使佟佳氏整個人趴在他身上,他也不覺得重,不覺得被壓住,反而喜歡她這麼貼著他,以前他事後都急著叫水,現在想就這樣靜靜待一會兒。
三藩、河務、漕運一向是他作為皇帝關心重視的三大事務,三藩已經解決,不過這河務跟漕運屢出問題,他上一次南巡時閱視過河圖水壩施工圖,不過今年八月連著下雨,那水壩被雨水衝毀些許,若是雨水都能衝毀建好的水壩,等到黃河急流衝下來,那水壩豈不是更不堪一擊。
得知此事後,他便把河道總督給任免了,任命新的河道總督,同時派人前去調查原先派發下去的庫銀,一查發現原河道總督私吞了河道庫銀幾萬兩,導致施工簡陋,偷工減料,水壩極其不堅固,連著幾天的暴雨就出現問題。
他今日為這河道水運的事煩心,這會才覺得心情好一些,有時候床第之事能紓解壓力,尤其是跟喜歡的人一起。
“皇上,該叫水了。”
康熙見趴在身上的人說話了,她想從他身上下來,被他製住,“不著急,我們再來一次。”
“皇上,你……天色不早了,該歇息了。”
“明日朕可以起晚一些。”
林翡兒還沒來得及反對,人被翻個身,她成了在下麵那一個。
今晚康熙格外儘興,儘興過後自然心情大好,第一次過後才叫了水。
翌日,康熙等佟佳氏離開乾清宮後,他叫來梁九功,讓他擬一張清單,給佟妃的賞賜,他好久沒賞過她東西了。
梁九功又把差事吩咐下去,清單擬好之後給皇上過目,皇上沒有意見後,他再把清單上的東西拿過去承乾宮,宣賞。
後宮其它小主嬪妃知道皇上給佟妃賞賜,而且是隻給佟妃一個人,羨慕嫉妒恨,可是除了羨慕嫉妒恨之外也彆無他法,誰敢跟皇上唱反調啊,皇上寵著的人,她們哪敢亂說什麼。
這後宮除了一些節日,皇上幾乎沒單獨給過小主賞賜了。
鹹福宮的婭芬曉得皇上給佟妃賞賜後,她氣得牙癢癢,她懷孕後,皇上都沒有讓人給她送賞賜,她這一胎已經快四個月了,皇上的影子都沒見到。
姑姑說皇上忙,可是皇上忙都不忘召佟妃侍寢,不忘給佟妃賞賜,她這個懷著皇嗣的常在比不過得寵的妃子,皇上太厚此薄彼了。
明知不能情緒激動,婭芬還是抹了幾滴眼淚,她從十歲進宮,進宮後便知道自己以後是皇上的女人,盼著自己長大後侍寢,侍寢後,本以為皇上會喜歡她,可是過了這麼多年,她從未感覺到皇上表哥的喜歡,她也是喚皇上表哥的,同為表妹,她與佟妃為何差距這麼大。
可能是懷孕的人心思容易敏感,婭芬一哭反而有點停不下來了,卷卷跑到她床上,趴在一邊,她把它抱過來,抱著它哭。
“小主,你怎麼了?”
“我沒事。”
“小主可是哪裡不舒服?”
婭芬搖搖頭說她沒事。
“小主可是聽到佟妃得了賞賜而傷心?”柳杏畢竟在自家小主身邊多年,猜得到她幾分心思,她忍不住安慰道:“小主,可是佟妃沒有孩子,膝下隻有一個不是親生的格格,小主若是生下阿哥,你比佟妃更尊貴,一些賞賜而已,小主想要什麼,太後都可以給你。”
“我隻想要皇上的寵愛。”
正因為什麼都不缺,她才想要得到自己缺的東西,婭芬從小錦衣玉食,這麼多年一直渴求皇上的寵愛,一直沒得到過,所以才這麼不甘心。
“可是皇上的寵愛沒有子嗣重要,當年德妃也得寵,可如今德妃比不過佟妃,可是沒人敢輕待德妃,正是因為德妃生了阿哥。”
“柳杏,我都知道的,你不用跟我多說。”
柳杏也隻好把話忍回去,好在自家小主哭了一會兒就不哭了,她命人去端來安胎藥,等湯藥變涼些許後,她遞給小主。
婭芬想著再過幾個月生下阿哥,她也能繼續承寵了,現在的確是阿哥要緊,姑姑都盼著她生下阿哥,她若是沒生下阿哥,那三個新人怕是要代替她了。
她喝下安胎藥覺得疲倦,慢慢躺下來就睡著了。
不過睡著睡著,她總覺得有什麼東西流出來了,她一下子驚醒,自己伸手到下麵摸,摸到濕潤的液體,她抬出手一看,手上已經沾著血,她害怕地尖叫一聲。
“小主……”
外頭的柳杏柳桃立即跑進來,見到自家小主沾著血的手也嚇一跳,“小主,哪裡來的血?”
“是下麵,我下麵流血了。”婭芬看著自己的手,又看向她們,眼神其實很茫然,沒有焦點,她不明白自己隻是睡一覺怎麼就流這麼多血,流這麼多血,她的孩子還保得住嗎?
柳杏跟柳桃反應過來立即喊人去請太醫,也讓人趕緊去寧壽宮跑一趟告訴太後,她們掀開被子一看,被子跟墊子都有血,不知道流了多久。
兩個人對視一眼,心裡隻有一個想法——-孩子怕是保不住了,她們都來不及去想為什麼流血,隻想著先止血,還有就是燒熱水之類的,畢竟孩子保不住,這胎兒可是要產出來的,不能留在肚中。
太後的寧壽宮離得稍微遠一些,還是太醫醫女們先趕到,看宣常在這樣子都知道是小產了,胎兒保不住,流太多血了,不過太後還沒過來,他們不敢擅自做決定,隻能先幫宣常在止血。
“救救我的孩子,你們快救救我的孩子……”婭芬躺在床上虛弱道,她先前還想著皇上的寵愛,對這個孩子不是特彆在意,可是這孩子快要沒了,她又十分後悔,迫切地想要留住自己的孩子,那是她的孩子,它已經快四個月了,再過幾個月,它便能足月誕下,到時候能跟她說話,能走能跳,比卷卷還活潑,她什麼都不想要了,隻想要留住她的孩子。
太醫們給宣常在施針,儘量控製住血不要往外流,沒人敢真的應下宣常在的話,隻能是寬慰她,他們會儘全力醫治。
“魯太醫,你醫術高明,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
“微臣會儘全力,常在小主,你先嚼幾片參片。”
顧不上參片的苦澀,婭芬抓了一把放在嘴裡直接嚼。
太後過來時,婭芬的血倒是止住了,不過臉色很蒼白,失了很多血的她哭都哭不出來,太後見狀,曉得婭芬此時情緒不對,她把魯太醫叫過去一旁了解情況,知道孩子保不住後,她也差點昏過去,兩眼發黑,好在旁邊有人攙扶。
“怎麼會這樣?前幾日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出血?”
幾個太醫無人回答。
“哀家問你們話呢,為何會突然出血?”
太後淩厲的目光看向幾個太醫,目光在謝太醫身上停留多一會兒。
他們紛紛跪下來,說是不知為何,他們過來時宣常在便在出血,如此大量出血,他們懷疑宣常在吃錯什麼活血化瘀的藥物才導致出血的。
“你們是說有人給宣常在下藥?”
“臣等隻是猜測,太後,現在是救宣常在的命要緊,那針灸隻能控製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後,宣常在怕是還會繼續出血,這胎兒要在這半個時辰內拿出來,不然等會大出血,大人就有生命危險了。”魯太醫畢竟是醫者,想著救人要緊,至於誰給宣常在下藥,等會再論,不能錯過施救的時辰。
太後看到那麼多血,也知孩子保不住,她臉色灰白,盼了幾年的孩子就這樣沒了,讓她如何甘心啊,不過人還等著太醫救命,她無奈揮揮手,示意太醫先去救人。
等太醫進去後,太後差點站不住,示意翠喜快扶她坐下,她坐在外間,聽著裡間的動靜,哪怕是經曆過那麼多事,她身子還是微微顫抖。
“翠喜,天要亡我們博爾濟吉特氏啊,哀家隻是想要有一個阿哥維係皇家跟科爾沁部的關係而已啊。”
“太後,宣常在肯定會平安無事的。”
“你命人去請皇上,現在把鹹福宮封了,不然任何人外出,有人謀害皇嗣,哀家不能讓他逃走了!”
冷靜過後的太後眼神變得銳利,抓著桌子角的手掌心都開始發白,聽到裡麵痛苦的哀嚎聲,太後也不忍心聽,可是又很擔心,一直望著裡間的方向。
過了一會兒,太後把婭芬身邊伺候的奴才都叫過來,詢問他們今日宣常在都吃了什麼。
婭芬雖然是常在,不過她一直住在鹹福宮,鹹福宮沒人的位份比她更高,隻住著兩個庶妃,住的小主不多,也有專屬的膳房,不用過去外麵的大禦膳房那邊,太後聽著他們說婭芬都吃了什麼,誰負責哪道菜都是有跡可循,一聽似乎沒什麼問題。
“柳杏,你家小主什麼時候開始出血的?”
“小主是喝了一碗安胎藥覺得困倦便歇下了,小主睡一覺醒來後就出血了。”
“那安胎藥的藥渣可還留著?”
“還留著,正在藥罐子裡麵。”
太後命她去拿過來,她不懂醫理,分不清這些熬煮過後的藥渣都是什麼,要等到太醫檢查過後才知道這些藥渣都是什麼,安胎藥的藥方也還保留著。
太後思來想去也想不出是什麼人敢這麼明目張膽地下藥,她又讓去太醫院去請彆的當值太醫,讓太醫先看那些藥渣,她盯著那兩個太醫,見到他們神情凝重,來回辨彆。
“可是這些藥渣有什麼問題?”
他們立即跪下,說這些藥渣裡麵含有不少麝香,裡麵的麝香濃烈,足以讓一個孕婦流產墮胎。
“你們說的可是真的?”
“微臣不敢說謊。”
太後沒想到好好的安胎藥竟然變成墮胎藥,這安胎藥吃了幾個月都沒問題,是不是今日的安胎藥才被人下了麝香,目的就是讓婭芬流產,那些人真是好大的膽子,直接往安胎藥裡麵下麝香。
太後快要壓抑不住自己的怒火,恨不得把這些奴才通通都殺了。
“查,立即給哀家查,這安胎藥是何人熬煮的,經過誰的手?”
鹹福宮的奴才們都已經冷汗連連,一個個審問過去,他們知曉怕是今日過後,他們都有可能被牽連,一個都逃不掉,有可能會沒命。
皇帝過來時已經是半個時辰的事情,連德妃跟恵妃都過來了,榮妃比她們晚一會兒。
大堂內跪著一批奴才,外麵還跪著一批,鹹福宮所有小主奴才都跪在這裡了。
堂內寂靜一片,無人說話,有人恐懼害怕,有人麵色相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