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明德何不明德 “我們沒有侮辱你。”……(1 / 1)

江行感激道: “統子哥,你真是無所不能啊!”

086道: “彆掉以輕心。明天,對你的觀察一定會更仔細。待考完後,你的考場將會被徹底清查。”

江行沉思。

如今這般肯定是有人要陷害他。那人放了這張紙片在他這裡,回頭一定會舉報他作弊。

但清者自清,沒有作弊就是沒有作弊。紙片已經被處理掉,就算後麵再查,也照樣查不出什麼東西來。

江行道: “究竟是誰要害我?我記得我並沒有和什麼人結下什麼梁子。”

非要說的話,也就是和江年的父母有些齟齬。但,他們又進不來,江年又不像是做事這麼縝密的人。

再說了,江年對自己其實還算不錯。

難道是熊汀?但不合理。熊汀的考位他看了,離自己的考位幾乎橫跨了大半個考場。他出恭也就那麼點時間,這不現實。

086語氣沉沉: “沒關係。你隻管考。你沒有作弊,舉報你的人會被判誣告。”

這種不成功便成仁的舉動,看來那人是吃準了,這張紙片一定不會被發現。

不過,這紙片藏得隱秘,若沒有統子哥,江行確實發現不了。

江行後怕地拍了拍胸口,道: “好險好險,差點就萬劫不複了。”

第二天考試依舊。江行果然發現,考官們在他考位逗留時間長了些,還隱隱用不甚友善的目光打量他。

江行心理素質還算不錯。他手上拿著時鳴送的那支筆,寫字飛快。

這支筆手感不錯,甚至還很貼合他的手掌,一看就下了大工夫,用了好料子。

而且,如今時節的嶺南蚊蟲依然沒有全部銷聲匿跡,嗡嗡的惹人煩躁。不過有了這支筆,江行身邊倒沒有多少蚊蟲,清淨不少。

最後一場時務策考完,江行放下手中的筆,閉了閉眼。

收完試卷後,果然就見幾個小吏來押他出去。走出考場,江行一眼便見在人群中等待的阿鳴和阿搖。

江舟搖見他被押走,表情驚駭,像是不敢相信。江行對江舟搖使了一個眼色,江舟搖果然捂嘴,不再動了。

阿鳴無甚反應,似乎還在等他出來。

時鳴看不見,四周腳步聲又亂,隻要江行不出聲,阿鳴根本不能知道外麵的境況。江行沒來由地想,這算不算欺負他看不見?

算了算了,還是等出來之後再說吧。

江行被押至一處暗室,小吏果然道: “有人舉報你解試舞弊,現下我們已經派人去查了。你稍坐片刻,若有誣告,我們會還你一個清白。”

梁朝科舉提倡考生相互揭發,若是成功,還會予以一定的錢財獎勵。但此令又造成了不少誣告的情況。

為了撲滅這種隨意檢舉的不正之風,誣告之人會被處以罰金,情節嚴重的甚至不能再參加科舉。久而久之,舉報他人作弊的行為少了。

江行想,他這個應該是幾年來頭一次。所以官府那邊很重視,一定要查個清楚明白。

有統子哥幫忙,江行自然不擔心。等了有一會兒,小吏道: “我們查明此事子虛烏有,為誣告。請放心,誣告你的人我們會予以懲罰。”

江行心道果然如此,但還是有點好奇: “舉報我的究竟是哪位?”

小吏道: “按照規定,舉報人的身份不能泄露。但既然對方是誣告,一會兒處罰結果下來,照樣要張貼告示說明。就算我們現在不告訴你,你後麵也會知道。”

江行點點頭,道: “有勞。”

出了考場,人群稀稀拉拉散得差不多,江舟搖已經回去了,時鳴卻依然站在原地等他,麵上全是擔憂。

江行心中一疼,很快走上前,將時鳴擁在懷中: “我回來了。等得急了吧?”

時鳴總掩不住笑意: “不急。哥哥,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情了?”

江行勾唇: “一會兒你就瞧好了。”

沒過一會兒,官府的人出來,在他牆上貼了一張白紙黑字的告示。江行湊過去一看,心下大震。

這上麵寫的誣告人,不是旁人,居然是季明德。

江行眼前發黑,不可置信道: “怎麼會是他?”

季明德一向是個靦腆內向的性子,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來?而且,江行不記得有哪裡招惹到他。

告示上對季明德的處罰是終生禁考——那麼這就意味著,季明德舉報他的時候,一定是按最高檔、要致他於死地那種來舉報的。

江行脊背陣陣發涼。

恰在此刻,被禁考的季明德蔫頭耷腦出來。見到江行,他就像沒看見一般,直直地走過去。

江行豈能放過他?

江行伸手拉住季明德,道: “季兄,你不解釋一下嗎?”

時鳴一頭霧水: “什麼解釋?季兄?是元宵那次給我們指路的人嗎?”

聽到這話,季明德身體僵硬,目光在兩人之間徘徊了一陣,忽而落在時鳴身上,扒都扒不下來。

時鳴看不見這道目光,沒什麼反應;江行微微側身,不動聲色地為他擋住了不甚友好的打量,道: “季兄,你應該給我一個解釋。”

季明德冷笑,卻並沒有順著接下去: “從前我隻覺得你和你妹妹有私情,不曾想,私情是真的,妹妹是假的。男扮女裝,真、惡、心。”

江行怒氣上頭,竟被時鳴拉住。他忍了又忍,仍然忍不住反唇相譏: “惡心不惡心,也不是你這種敗類說了算的。”

“你一個斷袖,又好到哪裡去?他可是你恩師的侄子,你們再元宵夜做那種事,你不覺得對不起時先生嗎?你不愧疚嗎?”

季明德一改平日裡那副唯唯諾諾的樣子: “實話跟你說吧。熊汀是個什麼東西,他看得出什麼?他隻不過是我推到台前的替罪羊而已。”

江行知道這是在說之前謠言的事情。他不可思議: “可是你當時分明在替我澄清?”

季明德嗤笑道: “一句不痛不癢的附和,可笑你居然真的信了。”

江行一口氣上不來,要被氣死了: “那舞弊這件事——我記得我沒有得罪過你。”

季明德笑得涼薄,眼中滿是瘋狂: “你沒有嗎?你同徐樵兩個人,高高在上貶低我的時候,你沒有嗎?”

江行皺眉: “我同徐樵,何時貶低過……”

話說到一半,江行說不出來了。

那還是很早以前。一兩年前?季明德找自己借筆記那次。他書上什麼都沒有,當時徐樵是怎麼說的來著?

徐樵說: “你同他能一樣嗎?”

當時江行覺得不對勁,立馬就製止了徐樵。江行隻以為事情已經過去了,不曾想,這一句話,居然讓季明德記到現在。

江行心中升起一股寒意,幾乎要氣笑了: “那句話?你以為我們高高在上貶低你?那隻不過是徐樵心直口快,他那個性子,誰不知道?”

“你居然記了這麼久,還對我產生敵意。你不覺得你自己很可笑嗎?”

季明德道: “哼,你們這種人,怎麼會懂我的想法?我兢兢業業努力學習,自認沒有做錯什麼,何至於被你們這樣侮辱?”

江行冷笑: “我們沒有侮辱你。”

季明德嗤笑道: “你們是根本沒有把我放在眼裡。”

江行實在無法苟同。

他對季明德,不過就如對待普通的同窗那般,什麼侮辱啊、看不上啊,根本沒有的事。

是季明德自己鑽了牛角尖。

季明德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朝遠處走: “反正事情都已經這樣,多說無益。在這番城,我們以後還是不要再見了。”

江行看著季明德遠去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他把事情粗略同時鳴說了一遍,末了鬱悶地問: “阿鳴,他為什麼會這麼想?”

時鳴安撫地捏了捏他的尾指: “他家中是什麼樣的?我猜,他若是來自平民人家,他的父母對他的期待一定很高;他若是來自富貴人家,他的父母必定不怎麼看重他。”

江行眼睛一亮,想起徐樵對季明德家世的描述,道: “真真神了!他家是富商,他是家中庶子,一向不受重視。你是怎麼知道的?”

時鳴拉著他回馬車上,道: “我路上告訴你。”

天色不早,馬車晃晃悠悠往江家走。馬車內,時鳴道: “他心思敏感多疑,這樣的性格,一般也就上麵兩種情況能養出來。”

“平民人家的孩子被寄予厚望,到了城中臥虎藏龍的書院,很難不自卑。若是調節好了,那尚且能長成個好人;若是調節不好,就會變成那樣啦。”

“而富貴人家的孩子,若是受重視的,譬如哥哥那位姓徐的朋友,譬如……譬如我,斷然不會生發出這種心思。”

“若是不受重視,性格便容易怯懦,自卑、敏感且多疑——也如如今這般。因為在家中,他地位並不高,被眾人忽視,自然會多疑多思。”

江行驚歎道: “阿鳴果然聰慧。”

時鳴開玩笑道: “若不是因為這雙眼,我倒也能去書院裡博個前程。”

這話隻是隨口一說,江行卻放在了心上。他問: “阿鳴,你想,重見光明嗎?”

時鳴愣住,繼而又笑: “想,怎麼不想。可是,先生為我尋遍了名醫,其中不乏有德高望重者,依舊束手無策。甚至有醫者斷言,我這輩子不可能再看得見了。哥哥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江行含糊道: “沒事,我隻是問一下。”

時鳴道: “我可不信。”

江行投降,哈哈道: “彆不信呀,我真的就是問一下。你要是這輩子都看不見,那我的這張臉,人人都看得,你卻看不得,多可惜。再說,你都說我長得好看了,你不得看一下呀?”

哪料時鳴卻認真道: “這樣就夠了。隻要你的心在這邊,看不看得見,於我沒有什麼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