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意聽得有意話(修) “哥哥,我很喜……(1 / 1)

江行看了看時鳴手中的扇子,心裡有了主意,問: “阿鳴,你原來的扇子呢?”

原來的扇子,也就是之前他考完院試,時鳴乘著轎子來接他的那次,用來挑開簾子的那把。

那把扇子他記得,扇骨似乎是象牙,摸著瑩瑩潤潤的,扇麵隻有黑白山水畫,看著很淡雅。

而如今時鳴手中的扇子是翠玉,與這身衣服正好搭配,顯得她整個人風骨天成,儼然是個玉麵小公子。

時鳴想了想,道: “那把扇子被我收起來了。哥哥,你問這個做什麼?”

江行笑而不答,隻道: “沒什麼。”

江行覺得,送給阿鳴的及笄禮物,他有頭緒了。

幾人進了門,饒是江舟搖看了時鳴一天,她依舊移不開眼,由衷感歎道: “阿鳴,你真好看。”

時鳴自己不能看見自己的臉,但這種話她並不少聽。麵對江舟搖的誇讚,她隻微微笑道: “好看不好看,我並不能看到。我這張臉,你們看著舒心就好。”

對一個瞎子誇好看並沒有什麼實際用處。

江舟搖道: “什麼舒心不舒心的,這說的什麼話。就算你長得醜,我也不會不和你玩。哥哥說交人交心,你怎麼不聽進腦子裡呢?”

時鳴手指微動,道: “哪怕是沒有這張臉?”

“臉算什麼。”江舟搖不屑道, “我又不是見你好看才跟你做朋友的。好看固然能贏得他人的好感,那也隻是初見罷了。我們都相處這麼久了,我不會在意你的臉,哥哥也不會。”

“我不會什麼?”

江行忙著做飯,聽到兩人嘰嘰咕咕在說話,不禁探頭插了一句嘴。

江舟搖正要說什麼,時鳴竟有些著急,道: “阿搖!”

江行奇了: “有什麼不能告訴我的?”

江舟搖也很奇怪,於是無視了時鳴這麼一句不痛不癢的警告,言簡意賅道: “阿鳴說她這張臉,我們看著舒心,她就很開心了。”

江行果然皺眉,放下手中的鍋鏟,忙上前道: “什麼舒心不舒心,阿搖,你欺負她了?”

江舟搖大聲道: “我冤枉啊哥哥,我還誇她呢!”

江行細細一想,便知道是怎麼回事了。無非是時鳴眼睛看不見,患得患失,以為他們是因為她這張臉才與她做朋友。

江行心想,他確實非常喜歡好看的人。

非常非常喜歡。

以至於當看到好看的人時,他真的會多很多好感,在心裡偷偷加分。

但、但是,天地良心,江行敢發誓,他是真心把阿鳴當妹妹看待的,才沒有顧及到什麼容貌。

或許一開始會因為小姑娘漂亮而多關照幾分,可這麼長時間下來了,就是石頭做的人都有幾分感情了,他對阿鳴好,現在完完全全就是出於對妹妹的照顧。

就算換一個不那麼好看的孩子,也是一樣的。

江行歎氣,道: “阿鳴,我不知道怎麼同你說,但我確實很喜歡長得好看的人。”

江舟搖急了: “哥哥,你亂說什麼!”

時鳴眼睫一顫。

江行話鋒一轉: “但我對你好僅僅因為你是你,不是因為你長得好看,也不是因為你有錢,更不是可憐你。我想你也不需要我的可憐。”

時鳴訥訥道: “哥哥……”

江行對江舟搖使了個眼色,江舟搖會意,立馬跑沒影兒了。江行這才坐下,繼續道: “應該有很多人都誇過你是一個漂亮的孩子。”

時鳴抿了抿唇。

江行溫聲道: “你今天穿上這身衣服,反而被拘束了,怎麼說話也變得小心翼翼的?你隻是換了一件衣服,不必那麼緊張。你從前穿衣服不是一個多月都不帶重樣的嗎?”

時鳴羞惱地去捂他的嘴: “哥哥!”

江行感受到按在自己嘴唇上的溫軟觸感,驀地笑了,輕輕拿開了時鳴的手,道: “我也沒有說錯呀。我不知道你來這裡之前是什麼樣子,但你放心,你是我妹妹,我對你好就是應該的。”

時鳴道: “如果是彆人,你也如此?”

江行笑道: “哪有彆人?沒有彆人。我每日做什麼,與什麼人來往,哪有瞞著你的?”

時鳴道: “那、那個聒噪的家夥……”

江行: “……”

這說的是徐樵吧,應該是徐樵吧。

肯定是徐樵。

江行哭笑不得,道: “他是哥哥在書院交的朋友,人很好。嗯……性格大概和阿搖差不多。所以,是他主動來找我當朋友的哦?”

時鳴頗不好意思,道: “原來如此。”

江行捏她的鼻子: “小騙子。其實你對你這張臉很自信吧,你就是想哄我說好話。”

“冤枉啊,我可沒有。”時鳴道, “我確實擔心你隻是因為我的臉才……算了,哥哥,我很喜歡你。”

江行沒多想: “唉,所以今天這麼彆扭,就是因為喜歡我?我當然也喜歡你呀。小祖宗,從你嘴裡聽到一句實話真是不容易。”

真是的,江行簡直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用這種方式表達喜歡,這也太彆扭了。

江行心想,自己居然不知不覺成了知心大哥哥,阿搖和阿鳴都很喜歡他。他頗有成就感,還沒來得及翹尾巴,鼻尖聞到一股焦糊味。

壞了,他的飯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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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家來番城不久,沒多少故交;時鳴沒有雙親,更沒有什麼女性長輩,笄禮便一切從簡。

江行作為賓客,全程看著時鳴走完了流程。時先生眼神複雜,末了,千萬種情緒便凝結成了一句: “‘鳳凰鳴矣,於彼高岡。梧桐生矣,於彼朝陽’。如今,我便賜你小字‘子鳴’,望你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時鳴道: “謹遵先生教誨。”

江行心想,經了這麼一遭,阿鳴長大了,往後一起玩什麼的,就要注意一下分寸,不能再沒輕沒重的了。

及笄禮畢,時鳴走入裡間。江行同時先生說了一聲,藏好了袖中的小匣子,深吸一口氣,找時鳴去了。

也不知道這個禮物阿鳴會不會喜歡。

玉竹正在卸時鳴頭上的釵環。江行見此情景,悄悄同玉竹使了個眼色。玉竹會意,躡手躡腳出了房間。

江行接手了玉竹的工作,幫時鳴卸著裝飾。豈料時鳴早就聽出不對勁,朝後握住江行的手腕,笑嘻嘻道: “哥哥。”

江行也沒想著能瞞她多久,道: “在呢。”

時鳴道: “我猜你是來送我禮物的。”

江行笑道: “猜對啦。那你要不要猜一猜,我給你準備了什麼?”

時鳴挑了挑眉,道: “我不用猜。你是不是給我準備了扇子?”

江行一下子就被猜中,多少有點沒麵子。他摸了摸鼻子,從袖中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扇子,遞給她: “打開看看,我自己做的哦。”

時鳴依言打開。

那把扇子扇骨以白玉製成,清潤剔透,幾可透指。扇麵卻不似尋常扇子那般以墨繪製,而是用針戳出了一幅圖案;再在圖案上下層各覆上一層上好的絲綢,經過特殊處理後使之不易損壞。

而中間那層戳了圖案的紙,在陽光照過時,紙上的圖案連點成線,繼而成畫,美不勝收。

如果仔細摸上去,隔著薄如蟬翼的絲綢,甚至能摸到凹凸不平的肌理。

江行見時鳴換扇很勤快,心知她喜歡收集各式各樣的扇子。但普通的扇子或畫山水或畫花鳥,總是平麵的。時鳴又看不見,無法欣賞,也是一大遺憾。

於是江行另辟蹊徑,加上自己粗通繪畫,就動手做了這麼一把扇子。但圖案選什麼才能不落俗套呢?

他便想起兩人初見時,時鳴要定製的那塊印章的底部圖案。那個花紋他雖不知是何來曆,但既然被阿鳴用在印章上,必定意義非凡。

江行就找出了那幅紋樣,照著原本的樣子在紙上用針戳了一幅。末了,再用濃墨繪上一個訛寫了的“時”的篆字,把扇麵覆到白玉扇骨上後,這把扇子就完成了。

是獨屬於阿鳴的扇子。

時鳴在扇麵上摸索著,感受針戳出來的凹凸不平的質感,驚喜道: “謝謝哥哥,我很喜歡!”

江行道: “喜歡就好。”

他往後藏了藏自己滿目瘡痍的手指頭。江行會繪畫,會寫篆字,但用針戳圖案究竟還是太難為他了。

中間那層帶著圖案的紙他換了不下數百張,但凡有一個點錯了,都要重新來過。

時鳴是個瞎的,即使有哪裡出了瑕疵,她也看不出來。但江行不能拿這個當借口,要做就做到最好嘛。

以至於手指頭上被紮了那麼多血口子,江行都甘之如飴。

086看他把手往背後藏,氣得恨不得給他來兩下: “你把手伸出來啊!讓她看,讓她心疼!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怎麼回事?你行不行啊?”

江行看著鏡子裡對那把扇子愛不釋手的時鳴,心裡默默斥責係統: “你彆管了。我給妹妹送東西,你瞎摻和什麼?”

086惡狠狠道: “你把手指頭戳成這樣,還抄了那麼久的書,我看你上學的時候怎麼辦!你現在這個手還能寫字嗎,啊?你真是不管我的死活啊!”

江行的手指頭被戳成那樣,再小的口子,多了也會釀成大禍。比如他現在的手指頭根本不能拿筆,拿起筆手指頭亂顫,根本寫不好字。

江行應付著係統的咆哮,麵上卻波瀾不驚,又悄悄把手往袖子裡縮了縮。時鳴似有所感,摸著扇麵上戳出來的一個個小孔,又輕輕放下了這把扇子,道: “哥哥,這把扇子要費不少工夫吧。”

江行語氣溫柔: “不用費多少工夫,很快就能完成了。”

時鳴當然不可能信,轉了身,伸手往背後想摸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