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溪主人字字顯(修) “看名字……一……(1 / 1)

在高學段學了一陣子,江行學得頭暈眼花,心想真是不比低學段那麼輕鬆。

他明明已經夠鹹魚了,控分控得不上不下,怎麼學得還是這麼累?

每日除了聽課做題,就是聽課做題,江行考研的時候都沒這麼累過。好不容易得了閒暇,梅夫子還要給他布置額外的課業。

他知道梅夫子看重他——但也不至於如此?!

江行人在家裡學習,心早就飛了。

再過幾日就是阿鳴的及笄禮,他是要送禮物的。隻可惜他思來想去,總找不出合適的禮物送出去。

要精美,要合適,還不能太便宜,否則顯得寒酸……江行越發覺得去篆刻店打工的錢不夠用,於是又接了一份抄書的活兒。

他好歹是個秀才,字雖然在一眾秀才裡並不出色,但也中規中矩,到底能看。

這日,他去書肆取要抄的書時,正巧書肆掌櫃進了一大批話本子。江行不急,伸了個頭上去瞧了瞧。

書店的小廝見他要看,立馬熱情地上前介紹道: “公子要買書嗎?這些都是剛進的話本子,作者是南溪齋主人呢!”

南溪齋主人,也就是作者的筆名。梁朝商業發達,出版業也很盛興,湧現出一大批寫話本子的作者。

這些作者以某某主人自居,前麵一長串,往往不是自己給書房起的名字,就是自己喜歡的某處地點。更有甚者,筆名能長達十一二字,令人看了頭疼。

江行聽說過這位南溪齋主人的名號,也知最近這位作者的書十分暢銷。這人寫的話本子他看過,其文風清麗脫俗,與如今時興的風格並不相同。其故事結構也不錯,起承轉合可謂跌宕起伏,令人回味無窮。

最重要的是,內容都很積極向上,沒有什麼不良信息。

他心想可以買一些回去給阿鳴和阿搖打發時間,於是道: “幫我包一冊帶回去吧。”

小廝應下,很快將書包好了送到他手上。江行帶著話本子出了書肆,沒走幾步,竟碰上熟人了。

江行實在不知道為什麼他去哪都能碰上徐樵。也許是因為徐樵遊手好閒?

徐樵看他懷裡滿滿當當抱了一堆書,打眼就瞧見書籍扉頁上“木蘭遊記”四個大字,頓時來了興致,問: “你也看南溪齋主人的書?”

江行搖了搖頭,答: “不是,我買給妹妹看的。”

“就是那個失手殺了……啊,好好好,我不說,我不說就是了。你那是什麼眼神,搞得好像要把我片了似的。”

徐樵舉手投降,繼續道: “我還沒來得及說呢,你那個妹妹當真是奇人。尋常女孩子遇到這種事情早就嚇得花容失色了吧,更彆說反擊了。”

江行不讚同: “什麼叫尋常女孩子?她當時也嚇得不輕好嗎?你淨亂說。”

“怎麼可能。”徐樵不以為然, “她要是被嚇到了,她就不會那麼有條理地反抗!那登徒子的屍體我可專門去看過,仵作可說了,先是臉上一下,再就是眼睛好幾下,最後是脖子。”

徐樵總結道: “下手挺黑。”

還很有條理。紮臉上那一下,估計是看不見,紮歪了的。

江行擺擺手,道: “胡說八道。我當時可是親眼看見她的手都在抖,怕得一個勁往我懷裡鑽,怎麼可能像你說的那樣冷靜?”

徐樵不想同他掰扯,道: “連仵作都說小姑娘下手又狠又準,你愛信不信。哎,話說回來,你妹妹居然喜歡看話本子嗎?”

江行想了想,阿鳴和阿搖應該都很喜歡,便道: “是的,兩個妹妹都喜歡。”

徐樵不淡定了: “你哪來兩個妹妹?”

江行這才想起來之前沒同徐樵說過,於是解釋道: “我本來就有兩個妹妹,先前沒和你說。”

徐樵哀嚎一聲,道: “真是沒天理啊!我也想要我也想要我也想要!分我一個分我一個!”

徐樵是家中獨子,彆說什麼姐姐妹妹了,兄弟也沒有一個,從小到大就一個人。

江行沒想到給自己惹了這麼個荒謬的小麻煩。他心說有兩個也不給你,麵上卻道: “又不是小貓小狗,這怎麼分?”

徐樵也就是嘴上說說,怎麼可能真的分走人家的妹妹?他收斂神色,頗好奇問: “妹妹一定很可愛吧。”

江行想起時鳴,忍不住嘴角又翹起來,點頭道: “不僅可愛,還很漂亮,脾氣也好。”

徐樵羨慕死了: “兩個都這樣嗎?”

江行愣了愣,這才想起他那個名正言順的親妹妹江舟搖來。他心說罪過罪過,居然把阿搖忘了。

他想了想江舟搖,笑意更深,道: “不是的。另一個妹妹更活潑一些,也很可愛。”

徐樵肯定道: “愛看話本子的孩子,再壞能壞到哪裡去。哎,你看過這個《木蘭遊記》嗎?你覺得怎麼樣?”

江行看過南溪齋主人的其他話本子,倒是沒看過這部新書。但既然是南溪齋主人寫的,那應該差不到哪裡去。他搖搖頭,道: “沒看過,講什麼的?看名字……一代英雌花木蘭?”

徐樵高深莫測: “非也非也。這講的不是花木蘭,而是一個少年。花木蘭女扮男裝,而這個少年男扮女裝,身份貴重,卻為了逃離家庭,不惜扮成女子,走遍天下名山大川。這本書講的就是這位少年路上的見聞。”

江行心說阿鳴和阿搖平日裡也很少出去,看些遊記正好。名字倒是巧,男扮女裝女扮男裝,讓人傻傻分不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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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江行把話本子和要抄的書放下,喊: “阿搖!”

江舟搖竄了出來,還帶著時鳴。兩個小姑娘不知道在玩什麼,手上黑乎乎的沾滿了墨水。江舟搖開心道: “哥哥!”

時鳴也跟著喊: “哥哥。”

江行被這兩聲“哥哥”喊得簡直通體舒暢,笑道: “你們玩什麼呢,手上變這麼黑?”

江舟搖道: “阿鳴讓我教她寫字。但是我不會寫,就照著你的書畫給她看。怎麼樣,你要看看嗎?”

江行沒想到居然是這樣,道: “給我看看。”

於是江舟搖又竄進屋子裡,再回來的時候手上已經拿了幾張紙。那紙上寫了好幾團字,江行並不能看清楚。

……確實是好幾團。

江舟搖獻寶似的: “哥哥,你覺得怎麼樣?”

江行對那幾團墨塊實在誇不出一句好看來,勉為其難道: “……不錯。但是……”

江舟搖: “耶!我就說吧,你寫的就是很好看!”

時鳴笑而不語。

江行看阿搖這麼興奮,也不好再把“但是”後麵的話再說出來,隻好道: “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不要驕傲哦。”

時鳴道: “阿搖不會寫字,我也不會寫字。哥哥若是有空,不如教我們一下?”

江行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

江舟搖並非不會寫字,江家父母在世的時候,包括江行讀書閒暇的時候,都會教她寫一些字。但江舟搖是個坐不住的性子,讀書寫字往往學不了多久,就要往外麵跑,不再學了。

江行覺得女孩子還是要讀些書才好,但每次都被江舟搖嘻嘻哈哈應付過去。江行後來仔細一想,在這種社會環境下,女孩子讀太多書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不然,讀了《論語》、《孟子》,知道仁義禮智;讀了《左傳》《史記》,明白曆史更替;讀了《老子》、《莊子》,學會順應天然;可是現實裡,最終隻能按照《女德》、《女誡》來行事,這也太殘忍了。

反正阿搖也不想讀書,不如讓她快快樂樂地長大,然後自己死前再給她安排好一切,豈不美哉。

阿鳴……

江行心裡一酸。

阿鳴想不想讀書他不知道,但阿鳴的眼睛,幾乎切斷了她讀書的渠道。畢竟,這個世界並沒有盲文。

她想要讀書,隻能喊人讀給她聽。

江行帶著兩個小姑娘進了書房,鋪展開一張紙,道: “好吧,那我先教你們寫自己的名字吧。”

江舟搖又坐不住了,舉手道: “我會,我會!哥哥,這個我會!你教阿鳴吧,我在旁邊看著。”

江行啼笑皆非,取了一根筆塞到時鳴手中,道: “阿鳴,你會寫自己的名字嗎?”

時鳴勾了勾唇角,歪頭道: “我不會耶,哥哥。”

江行問: “那你會拿筆嗎?”

時鳴依舊道: “哥哥,我不會。我眼睛看不見,沒有什麼寫字的時候。”

江行被她這麼一說,心疼更甚。他把著時鳴的手,糾正了她的握筆姿勢,帶著她在紙上寫下一筆。

江行專心地看著手下的字,時鳴似乎心不在焉,在他懷裡動了動,道: “哥哥,這個字叫什麼啊?”

江行道: “是‘時’,就是你名字裡那個‘時’。”

說著,他又帶著時鳴的手劃了幾筆,‘時’字旁邊的‘日’初具雛形。

時鳴笑道: “我記得我一開始找你刻章的時候,要你把‘日’換成‘口’。其實這條要求寫在一堆字中間,很難注意到。”

江行聽她提到這個,一下子就想起了那段不甚美好的回憶,無奈道: “你啊。”

江行寫得認真,沒留意到有束頭發掉了下來,掃在時鳴臉上。時鳴有些癢癢,又出聲道: “哥哥,你頭發掉下來了。”

“啊。”

江行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被這麼一喚,終於拉回了一些理智。他放下握著時鳴的手,隨便把頭發束了起來。

江行心想今日真是奇怪。明明是時鳴要寫字,怎麼到頭來他特意教她,她卻時不時出聲打斷,似乎不是專心想學。

江行忙著教時鳴寫字,沒心思想這麼多。兩人靠得極近,近到江行隱隱約約都能聞到時鳴的發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