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四麵整潔明亮將人照的纖毫畢現,黎幸站在中間,可以看見一直跟在他身後的陳厭。
明明是那麼大的塊頭,卻總像是一抹幽靈一樣,稍不注意就能讓人忽視他的存在。
黎幸回憶起他隱蔽的躲藏,發現他基本上都是躲藏在物體交疊和人視線的死角,因此哪怕是從他的麵前走過,他們的潛意識也會將他忽略。
許是他盯的時間久了,陳厭主動上前了一步,走到了電梯中間,和他對視。
很快,陳厭就垂下了眼眸,躲避了他的視線。
“少爺,你真的要去救那個omega嗎?”
他極高,站在他的身後像是一堵牆,電梯裡的燈光為他扯出一片陰影,將黎幸完全籠罩。
“你想說什麼?”
黎幸透過電梯看著他低眉順眼的樣子。
“……為了您的安全,我並不建議您去。”
“野獸在表演之前都會餓上兩天,更何況它又被葉少爺打了興奮劑,如果您要出手的話一不小心就會受傷的,而且必須毫不留情的將那個野獸斬殺。”
聞言,黎幸眉眼未動。
他“嗯”了一聲後,卻隻是說
“它叫Aire”
隨後就收回視線,不知在思考著什麼。
“……”
陳厭看著電梯上映出的黎幸的沉思,他並沒有退回到原來的位置,甚至就那樣不恭敬的站在自己的少爺身後,用著一雙眼細細掃描出他的輪廓。
他悄悄的伸出手,輕柔的摸了一下其中一根飛起的發絲。
又極快地收回了手。
指尖上依然是那種綢緞似的觸感,他有些茫然。
叮的一聲,電梯在此時開啟,黎幸率先走出,隨後,他卻突然轉身將陳厭卡在了電梯口。
陳厭下意識的想要反擊,卻因為突然出現在麵前的俊美的臉而遲緩了動作。
“彆動。”
黎幸靠近,長發順著肩膀落到兩人逐漸貼近的胸膛前。
因為他的突然接近,陳厭突然緊繃起來,黑色提花暗紋的西裝嚴嚴實實的箍著他的肌肉,又隨著深呼吸而平整下去。
心臟微微抽搐,甚至帶著悶痛。
陳厭簡直懷疑他加快的心跳聲已經被麵前的人聽見。
但是他看著黎幸的表情卻看不出什麼,無論是調笑,抑或是像先前那樣直接攻擊,什麼都沒有。
那濃綠的眼眸像是深夜的森林,寂寥無聲。
陳厭以為黎幸是被他剛剛自作主張說的話而惹怒了。
這是非常有可能的,畢竟有權勢的人,尤其是alpha,對於旁人的,尤其是一介保鏢的建議,總是輕蔑的。
因此吃過幾次教訓後,陳厭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從來不會隨便說話,哪怕那些雇主因為自己的愚蠢而死去,他也隻是眼也不眨的看著。
他向來很遵守職業道德,但是直到現在,他也不知自己為何會說出那樣的話。
也許是在見到的第一麵。
他就對這個人偶般脆弱又帶著冷冽殺意的alpha產生了好奇。
明明家世如此優渥,但是為什麼會擁有那猶如深淵般沉重的殺意和矯健的身手......
雪鬆般的信息素傳來,他滑動喉結,收攏思緒,隱忍的承受著黎幸在他身上肆意的摸索。
那蒼白的指尖從胸前,到外兜,再到大腿上。
移到一處,就有一處的肌肉受驚般的輕顫。
直到最後,那隻帶有魔力的手指終於離開了他的身體。
“用一下你藏著的小東西。”
清淡的話音落下,透過空氣傳遞到耳邊
陳厭像是被冷水潑醒,他連忙後撤了一步,失去了阻礙的電梯在他麵前開始緩緩合攏。
就在他想要按下開門鍵時。
他看見對麵的,他需要保護的高貴的alpha,黎家的小少爺,露出了一抹帶著愉快的笑容,那濃綠是如此璀璨,裡麵蘊含的分明是計劃得逞的興味。
陳厭隻覺得整個人像是蛛網上徒勞掙紮的獵物,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墜入了那無邊的綠意中。
——他竟然就這樣子展露了真實的自己?他竟然就這樣輕易的展露了自己笑容?
陳厭於一瞬間明悟
為何那三個人像是虎視眈眈的惡獸,恨不得將所有靠近的人都驅逐。
為何那些omega會違背了自己軟弱的天性,主動打造牢籠引誘這位美麗的alpha。
一切都是因為這位,好接近的,仿佛可以被他們改變,觸碰,藏於掌心的alpha。
他怎麼敢如此觸手可及。
於是最後,陳厭放棄了掙紮,在合閉的最後一霎那,他暗沉了眼神。
那銀色的大門逐漸關閉,透過那最後合閉的那一線空間,黎幸看著他的保鏢那英俊的棱角分明的臉上露出錯愕,像是被突入起來的狀況砸懵了一般。
黎幸的心情突然好了一點,他不否認自己確實是產生了惡趣味。
對這個輕而易舉的打敗了他的alpha。
*
“吼!”
豹子發出吼聲,黃綠色的雙眼隻有貪婪的食欲混著冰冷的殺意,他的爪子不耐的在地上劃拉著。
如此弱小的獵物,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躲過了他的撲擊,這讓它感覺到急躁。
肉香從那瑩白的身體上散發出來,豹子張開的嘴裡露出鋒利的尖牙,上麵被唾液拉出粘稠的絲線。
江映的四肢顫抖著,無力感和麵對獵食著的恐懼也在不斷的消耗著他的精神。
他被賦予的武器是一把黑金長刀,密鐵鑄造,極為沉重。
【十一點鐘方向,躲開。】
冰冷的機械聲音傳來,他本能的朝著相反的方向撲去。
手中的長刀墜住,拉低了他的速度,讓他原本就單薄的衣衫又被撕開一道破裂的痕跡。
但是江映卻不敢輕易的將手中的長刀丟下。
手中有武器,和沒有武器,可是兩個概念。
但是他確實已經到了極限了。
他能夠感覺到死亡的陰影纏繞上來,從豹子那逐漸謹慎的動作中,和自己一次又一次更慢的躲閃中。
他得出了這個結論。
他不由得在心中抱怨
【我這下子可真實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了。】
係統仿佛沒有理解他的話語,又仿佛隻是按照既定的程序說出冰冷的安慰。
【宿主請加油。】
【九點鐘方向。】
話音未落,俯下身子的豹子就朝著他的方向躍起,就在他又一次躲閃過去的時候。
【——現在,拿刀!】
他聽見了係統的聲音,與此同時,他的餘光看見那豹子竟然已經學會了聲東擊西。
它四肢在石地上輕盈的一點,便轉變了方向,續起了肌肉朝著他的落地點撕咬著撲來。
但是此時的江映正處以舊力未褪,新力未生的情形,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拿豹子的滴著血絲的大口來到他的麵前。
他這次是真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可怖。
他下意識的閉上了雙眼,將雙手抬起,將長刀橫放,期望能夠阻攔刹那。
*
等黎幸從通道中出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徒勞的想用長刀卡住豹子的血口的江映
黎幸原先回升的心情又跌落穀底,他不耐的嘖了一聲,腳下用力,手中寒光閃爍,朝著前麵衝去。
“哢嚓!”
江映手腕一鬆,原先可以抵住豹子的長刀在那鋒利的牙齒張合間,斷成了兩截。
他心中猛然一驚,下意識的睜眼想要抵擋。
卻突然被一個人摟進懷中。
黑暗中,一股冰冷熟悉的氣息傳來,讓他不自覺的回憶起先前的每次維護,一直忐忑的心也緩緩落下。
手中的斷刀掉落,手腕發顫,來人手臂用力,將他從原地帶走。
頭暈目眩間,江映聽見了豹子於身後傳來的哀鳴聲。
他被救了。
這個念頭升起的瞬間,他就被人推了開來,那緊緊的擁抱,令人安心的保護,他未來的愛人,仿佛是幻覺一般。
一股失落感油然而生。
他抬頭看去。
站在他麵前的,正是原本應該在包廂中看著他為他贏得勝利的黎幸。
他仍然是那副冷漠鋒利的麵容,墨綠雙眸仿佛冰雪覆蓋,輕飄飄的掃過身後時,帶著令人心寒的戾氣。
江映呆愣的看著他。
嘴唇蠕動幾下,他卻沒有說出原本想說的話,他反而下意識的道歉
“對不起,我,我讓你輸了。”
他想起了在包廂中,黎幸和葉雲弈下的注,他們賭的是Aire贏,而現在,下注的人親手摧毀了自己的勝利。
“你可以走了。”
黎幸並沒有在乎這件事,徑直越過他,朝著那個癱軟在地的豹子走去。
他蹲下,任由黑色的風衣沾染上灰塵。
一向淡漠的眉眼低垂,竟好似多了幾分悲憫。
江映轉身想要叫住他,卻被不知何時出現的alpha擋住。
陳厭擋住他想要跟隨的動作
“江先生,您的嫌疑已經洗清,您可以離開了。”
江映看著他那張麵無表情的臉,還有高大的身材,隻好軟著腿轉身離開。
他深呼吸著,琥珀色的瞳孔不自覺的收縮,他的手按住自己的胸口,用力到指尖泛白,像是有什麼要撕開血肉,開膛破腹長出來。
【係統,我好像完蛋了。】
【宿主,並未檢測到您有生命危險。】
【......是嗎?】
在進入通道的時候,他聽見黎幸說:“你的麻醉針的藥效是多久?”
而那個像一塊木頭一樣的alpha低聲回複
“三天。”
“嗬,這正好可以做手術了。”
徹底進入黑暗時,他忽然回頭,隻見對麵的通道中,葉榮歸正冷著臉看著黎幸和另一個alpha的動作,金色的眸子布滿陰翳。
——原來高高在上的傲慢的葉家少爺也會嫉妒啊。
葉榮歸像是感受到視線,隻略略抬了抬眼皮,眼眸輕動。
他們對視。
良久,江映感歎
【啊,我就知道,我肯定會被再次盯上。】
莫名的,江映從被救就開始激蕩的心情忽然平穩下來,他放下手,身上的傷口不間斷的流出鮮血,但是他恍若無事的彎起眉眼,朝著葉榮歸露出了一個笑容。
挑釁的,諷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