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裡,李雲海和大妹一起貼春聯,貼窗花。
到下午五點多鐘,家裡人已經準備好了一桌豐盛的晚宴。
其實在梅山地區,並不流行年夜飯,而是習慣吃年早飯,這一點和西州的風俗不同。
不僅年三十的早上要吃一頓好的,初一早上也要吃一頓好的,這叫首席。
關於吃夜早飯的習俗,有幾個傳說,一是因為湘軍天沒亮就出征,人們為紀念這一壯舉,從此改了吃年夜飯的習俗,變為吃年早飯。有這習俗的地方都是湘軍主力地區。
還有一種說法,抗戰時期,參戰的戰士都是淩晨出發,鄉親們為了他們能吃上團年飯,所以把團年飯放到早上吃,這個傳統一直延續下來。
不過現在李雲海有錢了,過年這些天,餐餐都是大魚大肉,天天跟過年一樣有吃不完的美味佳肴。
風一陣冷似一陣,天氣陰冷異常,好像隨時會降雪。
李雲海忙完事,洗了手,站在大門口,眺望對麵的群山峻嶺,又想到了林芝,不知道那個俏皮的小姑娘,此刻在乾什麼?是不是也準備吃年夜飯了?
天空忽然間下起了毛毛細雨,雨絲中還夾著雪霰子。
在南方,但凡下點雪霰子,都能引起小朋友們的轟動,因為一年到頭,太難見上一場雪了。
而下了雪霰子的話,離真正的下雪也就不遠了。
李雲海伸出雙手,接住天下掉下來的雪霰子,落在手心裡,冰涼涼的,經體溫一暖,立即化成了冰水。
忽然,李雲海看到一輛小汽車朝這邊開過來。
在這窮鄉僻壤,可難得一見這樣的小汽車!
李雲海心想,這大過年的,又是大冷天,眼看就要下暴雪,這是哪個領導下來視察工作了?
等車子駛近了,李雲海看清楚了,這車掛的還是西州牌照。
不對!
這牌照?
省署!
這不是林振邦的車嗎?
李雲海正自驚疑不定,那車子搖搖晃晃的經過土坯路,開到了他麵前停了下來。
車門打開,一雙小巧的女式皮鞋伸了出來。
緊接著,一個高挑靚麗、烏發如瀑的美麗女子走下車。
她穿著喜慶的紅色棉襖,襯得雪白發光的臉蛋,更加明豔動人。
“嘿,你不認識我了嗎?”她俏麗的一笑,露出一口玉瓷般的白牙,嗬出水霧一般的氣息,直接噴到了李雲海臉上。
李雲海的胸腔裡,瞬間迸發出劇烈的驚喜和感歎!
他像瘋了一樣,上前一步,伸開雙臂,將眼前人抱了起來,轉了兩個圈圈。
“林芝!你怎麼來了?”李雲海顧不得許多,雞啄米似的親吻她的臉,怎麼樣也親不夠。
她的臉帶著微微涼意,又有一種特彆的香氣,讓人情不自禁的沉淪其中,不想再離開。
“小姐,行李我提進去吧?”司機下了車,恭敬的問道,對眼前這一幕,視若不見。
李雲海這才放下林芝,尷尬的摸了摸下巴,對司機說道:“交給我吧,請到屋裡坐,馬上就開飯了。”
司機笑了笑,把行李遞給李雲海,說道:“李同誌,我就不吃飯了,我奉領導的命令,把小姐交給你了。我還得趕回家和家人團聚呢!”
李雲海哎唷一聲,請他稍等,然後跑回家,拿了許多糖果,拿一個袋子裝了,拿了兩條煙,兩瓶酒,又找到一張紅紙,掏出幾百塊錢包了起來。
他把紅包放在袋子裡,連同煙酒一起提出來,遞給司機,說道:“太感謝伱了,大過年的,還辛苦你跑這一趟。要不在我家吃了飯再走吧?”
司機搖手說不用客氣,又指了指天空,說道:“馬上就要下雪,我還是趕回家比較好。李同誌,小姐,那我先走了,再見!”
林芝對司機說道:“孫叔,慢點走啊!”
李雲海把東西都放在車上,說道:“慢走啊,孫叔!新年好啊!”
司機無奈的接受了禮品,開著車離開。
李雲海轉過身來,摟住了林芝的腰,兩人鼻尖挨著鼻尖,額頭頂著額頭,嘴唇壓著嘴唇。
“林芝,快說,你怎麼來了?”
“嘻,你不是看到了嗎?我坐車來的。”
“今天過年呢!你還來?”
“哦——你不喜歡我來?那我走?”
“來了你就彆想跑!你是不是想我了?”
“你有沒有想我呢?”
“想!想得發瘋!想得我想飛到西州去找你。”
“那你就算到了西州,也見不著我。我家裡人都去我外婆家過年了。我執意要來找你,我爸媽拗不過我的脾氣,隻能派車送我過來。”
林芝軟軟的,倒在李雲海的懷抱。
“嫂子!”李雲芳等人跑了出來,大聲喊道,“嫂子來了!”
林芝這才和李雲海鬆開來,剛才她差一點像雪霰子一樣,融化在李雲海手心裡了。
雲芳這一聲嫂子,可把林芝給樂壞了!
“雲芳!”林芝嫣然一笑,解開白色的圍巾,掛在雲芳脖子上,笑道,“你戴著也挺好看的,送給你了。”
李雲芳羞澀的一笑,摸著這條柔軟暖和的圍巾,問道:“嫂子,這是什麼毛的啊?好舒服!”
林芝幫她披好圍巾,說道:“這是羊絨的,我姑姑從意大利帶回來的。我有兩條,這條特意帶過來,就是送給你用的。”
“意大利的羊絨圍巾啊!那肯定好貴的吧?”
“不貴,你大哥隨便賣一台機器,就能賺出來。”
李家的爺爺奶奶,父母,弟妹,都跑了出來。
林芝一一稱呼他們。
張淑文握住她的手,笑個不停:“林芝,你來我家過年啊!太好了,我家就喜歡人多熱鬨。快到屋裡坐,外麵太冷了。”
林芝抿著嘴笑,嘴邊洋溢著溫暖的笑容:“阿姨,我就是來你家吃飯的,你家的菜太好吃了!”
張淑文拉著她往屋裡走:“好,有好多菜!雲海還買了野豬肉和野山雞,說是為你準備的。他是不是知道你要來啊?”
林芝回頭看了他一眼,露出兩個得意洋洋的小酒窩。
李雲海哈哈一笑,提著她的行李,走進家裡來。
林芝帶了一個背包,一個衣箱。
衣箱是她和李雲海在花城旅遊時買的那個雙美牌衣箱。
她打開來,拿出一大包禮品,分彆送給李家眾人。
家裡有了林芝,就像水裡有了魚,好像藤蔓有了架,仿佛歌詞譜了曲,有如古琴上了弦,一切都變得和諧、歡樂、活潑、可愛起來。
李雲海望著她,才明白為什麼有人說,女人就是家裡最好的風水。
此刻他是如此的心安。
安字,不就是房子下麵有個女子嗎?
有屋有妻,便可心安。
李家人都對林芝充滿了喜愛,把她當成掌上的明珠。
林芝卻不是來做客的,她完全把自己當成了這裡的女主人。
她看了一圈裝修後的房子,品頭論足,說這大彆墅就是舒服,比城裡寬敞太多了。
前有坪,後有院,敞敞亮亮;上有天、下有地,踏踏實實。
李雲海帶著她來到自己的臥室。
林芝一進門就驚呆了!
這個房間,居然和她在西州家裡的布局,不能說相似,隻能說一模一樣!
家具、配色、擺放,都像家裡。倒好像是推錯了門,又回到了家裡呢!
連鋼琴也有!
他用心了!
李雲海手撐著門框,倚著門笑道:“沒找著你那個品牌的鋼琴,在西州樂器廠買了這架。”
西州開始賣鋼琴的時間,可以追溯到1920年代。當時主要是由外地經銷商進貨銷售。
到了1950年代,隨著西州鋼琴廠的成立,開始生產鋼琴和其它樂器,為當地的音樂愛好者提供了一個購買樂器的渠道。
林芝驚喜異常,蝴蝶翩翩似的跑到鋼琴前,打開蓋子。
她纖長的玉指,在黑白分明的琴鍵上輕輕掃過,發出一串悅耳動聽的琴音。
“這架鋼琴就很好!我家裡那架鋼琴,是西州以前的官紳留下來的,法國進口的鋼琴,不知道轉了多少手,後來被我爸買了下來。”
她在琴凳上坐下來,雙手歡快的在鋼琴上彈動,說道:“那我們以後得經常回來,不然這鋼琴太久不用,是會生鏽的。”
李雲海站在旁邊看著她彈琴,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妙,說道:“要不你教雲芳一支簡單的曲子,等她學會了,讓她有空就彈一彈。”
“好啊!我還可以教五妹彈琴呢!”林芝玲瓏曼妙的身子,隨著音樂節奏有律動的擺動。
門外傳來一聲:“嗤!”的輕笑。
是五妹李雲英。
林芝回過身來,朝她招招手:“英子,過來。”
李雲英羞澀而又忸怩的走了過來。
林芝抱起她,放在自己腿上坐著,然後手把手的教她彈琴。
窗外飄起了雪花。
潔白無暇的小雪紛紛揚揚地從天空中飄落下來,宛如美麗的銀色蝴蝶在翩翩起舞。雪,越下越大,雪漫天飛舞,似煙非煙,似霧非霧,仿佛整個世界都籠罩在茫茫大雪之中。
窗戶下,是林芝教英子學琴的溫馨畫麵。
如果把英子換成將來自己的孩子,那又該是何等美好溫暖的生活?
李雲海嘴角泛起幸福的笑容。
老四李雲峰跑上來,在外麵喊道:“哥!嫂子,吃飯了!”
林芝撲哧笑道:“來了!”
李雲海哈哈大笑:“還沒訂婚,你已過門。”
林芝白了他一眼:“你挺得意是不是?自個送上門來的堂客,是不是不值錢啊?”
李雲海雙手扶著她的香肩,溫聲說道:“不,你是無價之寶。”
晚飯很豐盛,一條大大的草魚,有頭有尾;一碟辣椒炒肉,麻辣鮮香;一大盆燉土雞,噴香撲鼻;一隻乾辣椒悶鴨,一隻辣子炒野山雞,一碗油爆野豬排骨。
當然還有林芝最愛吃的合菜和豬血丸子。
到了吃飯的點,不用人喊,老三自個就走了過來。
這小子臉皮也是厚,直接往桌麵上一坐,拿起筷子就夾菜吃。
張淑文罵道:“老三,你啞巴了啊?喊嫂子了嗎?”
老三咽下嘴裡的菜,對著林芝喊了一聲:“嫂子好!”
林芝起身,拿了一個禮物遞給他:“這是一台收音機,送給你的新年禮物。”
老三立馬放下手裡的碗筷,起身接過收音機,飯也顧不上吃了,打開來看。
林芝還給他買了電池。
老三低頭擺弄收音機,臉上神采飛揚,跟得了國際金獎似的。
張淑文又罵:“你懂不懂事啊?還不謝謝嫂子?”
老三大聲道:“謝謝嫂子!我可喜歡這收音機了。”
李雲海輕輕搖頭,也懶得管他。
吃過飯,外麵響起了零星的鞭炮聲,還有小孩子們嬉笑打鬨的聲音。
再大的風雪,也擋不住小孩子們對過年的喜愛和渴望。
寧靜的小山村,今天晚上卻格外熱鬨。
李雲芳打開了客廳的電視機。
家裡有了客廳,電視機自然搬了進來。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但天空總像是蒙著一層白蒙蒙的霧,那飄飄揚揚的雪花,越來越大了。
七點鐘的時候,電視機屏幕忽然滅掉,歡樂的聲音嘎然停止,頭頂上的日光燈也熄滅了。
“停電了!”孩子們發出一聲哀嚎。
這樣的情況,在農村太常見了。
尤其是過年過節的晚上,幾乎雷打不動的會停上一場電,有時還會停上兩三回電。
不是哪個變壓器燒了,就是那個地方的電線斷了。
大人們早就習以為常,點起煤油燈,該乾什麼就乾什麼。
在他們漫長的人生歲月裡,沒電的生活才是常態,也早就習慣在沒電的情況下把事情做好。
城裡也經常停電,隻不過沒有農村這麼頻繁。
林芝跟著弟妹們來到外麵玩耍。
屋頂、樹梢,草地上,已經積了一層皚皚的白雪。
村裡的小朋友們都跑了出來,有的在放鞭炮,有的在玩打雪仗,一時間喧嚷不停。
林芝穿著厚厚的棉鞋,在路邊蓋了一層雪的草上踩來踩去,聽那咯吱的響聲。
鄉村除夕的夜晚,帶給她不一樣的生活體驗。
老三率先團起雪團,和弟妹打起了雪仗。
幾個孩子笑嗬嗬的玩成一團。
鄰居家的幾個孩子也加入了戰團。
李雲海買了不少煙花炮竹。
他拿了一些出來,讓弟弟妹妹們放著玩。
英子年紀小,放衝天炮的時候,沒有及時鬆開手,等到快要炸了才嚇得丟開來,那衝天炮就在她腳邊遊來遊去,啪的一聲,把她嚇哭了。
李雲海教她怎麼放衝天炮,讓她把衝天炮插在鬆軟的土地上,點著炮以後,掉頭跑開幾米便行了。
林芝在城裡放過鞭炮,點著了火以後,趁著火藥推力,將手輕輕一鬆,然後雙手捂住了耳朵。
叭!的一聲,衝天炮在天空裂開來。
農村停電的時候,是小孩子們玩得最歡樂的時光。
而來電的那一刻,又是所有人最瘋狂的時刻。
全村所有的電燈泡,忽然之間全部點亮,強大的電流,使得燈泡發出非比尋常的亮度!
“來電了!”全村的人都會大喊一聲,聲音在山穀間震蕩回響。
家裡沒有電視機的人,便開始往有電視機的人家走動,有的還自帶小板凳。
李雲海家的幾個叔伯親戚,一來電就跑到他家來了,先占好看電視的位置。
停電差不多一個小時,時間快到八點整,1985年的春節聯歡晚會,即將開始。
門外傳來一聲喊:“李雲海同誌!過年好啊!”
李雲海一聽這聲音,便知道來的人是邵玉清,很是驚訝。
他連忙起身迎上前。
來的正是邵玉清,同來的還有一個派出所的同誌。
“哎呀,邵領導!你好!這位同誌,你好,快快請坐。”李雲海和他們握手,請他們坐到火爐邊來。
李德明笑著給他們遞上兩根笑梅,然後吩咐家裡人泡茶、拿酒來喝。
邵玉清說,你們不要忙,今天是過年,我等下就回家了,我這次來,是送還李雲芳丟失的50塊錢。
李雲芳驚奇的問道:“我丟失的錢,還能找回來?”
派出所的同誌說道:“邵領導找到了我們派出所,我們在附近進行了摸排,找到了偷錢的小偷,把他抓了起來,你丟的錢,如數追回。”
他一邊說,一邊掏出50塊錢,遞給李雲芳。
李雲芳接過失而複得的錢,像撿著金元寶一樣開心:“太好了!哥,我丟的錢又找回來了!謝謝你們,謝謝警察叔叔!”
邵玉清他們在李雲海家喝了一杯酒,便即告辭離開。
50塊錢被追回來,給這個熱鬨的除夕之夜,又添了幾許歡樂。
李德明拿出紅包,給家裡人每人發了一個。
李雲海也給家人發了紅包。
小孩子們拿到紅包,都高興得蹦蹦跳跳,卻不知道隔天的早上,這些紅包就會被大人悄悄的摸走,美其名曰,幫你們存著錢讀書用。
1985年的春晚,第一次搬到戶外直播,卻被評為辦得最糟心的一次。
1983年春晚和1984年春晚,都在演播廳裡舉辦,場地比較小,隻能夠容納幾百名觀眾。而北金工人體育館能容納1.5萬名觀眾,比台裡的演播大廳壯觀多了。
想法是極好的,可惜的是,台裡的設施設備和技術條件,還不足以支撐在北金工人體育館舉行春節聯歡晚會。春晚劇組甚至沒有對講機,所有的指揮隻能靠有線耳機。有線耳機的信號又非常差,時斷時續,這使得劇組指揮常常陷於失靈的狀態,讓整場晚會顯得很淩亂,拖了六個小時才演完,沒有1983年春晚和1984年春晚那種行雲流水、一氣嗬成的狀態。
但節目還是不錯的。
明星薈萃,精彩紛呈。
《故鄉情》很好聽,林芝聽了一遍,便學會了,跟著哼唱。
“故鄉的山、故鄉的水,故鄉有我幼年的足印。幾度風雨驟,幾度雪飛春,以往的歡笑依然在夢中;他鄉也有情,他鄉也有愛,我卻常在夢裡故呀鄉行……”
午夜零點一到,外麵響起了連續不斷的鞭炮聲。
“劈裡啪啦!”不絕於耳的炮竹聲,宣示新的一年來臨了!
熊熊燃燒的火焰,點燃了除夕夜最激動人心的時刻。山村夜色籠罩在明亮的火光中,蛻變成一幅祥瑞的動人畫卷。
雪花和煙花在空中共舞,交織出一幅動人的山村樂章。
李雲海代表家裡放起了長長的鞭炮。
一直鬨騰到一點多鐘,鞭炮聲才慢慢的止息下來,但遠處總會不經意的傳來炮竹聲。
守歲當然是不必的,該睡就睡下了。
何況李雲海早就思念林芝成疾了呢!
晚上兩點多鐘,李雲海和林芝回到房間,寬衣上床。
“你有沒有想我?老實說!”林芝趴在他胸前,和他倆倆相望。
李雲海用行動來詮釋他的思念。
此時此刻,佳人在懷,嘴巴哪裡還有時間用來說話?
積攢了幾天的力量,正在身體裡奔騰不息,渴望和另一股力量的融合和彙通。
……
要不是因為第二天是大年初一,李雲海肯定能和林芝通宵達旦。
梅山地區的人講究新年的第一餐早飯,這餐飯,往往比團年飯更為豐盛。
林芝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李雲海拉了起來:“吃飯了!”
“啊?幾點了啊?才七點!就吃飯?我早上不習慣吃飯,我吃碗麵就行。”
“大年初一,我們這邊都是吃飯,快起來吧!”
“我起不來,完全起不來,我隻想睡。”
“乖啊,吃過飯,你再接著睡。”
林芝張開雙臂:“你抱我。”
李雲海抱著她起床,怕她凍著,趕緊給她穿上衣服。
林芝嘻嘻一笑,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新年好!”
李雲海和她親了一下嘴:“新年好!”
兩人洗漱下樓來,家裡人已經整整齊齊的坐在桌邊,就等他倆了。
林芝有些不好意思,說起來晚了。
大家都說沒事,飯菜也剛做好。
風住雪停,外麵一片厚厚的白雪,整個天地間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顏色。
吃過早飯,孩子們在大人的帶領下,挨家挨戶拜年討新年喜糖吃。
每個孩子空著口袋出去,裝滿幾袋子糖果回來。
有的還會討幾個紅包回來。
農村人最講輩份,誰家老人的輩份高,就要先去這家拜年。
李德明今年當上了族長,又是村裡的支書,村裡人都會先來他家拜年。
村裡班子成員,主任、秘書、會計、出納、婦女主任,率先來到李德明家拜年。
村秘書也叫文書,是村支兩委裡的筆杆子人物。
競選村支書時,李明水雖然輸給了李德明,但並沒有嫉妒恨,而是密切配合支書的工作。
不一會兒,邵玉清帶著兒子過來拜年,他兒子17歲,也在縣上讀高中,比李雲芳高一個年級,一問居然都在同一所學校。
邵玉清便笑著說,你們同齡人,又在一所高中念書,以後彼此照顧一點。他特彆叮囑兒子邵衛東,一定要照顧好雲芳。
邵衛東長得高大,人也斯文有禮,可能是因為父親在身邊的原故,表現得有些拘謹,一說話臉就紅,特彆不敢和李雲芳對視。李雲芳一看向他,他就紅著臉低下頭。
李雲芳抿嘴輕笑,悄悄的對林芝說道:“就他,還保護我呢?我看他比女生還要女生!”
林芝用手掩住嘴,壓著嗓音說道:“他這是喜歡你,所以表現得格外靦腆。”
李雲芳的心撲嗵直跳:“不可能吧?我才不要談戀愛!”
林芝低聲說道:“沒說讓你談戀愛。你要是對他有意思,就先當朋友處著好了。”
“不要!我才不要!”李雲芳忸怩的撇過頭去。
來家裡拜年的人越來越多。
“咳!恭喜發財!新年好!”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了過來。
來的人是李國旺。
他拄著一條拐杖,仿佛一下子就蒼老了十歲不止。
李德明是個不記宿仇的人,何況他現在是村支書,表麵文章要做好,起身喊一聲老支書,然後讓座。
李國旺坐下來,看看滿屋子的人,目光落在邵玉清身上:“邵領導,這大年初一,你怎麼跑這邊來了?”
邵玉清淡然的回答道:“我來給李科長拜年。”
李國旺渾身一震,滿臉疑惑不解的問道:“李科長?我們這村子裡,哪裡來的科長啊?李德明正兒八經的,連個股級乾部都不算!”
邵玉清哈哈一笑,眼睛裡閃著亮光:“李國旺,你不知道嗎?李雲海同誌,在省商業局信息科當科長,他還是省個協的會長哩!”
李國旺的身軀,猛的搖晃不止,不可思議的看向李雲海:“李雲海都當科長了?還當了什麼會長?你不是辭了工作,當個體戶嗎?”
邵玉清輕輕的搖頭,覺得這個李國旺不過如此,連本村出了這麼大的人物,他居然一無所知!這樣的人,難怪會被撤職了!
彆人不知道李雲海的能量有多大,邵玉清卻一清二楚。
這一點,從他對李雲海的恭敬中,就不難看出來。
然而不懂的人看在眼裡,還以為邵玉清是禮賢下士呢!
他們哪裡能想到,邵玉清是在拍李雲海的馬屁?
彆說李國旺了,村裡其他人,也是第一次聽說李雲海居然當上了科長。
科級乾部,對村裡人來說,已經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再往上一級,那可是縣令了!
滅門知府,破家縣令。
這老古輩的話,可不是說著玩玩的。
而一鄉之長,也不過是個科級乾部而已。
李雲海這麼年輕,就已經是科長?
那豈不是說明,此子前途無量?
所有人都露出無比震驚的表情!
這話若是從李雲海本人或家人口裡流出來的,那村民可能還要懷疑真假。
現在這話是從邵玉清嘴裡說出來的,誰敢不相信呢?
李雲海卻隻是謙虛的笑了笑,說道:“是個閒職,掛職鍛煉,手裡一點權利也沒有的。省個協也是一個沒有級彆、沒有權利的機構。我就是當著玩玩的。”
然而大家卻不相信這話了。
一個科長,一個會長,這兩個職務,能都是玩玩的?
你命這麼好,專挑好玩的職務當?
那豈不是更加說明,你小子能耐大得很嗎?
外麵響起一陣汽車聲。
在這小山村裡,汽車的聲音特彆引人關注。
大家都起身朝窗外張望。
“這是縣裡的車!”李明水有點見識,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是縣建工局的車,來過我們村好幾次了。”
來的人是縣建工局的崔寶剛!
崔寶剛大踏步走了進來,嗓門洪亮的喊了一聲:“恭喜發財!新年大吉!”
李雲海等人都起身相迎,握手寒暄。
崔寶剛一看連邵玉清都在場,來的比自己還早,不由得哈哈大笑。
果然,聰明的人嗅覺就是靈敏,知道該先給誰拜年。
“嘀嘀!”外麵又響起了汽車聲。
今天的石板村,是真的熱鬨啊!
屋裡眾人再次起身,一齊看向窗外。
“這不是地區的車嗎?”李明水認得車牌。
邵玉清卻更厲害,不僅認得這是地區的車牌,還認出來這是誰的座駕。
“趙專員來了!”邵玉清凜然一驚,震駭的看向李雲海和林芝。
因為隻有李雲海和林芝,才可能讓趙專員跑下來拜年。
李雲海也看到了趙專員,對方下了車,往裡麵走來。他連忙走了出來,在門口迎接趙專員。
“趙專員,新年好!”李雲海笑著說道,“什麼大風把趙專員給吹來了?”
“李雲海同誌,新年好啊!”趙專員解下手上的皮手套,和李雲海握了握手,用力的搖了搖手臂,說道,“我們下來慰問貧困山民,路過此地,想到你家就在這裡,特意過來討杯茶喝。”
這話說得天衣無縫。
李雲海請他入內,奉茶奉酒。
李雲芳負責倒茶,林芝負責倒酒。
彆人不認識林芝,趙專員卻有點印象。
而且他今天來李雲海家,可不是路過,也不是來給李家人拜年,而是聽說了林振邦的女兒在石板村,所以特意前來探望的。
說來也巧,趙專員一大早起來,便給林振邦打電話,說要到西州去給林振邦拜年。
林振邦笑著說你不用來了,我們都不在家,我們在丈母娘家過年,就連我女兒都跑到你們梅山玩去了!
趙專員還想問一句,林家小姐到梅山哪裡玩了?林振邦這才自覺失言,閉口不談此事,閒聊了幾句便掛斷了電話。
但趙專員是個人精,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李雲海!
梅山能和林振邦搭上線的人,也隻有李雲海了!
於是他便找了個借口,下來慰問貧困戶,實則是來探李雲海的虛實。
結果被他猜中了!
他一看到林芝這樣的花容月貌,還有這通身的氣派和氣質,便料定此女便是林振邦的女兒。
不得不說,這領導的層次越高,領悟力和猜測能力也越大。
當他得知林芝的姓名後,更加確定無疑。
趙專員也不捅破這層關係,對林芝和李雲海,卻更加恭敬。
得是什麼樣的關係,才能讓林芝來李雲海家過年?
這是用屁股想也能想明白的事!
而且這事還是得到了林振邦許可的!
說明李雲海入了林振邦的法眼。
難怪李雲海年紀輕輕就當上了科長。
這人以後的前途,不可限量!
結交領導的家人,更容易結交到領導。
所以趙專員坐下來以後,喝著茶,品著酒,磕著瓜子,剝著花生,也就沒說要走的話。
崔寶剛和邵玉清等人,卻是震驚得無以複加!
這個李雲海,到底有多大的能量,居然能讓地區的趙專員也先來拜年!
了不得!
他們也更加慶幸,自己來得及時,來得好!
不僅結交了李雲海,還能結交到地區的專員。
眾人濟濟一堂,談天論地,好不開心。
其他村民來李雲海家拜年,看到他家門前停著這麼多的車子,再一看牌照,有縣裡的,還有市裡的,都不由得十分驚奇,又不免高看了李雲海家人幾眼。
一個人的交際圈子,是由自身的實力和能力決定的。
反過來說,從一個人的交際圈子,也就能看出他的本身實力。
李雲海家往來的賓客,非富即貴,這也恰好證明李雲海的厲害。
李國旺看到這一切,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輸了。
李雲海家的關係,早就通天了!
這樣的人家,李國旺拿什麼鬥?
中午,李雲海家筵開數席,高朋滿座。
整個石板村,整個春節的熱鬨和歡樂,都被李雲海家占全了。
李明水跟李德明商量:“支書,今天是不是也要搞兩條龍,再整兩頭獅子,熱鬨熱鬨?”
耍龍舞獅,這些都是家鄉的習俗。
崇尚武力的梅山子弟們,也喜歡舞龍舞獅,幾個村子的後生們,還會進行比賽,就跟端午賽龍舟一樣。
李德明初當大任,當然要支持這樣的活動,而且一定要搞好了!
村民們也不是白打工的,每個青年壯漢,要給一個紅包。
一條大龍標準是10個人,0號至9號,龍珠是0號,龍頭龍尾為1到9。
也有16人的長龍。
李德明說,要搞咱們就搞兩條長龍!
兩條長龍,那就是32個人。
大過節的,每個人至少要6塊錢的紅包,那就是192塊錢。
還有舞獅的人,還有舉龍燈、敲鑼打鼓的人,都得給紅包。
李德明看了兒子一眼,說道:“這個吉利錢,咱們出了吧?”
李雲海笑著說:“我出!龍、獅的錢,我來出。此外,我還要在家門口掛青,紅包裡放100塊錢!誰有本事就來搶好了!”
大家都轟然叫好,都說今年這個年就過得熱鬨了。
林芝還是第一次聽說,也是頭一回看農村的舞龍舞獅,很是好奇。
本來這樣的節目,是要等幾天才會玩,有時甚至要等到正月十五才耍龍舞獅。
但今天情況特殊啊,地區趙專員、縣裡的崔寶剛、鄉裡的邵玉清,這麼多的領導都在,當然要湊個熱鬨。
於是當天下午就組織起人力來。
有錢好辦事。
村裡的後生踴躍報名,32個耍舞的成員,4個舞獅的隊員,還有幾個舉龍燈、幾個敲鑼打鼓的人,一下就集結完畢。
龍和獅,平時不用的時候,都放在祠堂的閣樓上。
李德明當即大開祠堂門,請出龍和獅來。
漢子們穿上吉服,把華彩的龍身,套到竹篾紮成的龍頭、龍身和龍尾上。
每一節都裝有木柄,方便舞動。
舞蹈時,一人手拿寶珠,也就是一個球形的彩燈,在龍頭前領舞,表現龍搶寶珠、雙龍戲珠等動作。
林芝看著拍手叫好,對李雲海說道:“還好我來你家過年了,不然看不到這麼精彩的表演。”
彆說林芝了,便是鄉下人,再過得幾年,想看這樣的表演也不可能了。
年輕人都出去打工,年前才回來,過完年又要出門,一年忙到頭,好不容易回家休息幾天,誰還搞這些習俗?
大年初一這天下午,石板村又是耍龍,又是舞獅。
李雲海依言在家裡大門上掛了一百塊錢的青,最後兩隻舞獅隊合作,才把青咬下來,幾個人給平分了。
隊員們的辛苦費,也是李雲海出的。
這麼一鬨,又到了晚上,李雲海便留趙專員和邵玉清等人吃過晚飯。
到了晚上九點多鐘,客走主人安。
熱鬨了一天的石板村,終於安靜了下來。
林芝在李雲海家一直玩到初六。
西州的單位早就開工了,但林芝卻請了假。
初六這天,莊勇開車來到了李雲海家,接他們到西州去。
李雲海帶著林芝和李雲芳,前往西州。
李雲芳還是第一次去省城,一路上懷著無比的好奇心。
到了西州,李雲海先把行李和帶的東西放到住處。
四海商店要初八才正式營業。
李雲海帶著妹妹來看店鋪。
李雲芳看什麼都覺得新鮮。
她見大哥住的房子這麼好,很是高興。
當他看到大哥開的四海商店時,更是哇的一聲喊出聲來:“大哥,你開這麼大的商店啊?難怪你賺到了錢!”
李雲海打開商店門,請林芝和妹妹進來。
莊勇回到宿舍,忽然跑了出來,喊道:“李經理!彭叔在這裡麵!他好像被人打了!”
李雲海一怔,來到男宿舍,隻見彭癲子一個人淒冷的躺在單人床上,臉色蠟黃,胡子拉茬,臉上、手上,全是累累的傷痕!
李雲海沉聲問道:“彭叔,怎麼回事?”
彭癲子雙眼發直,喃喃的說道:“李雲海,你們回來了。我沒事,我隻是被人打了一頓。我沒事,我早就習慣了。”
李雲海問道:“誰打的你啊?你不是去漢州了嗎?哪天回來的?”
彭癲子坐了起來,說道:“我去漢州,被人打的。我昨天才回來。沒事,我真的沒事。”
李雲海輕輕一歎,說道:“你以後還是跟我回家鄉過年吧!”
彭癲子笑了一聲:“好啊!”
可惜他被打得鼻青臉腫,這笑容看起來有些詭異。
李雲海正要說話,外麵的電話猛的響了起來。
商店還沒有開門營業,這會兒有誰會打電話過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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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