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江南訕訕走……(1 / 1)

江南訕訕走近,覷著大姑的神色,莫名心虛。“大姑、小旭,你們等多久了?吃了嗎?我們先上食堂先吃飯吧。”

能躲一時是一時。

李旭衝她擠眉弄眼,看熱鬨般笑道,“姐,不用麻煩,我們在家吃過才來的。”

江南聞言,隻得硬著頭皮拿鑰匙打開宿舍門,招呼他們進去坐。

正打算倒水,卻聽一直沉默的大姑道,“不用管我們,趕緊吃飯,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子!”

李旭趕緊將水壺接了過去,自個兒倒起來。

說實話,江南吃不下。

“大姑,你們怎麼來了?”她問。

快問,讓她早死早超生!

江大姑卻不如她願,“你先吃飯,吃完再說。”

江南無奈,隻得一口一口塞起飯,邊吃邊看江大姑和李旭動作。

李旭進門時拎了個鼓鼓囊囊的口袋,大姑背了個背簍,看著東西也不少。

現在正把一樣一樣往外拿。

泥爐、瓦罐、鋁鍋,還有半袋子木炭,背簍裡則是雞蛋、小米、紅棗和紅糖。

江南仔細看了看,那包紅糖就是她讓李旭帶回去那半斤,見江大姑又給她拿了回來,江南忙咽下口裡的飯,著急道,“大姑,您給我帶這麼多東西乾什麼,還有這紅糖,那是給你喝的。”

大姑回頭瞪了她一眼,沒好氣道,“我好好的,喝紅糖水乾什麼,浪費!”

李旭跟在一旁解釋說,“媽聽我說姐你這裡連個燒水的都沒有,就讓我爐、鍋都帶來了,你放心,這都是家裡用不上的。”

又聽江大姑說,“總在食堂吃不營養,有空的時候自個兒熬點兒紅棗小米粥或者煮個糖水雞蛋,好好補補,家裡彆的沒有,雞蛋小米多的是!”

江南聽了,隻覺眼熱,受之有愧。

許久,才道,“謝謝大姑。”

江大姑怪不自在的,“謝什麼謝,都是一家人。”

江南趕緊把飯吃完,去把飯盒洗了回來,好跟他們說話。

江大姑讓李旭把宿舍門關了,自己和兒子一人一把高凳,坐在侄女兒對麵盯著她,一副“二堂會審”的架勢。

江南歎了口氣,組織了下語言,將事情都講了出來。

從原主供養女主一家兩年多,到被程皓撞流產、程母想讓她月子期上班,她反擊討錢、離婚……

李旭才聽了個開頭就受不了了,即便有大姑鎮壓,也不斷地在狹窄的宿舍裡來回踱步,不停咒罵程家人。

大姑聽完,黑著臉,眼裡滿是心疼,在她的肩膀上不輕不重錘了一下,“你個死孩子,讓人欺負成這麼多年都不往家裡說一句,長嘴是乾什麼用的!”

江南替原主解釋,“‘我’開始以為她住不了多長時間……”

大姑卻越聽越生氣,緩過氣後道,“現在這樣,你就算了?!”

江南不解。

錢拿回來了,她也離婚了,除了程皓,她不想再跟程家糾纏了。

大姑恨鐵不成鋼,“錢拿回來就行了嗎?那你這些年吃的苦、受的累怎麼算!程家既然敢做這麼不要臉的事,你怎麼不把他們臉皮扯下來!”

江南想了想,醍醐灌頂,對啊!

她當時為了不讓七大姑八大姨來八卦打擾她學習,一直沒往外說離婚的事兒,然後又火速離婚搬離程家,確實沒機會,但現在她安頓好了一切,應該把程家的臉皮揭下來,讓人瞧瞧他們的惡心嘴臉。

這樣的打臉,才更爽!

於是,江南跟她大姑道,“沒關係,來得及,等月底我去看程皓,到時候我隨口跟人說兩句……”

大姑卻不讚同,拍桌打斷道,“什麼事兒都要你做,我們是來乾什麼的!”

接著,又教訓江南道,“你從小就性子要強又獨,什麼事都憋著,自己解決,怎麼,你哥跟你弟還有你大姑姑父是死的?

你早該通知我們,我們打上門去,讓程家瞧瞧你是有娘家人撐腰的,他們還怎麼敢這麼欺負你!你用得著辛苦這兩三年,用得著離婚?!”

大姑的話震得江南一陣陣發怔。

原主沒聯係大姑一家,確實是因為她不想麻煩大姑,但江南處理後頭這些事,卻是完全沒有找人幫忙的意識。

她跟原主差不多,出生在重男輕女的家庭,不過她享受到了時代和政策的紅利,碰上了九年義務教育,家裡不讓她上學,村委會都不同意,她就這樣一路上完了初中。

初中畢業,父母不給學費,就等她外出打工賺錢供養弟弟。但她沒放棄,那是江南第一次向人求助,她找到了她的初中班主任,向她借高中三年的學費和生活費。

班主任是個好人,沒有因為她當時完全沒有還債能力而拒絕,沉默看了她幾秒就同意了。

江南高中拚命學習,高考成績排名省內前十,當地企業的獎學金、助學金紛至遝來,她一口氣還完了班主任的錢後,帶著剩下的錢和自己的身份證隻身離開老家。

然後,一個人獨自前行了十幾年。

她習慣了沒有後盾和退路,自己解決問題,所以不管離婚還是討債,她都儘量在以一種和平的態度,一種交易的方式,最大限度避免自己受到傷害地進行,從沒想過依靠彆人。

現在聽了江大姑的話,是啊,多好解決的事,隻要通知大姑一家,他們打上程家的門,就可以輕而易舉地要到錢並帶走她。

這種感覺真好呢,江南沒忍住掉了一滴眼淚。

江大姑見她流淚,又反省自己是不是話說重了,輕聲道,“現在知道哭了,受委屈的時候怎麼不知道!”

嘴上厲害,還是把人摟在懷裡摸了摸後背。

李旭在一旁早就按耐不住了,“姐你等著,我這就去套姓程的麻袋!”

“不許去!”江南吸了吸鼻子,出聲阻止。

程登臨是公職人員,套了被抓要到農場改造的,程家人不值他們付這種代價。

江大姑看侄女這態度,像想到了什麼,冷不丁問道,“小南,你老實告訴我,小程是不是在外頭有人了?”

李旭震驚又氣憤,“什麼?姓程的還敢打野食,我看他是真不想活了!”邊說邊捋袖子。

江南驚訝看向江大姑,她沒跟他們說過這個消息。

“如果不是他有二心,你怎麼會離婚?”江大姑猜到她的想法,肯定道。

生活費什麼的,要回來就行,跟婆婆小姑子處不來,搬出去住就好,在江大姑看來,小南和程登臨感情好,隻要程家讓步了,依小南的性子,就不會離婚。

但她還是離了,隻能說明她不想繼續跟程登臨過了,程登臨一定有問題。

江南呼氣,雖然大姑的推導過程不沾邊,但結論是對的。

她不想原主的委屈無人知道,於是說,“跟他一個大學同學,估計覺得人家有文化有涵養,曖昧過幾年。”

江大姑和李旭聽了,怒火升到了極點,“混賬!”

兩人發泄過後,江大姑跟江南說,“後麵的事兒你彆管了,我們去給你討公道!”

說完,就帶著李旭風風火火走了。

江南反應過來去追,根本追不上。

江大姑不想浪費時間等公交,直接催著李旭騎車去。

李旭嚇了一跳,問,“媽,用得著這麼趕嗎?”好遠的路呢!

江大姑道:“再晚,那小姑子就上大學去了,這邊有人說什麼她聽得到嗎?不疼不癢的,上幾年大學回來,大家夥都忘了,那有什麼意思!就要趁她在家去臊她的臉皮!”

家屬區這頭,江南才走一天,沒漏出任何消息來,一片寧靜祥和。

直到——

“砰砰砰!”

江大姑帶著李旭氣勢洶洶來,一錘錘敲著程家的門,引來全大院裡的人圍觀。

院裡有人見過江大姑,打招呼道,“小江她大姑,來看小江呀!”

大姑回頭,冷冷道,“我家小南早離婚回家了,怎麼會來看她,我是來找程家要說法的!”

離婚?

院裡人吃驚了,眼睛鼓得老大:小江小程離婚了?

所有人左右對視交換消息,怎麼沒人知道!

他們這兩天是瞧見江南來來回回搬東西,但都以為那是帶了家裡不要的舊東西回去救濟農村娘家,怎麼突然就說離婚了呢?

大家夥圍在一處嘀嘀咕咕。

程家屋內,程母聽著這大力的敲門聲,心生一股怒氣:誰呀,敲這麼的重門,一點禮貌都沒有!

走到玄關,卻聽到這樣一番話,趕忙拉開門,招呼道,“親家大姑來了,快進來坐!”

進門再說,彆在外頭瞎嚷嚷。

江大姑性子本來就彪悍,說話聲中氣十足,這兩年李旭和趙瑞不知在外頭鼓搗什麼,往家裡帶了不少錢,家裡油水足,江大姑又到了年紀,發福了,嗓門就更大了。

聲音傳得滿大院都能聽見,“不用坐了,也彆攀親,我們已經不是親家了!”

說著,伸頭往程母身後看,“你家那位千金小姐呢?叫出來我看看,她臉皮到底有多厚,才能叫嫂子跟個長工似的拚死拚活養活她!”

不見人影,她又轉向院裡的其他人道,“大家夥還不知道呢吧,我侄女兒這前小姑子回娘家兩三年,沒往家裡交過一分生活費,全靠她哥哥嫂子養活,我說前親家,你們一家怎麼能乾出這麼不要臉的事兒!”

院裡果然響起一陣嗡嗡的討論聲。

混在人群裡的郭嬸恍然大悟,怪不得小江要離婚呢。

程母氣得喘不上氣,這怎麼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還讓不讓她女兒活了!

“她大姑,說話要憑良心,我們怡心的生活費都讓小南拿走了!”程母咬著牙揚聲解釋道。

她女兒交生活費了!

江大姑嗤笑一聲,“要不是小南鬨離婚跟她要,你們會給嗎?!”

“而且,我聽小南說她和小程一個月要交五六十生活費?程家的,你就欺負我侄女兒不買菜不做飯,你家是吃金子還是喝銀水,一個月能花五六十!”

看熱鬨的人聽得直吸氣,五六十呢!

有“明眼”人道,“你們不見程家一個月買那麼多桃酥餅乾,訂著牛奶還買奶粉,一個月吃五六七八回肉,瞧那幾個孩子麵色紅潤的,怎麼用不了五六十!”

程母見院裡人對著她家指指點點,一改往日溫和的形象,聲音也尖銳起來,“小南和登臨已經離婚了,我們沒少她一毫一厘錢,甚至讓她帶走了那麼多東西,帳都兩清了,你們現在來鬨是什麼意思!還是嫌不足,還想要錢?我告訴你們,沒門!”

“呸,誰來找你要錢!”江大姑啐了一口,“而且小南帶走的,都是自己花錢買的東西,沒占你們程家一點便宜!倒是你們,眼睛都是瞎的,我家小南累得都瘦成麻稈了,她十七八歲在家乾農活都沒瘦成這副樣子!

今天,我就想來瞧瞧你們程家的臉皮到底有多厚,也讓大家夥見識見識,能讓兒媳婦當牛做馬養活小姑子的人家是什麼樣兒的!”

“小江這兩年確實瘦得厲害……”有人不禁唏噓,誰能想到是這樣的原因。

其他人跟著搖頭。

程母卻委屈直冒眼淚,“誰家當牛做馬不用洗衣做飯打掃衛生帶孩子,我哪一樣讓她沾手了!”

江大姑笑了,“彆說的這麼委屈,你給小南洗衣服了還是給她打掃房裡衛生了?沒有吧!我侄女乾不出來這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事兒!

再說買菜做飯,你們老兩口想閒在家不做飯等子女回家來做,也行!畢竟辛苦了一輩子,誰還不能享福了,可你的千金、你的貴子做飯了嗎?憑什麼就指著我家小南,你還生活在舊社會,專門搓磨兒媳婦嗎?!”

說到這,江大姑似乎想起了正題,“你家千金在家呢吧?怎麼還不出來,我這麼大嗓門她聽不見?不出來分辯兩句嗎?

我想當麵兒問問她,軍人不拿群眾一針一線,她這個軍屬覺悟怎麼這麼低,白吃白喝哥哥嫂子兩三年,一點表示都沒有!

還有程登臨,我原以為他是個好的,沒想到啊,小南在家給他奶孩子、伺候爹媽,他在學校跟女同學勾勾搭搭。

你們一家子真是不是一家不進一家門,麵上光,內裡臟!滿屋子的腥臊!”

江大姑這連珠炮一樣的話語,震得大家夥一愣一愣的。

什麼?小程在外麵有人?

“你胡說八道……”程母反駁了一句。

“嘭——”

一口氣沒上來,被氣暈了。

得,院裡人也不敢看熱鬨了,忙上來幫忙,郭嬸一邊兒給人掐人中,一邊兒衝屋裡喊,“程家有人嗎?怡心在不在,你媽暈倒了!”

裡頭程父和程怡心這才慌裡慌張跑出來,把人背起來送醫院。

人都不在了,戲也唱不下去了。

不過,江大姑目的達到了,招呼兒子走著。

院裡人見識過她那副彪悍模樣,也不敢攔,“她、她大姑,就走了?”

江大姑點點頭,禮貌道,“今天打擾你們了。”

倒把人說得不知所措。

江大姑走後,家屬區的八卦馬上就傳開了。

有人找上郭嬸,“好你個老郭,小江那工作是你聯係換的吧,你早知道小江和小程離婚了,一點兒口風不露,還能不能一起聊天兒嗑瓜子了!”

郭嬸無辜,“我也不知道裡頭是這麼回事啊!”

其他人跟著感慨,“怡心真是看不出來啊,在外頭待人接物溫柔大方,沒想到在家白吃白喝哥哥嫂子一點兒沒不好意思。”

另一個則不屑吐了顆瓜子皮,“你不瞧瞧她身上穿的裙子大衣小皮鞋,那得多少錢,她一個月工資才多少,哪兒還有錢添家用的。”

又有人道,“程家兩口子也是,平常和和氣氣的,沒想到壓榨起兒媳婦來一點也不手軟!”

“還有小程,看著人模狗樣的,呸,男人都一個樣!”

這一家子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程家徹底在家屬區出名了。

而程登臨對此一無所知,晚上回家時,還覺怪怪的,路上不少人看著他交頭接耳、指指點點,他大概猜到這些人可能是知道了他離婚的事兒。

但到了院門口,卻聽一個街溜子,不懷好意地問他,“登臨,女大學生滋味兒怎麼樣?”

程登臨怒火衝頂,一手甩開自行車,準備上去揍他一頓,人卻跑走了,一邊跑一邊回頭對他賤兮兮地笑。

他隻能忍著怒火回家,剛進院,又見院裡幾戶人家探頭探腦地看他。

進門後,父親黑沉著臉,母親妹妹眼睛哭腫得像核桃一樣。

母親哭著罵他,“都怪你找的鄉下媳婦!引來這麼些粗俗、野蠻、不要臉的人!”

程登臨聽兒子說他姑婆來了,跟奶奶吵了一架又走了,再加上那些話,他大概猜到了。

他沒說什麼,洗了手準備進屋休息。

程母見他一點兒反應都沒有,氣極問他是不是向著江南,是不是怪你妹妹。

程母主動撕破了家裡這段時間來的太平假象。

“我不該怪嗎?”程登臨平靜地問他媽。

這兩三年,但凡有一點兒掙錢的機會他都沒錯過,加班、出差,隻為了那一點點補貼,妻子也是,三班倒連補覺時間都不夠,他們倆有時候累得回到家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沉默機械地吃飯睡覺,教育孩子沒耐心,把程皓逼向父母,對妻子越來越不尊重……

這一切,父母、妹妹看不到嗎?

他們夫妻是不是像個笑話一樣。程登臨想問他們。

就這,還怕人笑話嗎?

家屬區的八卦傳播得很快,廠區、程登臨的單位都有人知道了。

程怡心不敢再出門,她總覺得所有人都在看她、議論她、笑話她!

總是催促著程父趕緊送她去上學,她想著離開就好了,到了大學裡沒人知道這事兒,就沒人用異樣的眼神看她了!

程登臨這些年走得很順,眼紅的人和想擠下他的人不少,那些人得了消息,實名舉報到了他的單位。

領導找他談話,程登臨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保證沒有任何作風問題,願意接受組織審查。”

領導見他這樣信誓旦旦,自然相信他,也信任自己的眼光,讓他先回去休息兩天,等調查結果出來再回來上班。

另一位領導也聽了些傳聞,兩人碰頭時道,“小程工作能力為人處事什麼都好,就是這大後方不穩,很容易影響工作啊……”

如果再這樣下去,實難委以重任!

程登臨原本的順暢仕途就這樣有了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