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們一體雙魂呢?
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一跳。手中力度不自覺加重。銀月眥目咧嘴,揮舞著前爪,要撓空桑錦。
混蛋女人,他的尾巴要斷了!
洞口吹來一陣陰惻惻的冷風,幾隻稚嫩的狼崽子偷偷探過頭,瞪著圓咕咕的眼睛,見它們的狼主被空桑錦淩辱,小小的身軀顫了顫,忽做鳥獸,一空而散。
“那隻半妖?”赫連野低頭沉思,都是幻境,那個人類和半妖都死幾百年了,或許不止。而且,他陰沉著眼審視銀月,囂張愚蠢,狂妄自大。雖然蕭旻和晏悉也都廢物,但至少沒這麼蠢。
“幻境裡的事也能當真?”
“你是摔壞了腦袋還是神誌不清?”他陰陽怪氣的諷刺,認為空桑錦是在異想天開。
少女忙忙碌碌的掰開銀月的皮毛,視若無睹的將銀月身體檢查個遍。
怎麼會沒有?
她倚在石柱上,冥思苦想,手拖著下巴,說:“如果陸知年也和我們當初一樣,進入銀月體內,以銀月的真身示人,那麼他其實還是陸知年,身上的氣息也是陸知年的。這樣就說得通兩個不同的人為什麼有相似的地方。”卻截然不同。
她捋順思路,但很快把自己推翻。如果真如她說的,陸知年成了銀月,怎麼沒了自主意識,反而被銀月主導?
“不對。”空桑錦喃喃自語,陸知年不是陸知年,銀月還是銀月。她腦袋混沌,一時間剪不斷理還亂,越梳理越亂。
“胡言亂語,不是神誌不清是什麼。”
“既然拿了窺天境,我們趕緊出去。”聽了赫連野的話,空桑錦才想起,他們來此是因為承淵,既已經得了劍靈,為何還會被困此處,遲遲破不了境?
至於赫連野為什麼也在這兒,她眼神掃過手腕若隱若現的紅絲。她行走的生命續航器。
巡視四周,有淡淡的黑霧繚繞,瘴氣渾濁。自他們入狼窩起,這股瘴氣緊隨他們,雖不至於傷及性命,但這股黑氣讓他們胸悶氣短,渾身難受。
“你可有身體不適?”空桑錦順著石柱坐下,下麵是用碎石鋪成的臥榻,石頭上潦草的蓋了一張破席,床頭擺放了各式各樣赤.裸半身,頭頂簪花的猛狼戰士。
空桑錦捂眼,這獨特的審美,一言難儘。
看罷,胸口更堵得慌。
赫連野疑惑的看她,平靜的說:“沒有。”
難怪是妖王,這是回老家了。空桑錦瞥眼看他,果然神色入常,氣血方剛。連剛才鬥群狼時的慘白到了這裡也一消而散,麵色紅潤,要多康健有多康健。
銀月覺得被侮辱了。
不僅被摸了全身,玷汙他的清白,現在還無視他!他翹起嘴,扭動身體,奮力的往床榻裡麵爬,就差一點了。他欣喜若狂,隻要他拿到“天啟”,他就能一雪前恥,報仇雪恨。屆時他將會把他們踩到腳下,讓他們匍匐著跪地求饒!
空桑錦順著銀月扭動的身體望向床榻裡處,越過銀月,掏出被空隙填滿的一把匕首,亮鋥鋥的鐸著銀光,匕刃被靈氣包裹。
是把好刀。
啊?
銀月身體僵硬,愣在榻上。眼裡既震驚又仇恨。她,怎麼拿起的!還輕而易舉的拿著天啟亂晃。天啟可是神物,認主的,隻有身為淵虛少主,同時兼任狼主的他才能偶爾使得。
他憤憤不平,嘴裡咿咿唔唔,眼裡射出刀子。
空桑錦拍了拍他的腦袋,滿意的點點頭:“不錯。”隨後將天啟扔給赫連野:“我有承淵,它就給你了。”
赫連野接住,打量過後將天啟收下。
銀月氣悶,他怎麼也拿得住?!
一口濁氣,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他被冷水潑醒。神智還沒清醒,眼前一黑,被烏泱泱跪地膜拜的群狼震驚。群狼慘兮兮的看著銀月,嘴裡傳來細絲的嗚咽。
它們被迫屈服於空桑錦的淫威。她手裡不僅有窺天境,還有天啟刃。
“你們!欺狼太甚!”此時銀月已經恢複人身,氣得眼冒金星,怒目圓睜。身體不停的顫抖。他狼族百年,還沒遭受過如此大辱。將他淵虛少主的尊嚴放在哪裡,狼主的顏麵放在哪裡!
空桑錦扭頭看過去,平心靜氣中帶著忍俊不禁的說:“原來是個戀愛腦啊。”她說得輕描淡寫,但落到銀月耳裡振聾發聵,被羞恥脹紅臉。
“天年三年三月初九,陰。本狼主遇到一個奇怪的女人,不但是個人類,還長得醜,她竟敢對本狼主大不敬,捉弄本狼主。本狼主立誓,要殺了她。”
“天年三年四月十三,晴。又讓她逃了,要不是本狼主擔起守護淵虛和狼族至寶的重任,本狼主一定不會放過她。”
“天年三年六月十九,多雲。那個醜女人又來了,還帶了本狼主最愛的梅花糕。暫時原諒她的無理。”
“天年三年七月二十七,雨。她又來了,不過這次她不太高興,問她又不說,本狼主又不是閒的,懶得理她。”
……
空桑錦笑眯眯的一頁一頁的讀著,她的笑容越大,銀月的臉色越難看。
從她手裡搶奪著,空桑錦避開他,翻到最後一頁。
“天年四年二月初五,陰。那次之後,她再沒來了。本狼主不會原諒她的不辭而彆!”
“你……憑什麼看我手劄!”搶又搶不過,打又打不贏,銀月委屈的坐到地上,掩麵傷神。女人都不是好東西!那個醜女人是,現在這個暴力的醜女人也是!
“你自己寫的,親看,親啟。”空桑錦指著手劄上明晃晃的幾個大字說。
“胡說,本狼主分明寫的勿看,勿啟!你少信口雌黃!”
空桑錦將手劄放到銀月眼前。為了醒目,銀月特將幾個大字描了一遍又一遍,以至於封麵上的字滲過紙皮到下一頁。
勿?親?
銀月迷惑,難道“親”這個字不認“勿”嗎?
“行了,看也看了。不如我們幫你一把。”空桑錦說,露出十二分真誠,明豔動人的臉上掛著和藹可親的笑。
銀月覺得瘮人。
“不,不需要。”他支支吾吾的往後退,撇了一眼滿屋的群狼,企圖從它們身上尋得一絲寬慰。
群狼在和它們狼主匆匆對視後,哆哆嗦嗦的眼神亂瞟,心虛的低著頭。
不是它們不幫,是它們也無能為力。在它們狼主昏迷時,他都不知道它們受了多大委屈!它們被空桑錦那個壞女人威脅,隻要它們敢忤逆她,她會把它們剁成肉泥!輕聲的嗚咽哀嚎。
“吵。”空桑錦說。
群狼頓時收了聲,低埋著頭。
“好了,忙呢,我們一定會幫。就當是窺天境和天啟刃的謝禮。”
嗯?銀月瞪大眼。窺天境和天啟刃,分明是他們搶去的!
“本狼主會需要你們幫助!可笑!”銀月完全沒有階下囚的自覺,趾高氣揚的說道。
空桑錦看著一身反骨的銀月,笑眯眯的拍了他的腦袋,平和的說:“有消息我們會通知你。”
再掃視群狼,說:“你呢,守好淵虛。讓它們彆再惹是生非,傷害無辜人類。”
嗚~
一陣低嚎。天知道,分明是那群人類滋惹是非,要來搶他們至寶。
“好。”銀月鬼使神差的點頭。空桑錦滿意。
他們離開後,銀月才大夢初醒,他這是被赤.裸裸的藐視了?!
氣急敗壞,大發雷霆。
出了淵虛,往北走百裡他們到了一個繁華的小鎮,入了一間客棧。
赫連野疑惑:“來這裡做什麼?”他們為什麼要大費周章的幫一隻狼崽子?
“客官吃點什麼?”小二熱情招呼,臉上洋溢著喜氣和樂的笑。
空桑錦發現,小鎮上的每個人似乎都格外的幸福,無論男女老少,富貴貧窮,他們身上總有一種錚錚向榮的活力,朝氣蓬勃的生命力。對生活的美好和熱愛。
原也不足為奇,可一路過來,連街道上的乞丐和流氓都洋溢著幸福祥和。看向空桑錦和赫連野時,眼裡是悲憫的慈愛。
空桑錦覺得奇怪,問道:“你們這裡可流傳過什麼奇聞異事?”她說的隱晦,本想問是否發生過怪事,但怕犯了忌諱,於是改口。
小二依舊笑嗬嗬的說:“客官外地來的,不知道原也正常。”
“客官可是從南邊城外來的?”小二收起笑,但滿身的幸福是掩不住的。
“正是。”空桑錦回答。她凝神,不知和此事有何乾係。正當她神思時,小二變了口氣,諱深莫測的說:“那便是了。”
接著神神秘秘的壓低聲音:“不知客官是否見著了郊外那座破敗的宅子?”
空桑錦回想,那座宅子雖看起來破敗,但實際應是荒廢不久。宅子外的花草樹木該是前不久還有人修理施肥,長得旺盛。雖說雜亂的長了野草,但也能看出長得生機勃勃。
“那座宅子可有什麼古怪?”赫連野斟了茶,入口苦澀,並非尋常茶的苦後回甘,這種苦一直延伸肺腑,久久不散。細品後卻有直逼神思的爽落。
他皺眉轉看向四周,口中苦澀不散。見眾人尋常,似乎不覺得苦澀,而是佳釀,一盞接一盞的往口裡灌,不像品茶,倒有囫圇牛飲的氣勢。
小二尷尬的撓撓頭,出聲解釋道:“客官見怪。我們這裡的人自小喝這茶水長大,將茶水當做飲水,不覺苦澀,反倒是一日不喝,渾身不自在。”
“客官若是喝不習慣,我這就給您換一壺去。”小二說罷要重換茶水。
空桑錦阻止說不必麻煩,讓他接著講古宅的事。
小二忽的嚴肅,周圍嘈雜聲漸漸隱去。不知是他們錯覺還是多心,空桑錦覺得有被審視的不自在。
轉頭看時,又是一片熱鬨喧嘩。
小二俯低身體,說:“半年前,那座宅子住著我們鎮的大戶,周家。但周家不行人事,仗勢欺人,憑自己有幾個臭錢就對我們百姓各種欺壓。不僅壟斷市場,哄抬物價,還苛刻工人工錢,甚至有幾年不結的。一時間民不聊生。”說到這裡,小二嫉惡如仇,恨不得將周家從棺材板裡拖出鞭屍。
空桑錦點頭讓他接著說。
見兩人對自己肯定,小二越說越氣憤,粗糙的臉上凝著兩條漆黑的眉,眼神如炬,正義凜然。
“周家小姐荒淫無道,不知廉恥,看上了城東李寡婦家的兒子李秀才,偏要將人擄去。李秀才飽讀聖賢,傲骨錚錚,哪能被一個惡貫滿盈的女人欺辱,寧死不屈哪。”
空桑錦神遊天外,這是什麼狗血恃強淩弱,強搶民男的故事。毫無新意,但確實人神共憤。
而赫連野聽得出神,聽到激動處忍不住點評:“周家家大業大,權勢滔天,李秀才一窮二白,還有一寡母,如何不從了周小姐。也能少吃些苦頭。”
聽到赫連野的謬論,小二一時無法反駁,麵紅耳赤的支吾著:“客官,你這是……”
他想了會兒,在腦中思索後,終於擠出:“助紂為虐啊。”
“哪有客官你這樣的。”小二氣呼呼的說著,斷了興致,不打算繼續。
空桑錦撓頭,一道寒光射向赫連野。
赫連野識趣的閉嘴。
“你彆介意。這周家橫行霸道這麼久,難道沒有報官嗎?”空桑錦疑惑,既然惹得眾怒,群起攻之。一人之力可能微乎其微,但一鎮的百姓力量,難道還不能引起官府重視?還是說,這周家真能一手遮天?
“這位客官倒是個明理的爽落人。”
小二放下手中托盤,接著說:“官商勾結,官官相護,我們普通百姓哪有出頭之日。”
“也報過官,可最後都不了了之。更有嚴重的,周家倒打一耙,最後將報官的人定了罪。你說冤也不冤。”
空桑錦點頭:“周家如日中天,那為何城外隻剩一座破宅?”
小二環視周圍,欺身更近,說:“那要說半年前的一樁怪事。周家幾乎一夜滅門,周府上百口人,一夜之間悄無聲息的消失不見。而周家小姐死不瞑目的吊死在家門口。”
他說得瘮人,青天白日的感到身上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