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桑錦俯視眾人,眼不達底的笑。她身體擋在齊連澈前,柔和的抓住他的手臂,安撫下他。再看向地獄閻羅時,目光冷峻,下一刻,將惡鬼逼退。
惡鬼來自地獄,不見祭祀者亡靈不會回去。而齊連澈的命,空桑錦留著。
息塵神識強大,在絕對的神力麵前,惡鬼被逼入地底。若是頑強抵抗,或許下一個魂飛魄散的就是它。惡鬼滋溜著一股煙,鑽進地底。
赫連野目不轉睛的盯著空桑錦,覺得她今日甚是不同,嘴角露出笑意,麵上卻冷冰冰的。再看到搭在齊連澈身上的手,他覺得煩躁。於是示意妖獸將空桑錦抓回來,至於齊連澈,就給它做靈補好了。
妖獸蠢蠢欲動,但礙於空桑錦身上的那股神力,不敢上前。
空桑錦笑著說:“他還不能死,這條命,我留下了。”齊連澈心中微顫,殷紅的眼淡下去,逐漸恢複如常。
赫連野不快,妖獸進退兩難,朝兩人觀望。
空桑錦掌中凝出一團烈焰,清晰可見的靈力竄動。妖獸抖了抖身體,朝天一陣嘶吼。要是千年前,它可管不了神還是仙,通通一口吃掉,威風凜凜。但它被關在那個破瓶子裡千年,現在又是在人間,靈力耗損得稀碎,能撿起千年前的千分之一就算勉強了。
它隻是身體龐大,長得凶神惡煞。
至於戰鬥力,它往後縮了身子,化成一小團,鑽進破瓶子裡。
有句古話:好漢不吃眼前虧,打不過就溜。
赫連野見它這樣沒用,將瓶子一扔,滾到腳下,踩上幾腳。然後風平浪靜的對空桑錦說:“孤有十萬大軍,三千精良死侍。踏破郾城有何難。”再看空桑錦護著的齊連澈,眸色一冷,說:“他的命,孤非要不可。”
空桑錦收回烈焰,兩人平穩的落下。
“不僅是他,還有郾城,我都要。”空桑錦口氣極大,不是在和赫連野商量,而是通知。
澧國將士被眼前女子的話嚇到,暗暗為她捏了把汗。心忖著他們王上最厭惡被人威脅,哪怕是談判,也得放低姿態,找準自己的位置。而麵前的女子,美則美矣,卻是空有美貌和膽量,敢藐視帝王之威,是不自量力。而墨辭識趣的退後,不參與兩人。
赫連野起身,居高臨下,道:“空桑錦,你有什麼資格與孤談判?”眾將士倒吸一口涼氣,帝王之怒,伏屍百萬。而見空桑錦卻是不動聲色,麵上依舊平緩,看不出絲毫慌張。
“一如既往的貪心。孤給你機會,乖乖回來,孤可以既往不咎。”他施恩般的對空桑錦說道。如今他是澧王,是帝王,沒有人可以忤逆他,空桑錦也不行。他暗自想到。
空桑錦緩步踏入澧軍,沒有懼意,從容不迫,甚至,還有幾分囂張?
澧軍將士被眼前看著不大的女娃弄得一頭霧水,她要乾什麼?殺還是不殺?擋還是不擋?
墨辭揮手,示意他們不必摻和。
見她回到自己身邊,赫連野心中得意,兀自原諒空桑錦的離開和無禮。眼神明亮的移不開她。
她撚起羅裙,踏上乘輿,臉上囂張不減,多了幾分銳氣,徑直到赫連野麵前,將赫連野一掌推到地上。赫連野毫無準備,身形不穩,就這樣在數萬將士麵前,被空桑錦騎在身下。他惱羞成怒,丟了顏麵,怒視著空桑錦,想將人推開,奈何空桑錦施了咒,讓他動彈不得。
“墨辭,是死人嗎!快將這個妖女拿下!”墨辭冷冷的不為所動,夫妻間的打鬨,叫情趣。
“墨將軍?”幾個副將麵麵相覷,上前也不是,袖手旁觀也不是。萬一他們的帝王秋後算賬,他們可吃不了兜著走。緊了緊手中的兵器,手心滲出冷汗,幾張飽經風霜的臉上露出難色。這可怎麼辦啊?
墨辭瞥了一眼乘輿上的兩人,空桑錦氣焰囂張,用匕首抵在赫連野的頸間。
他們的帝王,危在旦夕!
墨辭說:“不用管。”
“要是看不過眼,可以閉上。”
?
眾將士再也按奈不住,低聲哭訴道:“墨將軍,屬下上有老下有小,才添了兒子,還不想死!”
墨辭扶額,無奈的說:“死不了,放心。”
而乘輿上的兩人,劍拔弩張,打得難舍難分。但實際上,是赫連野單方麵的挨打,空桑錦全方位碾壓。她現在無所畏懼,囂張得很。有了息塵神力加持,所向無敵的好嗎!
空桑錦得意洋洋,心情甚是愉悅。
“退不退軍?”空桑錦耐心的逼問。赫連野怒不可遏,為了旁的人,竟然用刀抵著他!他揚起頭,沉著臉,說:“不退。”
空桑錦將匕首抵得更深。赫連野麵不改色,升起戲弄,他身體朝前,皮膚貼近匕首,麵無表情的說:“你,殺了我。”他握住她的手,一寸一寸的陷進去。刀刃割破皮膚,赫連野笑得更加妖冶。空桑錦覺得他有病,扔開匕首,將赫連野踩在腳下,說:“有病!”
“你讓他們,撤離郾城!”空桑錦掃視澧軍。赫連野起身,慢條斯理的整理衣袍,盯著空桑錦的眼睛,朝墨辭示意,說:“攻城。”
“赫連野,你!”空桑錦怒目圓睜。見她憤怒的樣子,赫連野覺得痛快,舒緩了心情,優雅的躺回榻上。
“我偏不叫你如意。”赫連野說。
空桑錦覺得心情鬱結,赫連野這人油鹽不進,根本說不通。她要是真有息塵的神力就好了,她無奈的想著。想凝出烈焰,但思索後還是算了。嚇唬嚇唬人也就罷了,對赫連野這種軟硬不吃的瘋子,根本沒用。
逼退惡鬼和妖獸的,是息塵的神識氣息。她狐假虎威而已。
澧軍得到命令,鬆了口氣,勢如破竹。
齊連澈孤身抵抗根本起不了作用。郾城,岌岌可危。李姝妤拚死守城。
澧軍十萬精兵,郾城老弱婦孺哪裡抵得住,不消片刻,郾城將破。空桑錦心中焦急,齊連澈有與城共存亡的心思。於是,空桑錦再次挾持赫連野,來到郾城牆上,厲聲說道:“墨辭,退兵,否則,我殺了他。”
赫連野說:“不必管她,繼續攻城,讓她殺我。”
墨辭:……
他是什麼怨種牛馬嗎?要被你們這樣折磨。
澧軍將士不知所措,手中的兵器遲遲不敢下手。
他們隻是賣命的,不是被耍的猴……
你來我往幾個回合後,兩軍被搞得一頭霧水,李姝妤看傻了眼,這是什麼情況?
空桑錦出其不意,將赫連野推下城牆,接著施了一個決,眾目睽睽之下在赫連野身上下了咒。
“墨辭,你可以繼續進攻,但要是不及時解咒,你就等著赫連野死好了。”空桑錦說。
墨辭不解。空桑錦繼續說:“可知春風咒。”春風咒?他知道。名字如沐春風,但其實狠毒。讓人生不如死,全身瘙癢難耐,如虱蟲啃食,十二時辰內若是不解咒,中咒之人將會暴斃而亡,死相極其恐怖淒慘。
墨辭施法接住赫連野,試著想象赫連野暴斃而亡的樣子,估計死了都會暴躁起來,擾他清靜。
他對赫連野說:“你最好撤兵解咒。”墨辭一般不勸人。赫連野皺眉,抬眼看城牆上的空桑錦,小人得誌!他隱忍不發,撤回軍隊。
“解咒!”語氣生硬的命令道。
空桑錦肆意笑著,眼睛明亮清澈,笑起來有彎彎的弧度,像是一輪彎月。她說:“解不了,不想解。”
“空桑錦!”赫連野氣急敗壞,“孤要殺了你!”因為惱怒,臉上顯得猙獰。墨辭不語,心中明了了七八分,帶著赫連野離開。
什麼春風咒,都是她胡扯的。看赫連野被誆騙,她覺得解氣。
這隻是緩兵之計。
今日一戰,齊軍傷亡慘重,加上郾城鼠疫橫行,郾城幾乎欲滅。空桑錦不罷休,又去尋了遇離。他依舊毫不客氣的言辭拒絕,不容分毫。他說,若是他出手相助,齊軍必然會勝,那樣將毫無樂趣。
他遊戲人間,看的不過是一場戲。
麵對齊連澈時,她心中有愧。她救他,另有所圖。
等到赫連野回過神時,勃然大怒,將滿屋的奇珍異寶摔得粉碎,越發的恨上空桑錦。次日,親率鐵軍,踏破郾城。
赫連野抵達郾城時,給過他們機會,自開城門,他留他們狗命。
李姝妤說:將門之女,永不投敵!
於是赫連野遂了她的願,讓她百箭穿心,跌落城牆而死。死狀,令人唏噓。
空桑錦帶著命懸一線的齊連澈逃了。
為了逼出空桑錦,他將李姝妤的屍首懸掛城牆,並用全城的百姓威脅,給她三日時間,主動回來,否則,整個郾城一起,為她喪命。
他不惜餘力,天涯海角也要把她抓回來,碎屍萬段。
郾城外的一處荒野,空桑錦將命若懸絲的齊連澈安置好。百轉千回後,決定回去。
“為什麼救我?”齊連澈心如死灰,了無生機。李姝妤慘死他麵前。曾經答應過李副將的事……他一件都沒做到。他拾起劍,欲要輕生。
空桑錦將劍打落,碎了長劍。背對著齊連澈說:“你的命是我救的,生死由我。”
他紅著眼,將嘴唇咬破,嗓子快發不出聲。她把長劍碎了,無礙,他可以用其他東西了結。於是空桑錦斷了他的手腳,讓他拾不起物,身不能移,像條狗一樣活著。
“你哪也不許去,我會讓人給你送來吃的。”
“為什麼不讓我死!”痛感遍布全身,讓他身上滲出密密的冷汗。
“你會知道的。”空桑錦猶豫著回答。她也不知做的是不是對的。心中有個執念,無關力量,無關息塵,她想找回些什麼東西,證明她實實在在存在的東西。
這副身體,不屬於她,連名字,都不是她的。
她黯然。
而赫連野心情大好,等著空桑錦自投羅網。這一次,他定要她好看,抽皮撥筋,挫骨揚灰!
當空桑錦切切實實的站在他麵前時,他揚起笑,讓人將她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