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舌如簧。從前不知五小姐竟然如此能言善辯。”齊連淮冷笑。這時候還能氣定神閒。

空桑錦與以往他印象中的模樣大不相同，他雖然時常久病臥於府邸之中，不出宅院。可京中盛聞相府五小姐愚鈍荒唐，胸無點墨。現在看來莫不是京中謠傳，亦或者，她一直偽裝如此。

“蒙受冤屈，還不能為自己辯駁幾句。難道，等著殿下定罪不成。”

“恐怕要讓殿下失望了。”

所謂的人證物證皆存疑慮。事情還未定態，齊連淮有天大的本事定她的罪？大殿之上坐的，是九五之尊的齊王。餘光瞥向高殿之上，齊王冷峻威嚴。她試圖揣測帝王心思，才發覺帝王喜怒不形於色。隻是近日諸事繁多，麵顯疲憊。內無可用之人，外有敵國來犯。

澧國近二十年來甘心居於齊國之下，年年朝貢，又送來質子表明臣服之心。隻是近些時日，稍有按奈不住的野心。兩國交界之地，常有爭執進犯。近來京都遭飛蟲一事，損失慘重，澧國大有進攻之意。

“既然五小姐不死心，那本王便請出一人，屆時自然真相大白。”

宮門口徐徐走來一抹人影，步態輕盈端正，一襲玄色外袍，腰間著一條金色黃蟒腰帶，墨發束起，一雙眼睛明亮透澈，手持一把折扇，一寫“清風公子”。

這……

眾人的目光落在迎步前來的男子身上，他邪魅張狂，又正氣凜然，天生的讓人琢磨不透。就比如，他為何來了人界，為何會出現在皇宮大殿之上。

空桑錦萬萬想不到會在人界宮殿兩方對峙之上碰到遇離，更想不到遇離會和齊連淮有何牽扯。

一個是隨心所欲，亦正亦邪，活了千年萬年的老妖怪；一個是心思敏感歹毒，隻想登臨至尊至寶之位的病弱王爺。兩者怎麼看也無論如何牽扯不上關係，卻在此時，同仇敵愾的劍指空桑錦。

若是遇離，一切都說得通了。原本她還在想人界出現的不合時宜的妖界之物，來之何處。遇離，有那個本事，也有那個閒工夫。

兩人目光對上，遇離嘴角勾起笑意，透過眼睛仿佛在說“好久不見”，但又疏離的好像陌生人。雖然他們並沒有相熟到親密無間。

齊王對遇離很是尊敬，見到遇離從宮門走來，左右扶著侍人親自下了高台，說道：

“先生今日怎麼有空前來。”眼神責怪的落到齊連淮身上。此人精曉術法，預知未來，上可保齊國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下可使齊國千秋萬世，長盛不衰。見齊連淮大不敬的叨擾先生，心中不悅，壓下怒氣。

遇離的本事齊王見識過。前些時日，京都忽然憑空出現了一批術士，或是有些本事傍身，或是招搖撞騙，總歸是弄得京都百姓，達官顯貴蠢蠢欲動，妄想著能得仙人點化，尋得長生之術。

恰逢齊王害病，尋遍舉國上下無果，這時遇離出現在皇宮寢內，隻是看了一眼，折扇輕觸齊王額頭，困擾他多時的病痛霎時消失，齊王頓覺神清氣爽，身體爽利。遇離又說了些當時覺得無關緊要，現在看來卻如同預言的話，都一一應驗。皇宮戒備森嚴，尤其是齊王寢宮，外人根本進出不得，遇離卻能輕而易舉進入，可見此人修為深不可測。

先帝之前，齊國崇尚術士修為之人，凡是有修習之能，老齊王都奉為座上之賓。後來齊王繼位，年輕氣盛，一改前朝風氣，整頓術士術法。許是這幾年老了，見到遇離，恍若神人，此後對遇離尊敬有加。

“宮裡出了熱鬨事，我閒著無事，過來瞧瞧。”

他通身修為，法力無邊，但若是想隱藏，無人能看得出。連洛少風和司清這樣的修習之人，見了遇離，也看不出他的真實身份，若不是在神識幻境中偶爾得知，空桑錦怕永遠不會猜得眼前風姿綽約之人竟是玄洞之主，月上仙官。

“先生神通廣大，可能指點一二，近日京都人心惶惶的飛蟲一事，禍起誰手？”齊連淮迫不及待的拋出問題，滿含期待的等待著回答。若是出自遇離之口，齊王必定不會懷疑，反而會坐實空桑錦的罪名。遇離的話在齊王這兒，比之神言。

他怎麼不會指認空桑錦呢。事情是他們一起做的，若不將這水潑到彆處，齊王遲早會查出。到時，他們榮辱相關。

隻是他太過自信，又太不了解遇離。

遇離這個人，從來無畏生死。隨心所欲慣了，為人行事，全憑喜好。或許這時是一出想法，過了片刻，又是另一出想法。

就比如此時。齊連淮穩操勝券的請出遇離，但遇離根本不搭理他。

空桑錦看不透遇離的心思，也懶得去猜。靜靜的在心中謀劃著應對之策。她實則內心忐忑，心緒亂的很，根本無法集中心思謀劃。

她的一舉一動皆被遇離看了去，嘴角的笑意更甚，有種看自家寵物抓耳撓腮慌亂失措的寵溺。

看眾人等得急了，才悠悠開口：

“我做的。”

眾人唏噓，齊王險些摔了，幸好宮人眼疾手快的攙扶。要數最生氣惱怒的還是齊連淮，以為是一記重錘，沒想到是對自己的重錘。

而遇離接下來的話才是致命一擊：

“還有淮安王。”

遇離輕飄飄的承認，沒有愧疚，沒有畏懼，理所當然的態度。空桑錦愣眼看向遇離，發現遇離也正好對上自己，於是心虛的躲閃開。實際上她光明磊落，既沒有做傷天害理的事，也沒有違背良心，不該心虛的。隻是不知為何，每次對上遇離，她總會有劫後餘生的心虛。或許是在神識幻境中的記憶太過深刻，已經形成某種自然反射。但心中一頓，他再怎麼厲害也不過是書中縹緲的紙片人，有什麼好心虛的。於是在遇離跟前挺直了腰板，那是她為數不多的所擁有的的東西——骨氣。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目光在齊王和齊連淮身上來回切換，有心探究，但又不敢明目張膽，隻敢低著頭偷偷觀察。

齊王胸中鬱結，氣得喘不過氣來，貼身宮人即刻傳來太醫。

齊連淮久久不可置信，遇離在乾什麼？！在口出什麼狂言！他們榮辱與共，唇亡齒寒，他，怎麼就承認了？

他驚得說不出話來，差點從輪椅上蹦起來。直到齊王宣來禁衛軍，齊連淮才怒斥道：

“我敬你稱你一句先生，你卻夥同這妖女汙蔑本王！其心可誅！”說罷抽出一旁近侍的劍，朝遇離刺去。可惜，他一雙殘腿，沒有武力，更加愚不可及。連遇離的衣裳都未碰到，便被禁衛軍持下。

齊王痛心疾首，瞬間垮下身體。自己的兒子，再如何不疼惜，也終歸是自己孩子。養不教父之過。齊連淮年幼失了母親，又體弱多病，怎麼不心疼。可是，如何能想得他竟然如此心狠手辣，殘害的是齊國的百姓！

“父皇，你休聽他們妖言惑眾，兒臣是冤枉的！”齊連淮掙紮著反抗，可齊王不再多看一眼。

齊王對向遇離，禦林軍手持兵器，將遇離重重圍堵，隻等齊王一聲令下。齊王心中了然，即便是遇離做的又如何，他神通廣大，本事滔天，根本拿他不得。區區禁衛軍而已，連他一根手指頭都動不得。可京都的百姓官員，他們的命就不是命嗎！

齊連淮大呼小叫的亂嚎。齊王麵無表情的思忖過後，低沉著聲音讓拿下遇離。可遇離是誰，除非他自己願意，否則根本沒人能違背他的意願。隻見他輕蔑一笑，轉而看向各位，眼中透著高傲的冷漠，周身散發出懾人的氣場，威逼得人直直後退。

過後，他走到空桑錦跟前，俯下身，歪頭打量著她，一雙眼睛可真是漂亮，是他活了千把年見過最漂亮的，玲瓏剔透的像珠寶美玉。幾乎貼在她的臉上，轉動著好看的眸子。忽而挪開身體，對齊王說道：

“又困不住我，多此一舉。”

“但我呢，心地善良，從不與人為難，就隨你們去地牢。”

齊王鬆下口氣，眾人隻見遇離囂張，不知他底細，紛紛揣測。

“小錦兒，我說過有天會來拿的，你幫我好生保管。”

“可不許，讓它受傷了。”遇離特意囑咐。一眾侍衛指引著遇離到牢房。不像是被收押的犯人，倒像是被護送的貴人。遇離周身的氣度和氣場不是凡人可比擬，加之千年來的慵懶隨意，讓他在人界顯得格格不入，又讓人覺得不食人間煙火，是九天之外的神。

“有些新奇。”

“這麼破爛的地方我還是第一次見。”

人界的牢房，陰暗潮濕，狹小逼仄，連他月宮最差的牢房都比不過，但他毫不在意，隻覺得新鮮。在他眼裡，人界的一切都尤為有趣。尤其是那些弱小卻妄自尊大的凡人。他樂此不疲的尋找樂趣。一如當初齊連淮找上他，要與他合作。

他不屑與偽善的小人合作，但覺得興致盎然，於是助力一把。同時也想看看自己的小寵物會如何應對。

將答案提交係統後，空桑錦獲得了“千裡傳送陣”的獎勵。

正好。

千裡外的赫連野，領著軍隊踏過泥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