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息塵神女的神識,可與仙官換上一物。”她唯一能惹起遇離興致的,恐怕隻有上古神女的神識。息塵早在神妖大戰中隕落,屍骨無存,神識散儘。神妖一戰,兩方潰不成軍,雙方受傷慘重。神族接而隕落,僅存的仙神不留餘地的想要找回息塵的神識,企圖複活息塵。隻是,神女儘隕,不留痕跡。
赫連野錯愕,從前總覺得空桑錦喜愛胡言亂語。在生死麵前竟還敢妄言。
遇離收起折扇,輕輕的敲擊腦袋,似乎在權衡。
“我要她的神識作什麼?”緩步走向空桑錦,覺得眼前怕得要死又強作鎮定的人甚是好玩。比起息塵的神識,他對眼前的新寵更加感興趣。
息塵,聽說早死了。死了就死了。和他有什麼乾係。
“留著,帶回去。”遇離轉身進了肩輿。
祀日節結束。
在眾妖的頂禮膜拜中,遇離踏月而歸。他心情甚悅,原以為這次還會敗興而歸,沒想到能有此收獲。
君昭和嵇澤果然在這兒。即便是牢房,也是極儘奢華。暖玉鋪地,琉璃作瓦,夜明珠照亮,千年珍寶做擺飾。
君昭平躺在玉冰晶中,氣息微弱,連身為凡人的赫連野都能察覺。她在消散。
空桑錦大震,不可!
嵇澤不斷的往君昭體內輸入靈力。隻不過杯水車薪。君昭體內的氣息散得快,留得慢,長此以往,不出三日,君昭便會殞命而終。
嵇澤靈力散的太快,身體不支,麵色慘白,快要倒下。
玉冰晶隻能保君昭魂靈不散,可若是沒有靈力支撐,魂靈會飄散各界,會被野獸吞食,會被妖物煉化……
不得善終。
“你這樣是沒用的,隻會跟著送死。”赫連野見不得情真意切,他嗤之以鼻眼前的愚蠢行為。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自尋死路。
若是換作他,定然不會這樣愚蠢。他愛惜生命,隻愛惜自己的生命。他人,螻蟻而已。
嵇澤不言,依舊我行我素的輸送著靈力。即便耗儘靈力,即便白費力氣,他也想在他活著的時刻,能看著君昭安然無恙。
幾日前,他找到遇離,以千秋萬載的自由作為交換,換取玉冰晶的半月使用。能保君昭半月無虞,值得的。
空桑錦隻覺得他太傻。
靈力消散的太快,君昭皮膚變得透明,了無生氣。
“幽冥蘭花可以救她是嗎。”一開始嵇澤就是去了天羅域尋找幽冥蘭花,隻是不敵綾羅,又擔心君昭安危,才不得不趕了回來。
聽到幽冥蘭花嵇澤才有了些許反應。手上依舊專注著給君昭傳輸靈力。他顯得憔悴,靈力消耗得太多,整個人透著死氣。
他的嘴唇乾裂,皮膚呈現出死灰色,油儘燈枯之感。
看向空桑錦的眼神中是祈求的渴望,雖然他覺得機會渺茫得滄海一粟。
赫連野冷著臉,說道:
“費那麼大周折得來的,就這樣送人。空桑錦,你可真是心善。”對於眼前的人,他好像從來看不明白。在天羅域時,明明冷漠得如同局外人,費儘辛苦得來的幽冥蘭花竟然輕易拱手送人,還不計回報。
她到底是良善還是冷漠。他看不清。
空桑錦拿出幽冥蘭花,透著異彩紛呈的光彩。
嵇澤不可置信,他啞著聲音開口,因為多日滴水未進,扯了扯唇,說道:
“我孑然一身,已經沒有可以交換的東西。”他的聲音裡是希望過後的絕望。能救君昭的辦法就在眼前,自己卻無能為力。眼見著心愛之人在眼前消散,那種痛苦無法比擬,也無人能感受。
他不斷的責怪自己,不斷的悔恨,那日為何沒取回幽冥蘭花,明明隻差一步的。
他的心緒亂了,氣息紊亂,君昭的身體開始消散。
鮮血噴向玉冰晶,在玉冰晶上消散。
“我隻答應借你,可沒讓你弄臟我的玉冰晶。”遇離負手,閒庭漫步的走來。隻是遠遠的瞧著,看看自己的新寵到底在耍什麼花樣。
他沒有憐憫,也不同情。看著逐漸消散的君昭,眼中平常。他活了千年萬年,自他誕出起,他不記得自己已經活了多久。漫無邊際的歲月裡,他不知喜憂,不知畏懼,不明情為何物。隻是冷眼旁觀著嵇澤的無用之舉。他甚至開始思考,是否助他一臂之力,讓有情人終生眷屬,比翼雙飛好了。
既然活著這麼痛苦,那就一起死吧。
空桑錦抿唇,係統隻讓她取回幽冥蘭花,並未說明用處,況有規則說期間宿主所解鎖的技能寶物皆歸宿主所有。最終使用權歸屬宿主。如此……
“幽冥蘭花你拿去罷,屆時隻需答應我一件事。”空桑錦想起了空道人,心中開始謀劃。
在嵇澤錯愕中,她將幽冥蘭花放到了君昭身側。
“好!”嵇澤應下。
遇離看好戲般的立於一旁。折扇上龍飛鳳舞的“月上公子”十分惹眼。有時看他,如同清風霽月的仙人,有時見他,又覺得邪魅張狂的好似妖魔。
赫連野冷哼一聲,將死之人,還要冥頑反抗命運?
“小錦兒,我看你善良得很呢,至純至善,不如喂養我的靈寵如何?”他所指的是玄洞之下青麵獠牙的野獸。想起六十二人的慘況,她知道眼前恍若神明的男人做得出。
她咬緊牙,她覺得自己微弱渺小,在這個充滿靈力和修為的地方,權力,強者至上的世界,她連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沒有絕對的實力,隻能是任人宰割的玩物。
遇離覺得有趣,將空桑錦丟進蛇窟之中。
晃眼間,冷峭的石壁高崖,盤旋著吐著殷紅蛇信子的蟒蛇,大如碗口,身有數米之長。
蟒蛇旁集聚著密密麻麻的小蛇,交織在一起。空桑錦看得頭皮發麻,被油然而生的恐懼占滿。她呼吸急促,喘不過氣來。
想來她真是倒黴。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世界,沒有金手指,沒有護身甲,隻有記憶中模糊不清的故事情節,拚拚湊湊的預知未來的能力,拚儘全力的想活下去。太過艱難。
很多時候她也會模糊,自己是真實的活著嗎?
蟒蛇向空桑錦攀爬過來。該死的遇離,竟叫她動彈不得。蟒蛇被她的氣息吸引,離她越來越近。腳下盤旋著小蛇,從她的腳底蜿蜒而上,隔著衣衫也感受得到蛇類的冰冷。
她怕極了,卻連聲音也發不出。眼見著身下布滿了小蛇,腿上,身上,脖頸上,臉上。冰冷的體溫讓她麻木。蟒蛇很快湊到了她的眼前,她看得清楚,也感受得到。
她的手心中鑽進了一條小蛇,像是覺得有趣,另一條小蛇也擠了進來。
絕望的閉上眼睛。刻意的讓自己忘記身處蛇窟。她的嘴唇不停顫抖。
片刻間腦海中閃過無數畫麵,零零散散的拚錯不齊。這裡的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她忽然發現,關於自己原來世界的記憶,她記不清了。
一直忙於趕路,靜下心來回憶時,忽的發現,那段記憶已經不在了。
空桑錦留下一行清淚。她不知自己執著什麼。從前拚了命的朝著一個方向駛去。現在發現,自己早就忘了終點的風景。
“不是想活著嗎?現在想死了?”赫連野的聲音突兀的出現在她耳中。他怎麼會來?
他的聲音冰冷無情,嘲諷著空桑錦懦弱無能。
“有趣。既然如此,那就來點更有趣的吧。”
“嗯,不如這樣,你們兩個,隻能活一個。另外一個就喂我的靈寵。至於活哪個,你們自己商量。”
遇離興致高昂,無邊的歲月,能得一時消遣,也不錯。
遇離解除了空桑錦身上的禁法,空桑錦即刻抖落身上的小蛇。依舊心有餘悸,四處檢查,怕有遺漏。
久久不能緩過心神。對於赫連野,她心中詫異,想過無數緣由,也猜不出他為何會出現在蛇窟。
“空桑錦,你說過要活著出去。”
難得的柔聲。
她想哭,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場。可是她不能。
故作輕鬆的說道:
“我當然會活著出去。”
對啊,即使已經看不清終點的模樣,可終點依舊還在那裡。
他們想如法炮製的使用冥炆的力量。
赫連野掏出匕首,割破手臂。手臂上是橫七豎八的傷痕,已經結疤,可依舊觸目驚心。
果然有用,見到冥炆,蛇類退避三舍。猶猶豫豫的不敢上前。這讓他們鬆了口氣,暫時緩了下來,癱坐在地。
“冥炆啊。”遇離思索片刻。
一陣白光閃過,撒向他們。
“冥炆而已,這樣你們就不能使用冥炆了。”
“遊戲繼續。”
血液還在往下滴落,眼見的小蛇已經沒了方才的慌張,亦步亦趨的向兩人靠攏。將兩人圍成一圈。
蟒蛇匍匐不動,懶懶的瞧著兩人,根本毫無抵抗之力的人類。
遇離強大如此,連冥炆都能壓製。
空桑錦心中一驚,涼了半截。見血液已無效果,赫連野扯下一塊碎布,將傷口包紮。
兩方僵持不動,形成一股製衡。
幽暗的峭壁中,發冷的岩壁,無處隱藏的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