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她才得知,原來她要找的天羅域,幽冥蘭花就在神識幻境當中。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原本她並不知道的,隻是昨夜嵇澤帶回來的草藥當中,有幽冥蘭草,雖然隻是一星半點的碎葉。幽冥蘭花極為珍貴,兩者相伴而生,百年結葉,千年開花。即便是碎葉,也不是尋常人能得的。嵇澤能得到半扇碎葉,也下足了功夫。
桃源延綿萬裡,但到達天羅域邊界時,像是一條分水嶺,一邊是茂林灼灼桃花,一邊是荒涼戈壁,風沙漫天卷起,頭上是九輪曜日。無論是空氣裡還是戈壁上,沒有一絲水汽。
當踏足天羅域時,空桑錦覺得自己快要被蒸發。這樣酷熱的地方,寸草不生,彆說有人居住,連半點精怪的生氣都沒有。
幽冥蘭花能生長在這地方?
“空桑錦,你這是要尋死?”
“就算尋死,也找個舒服點的死法。根本就是活受罪!”茫茫戈壁黃沙,一眼望不到頭。除了漫天遍地的沙塵和無止境的炎熱,隻有切身迅速蒸發的水分和難耐的饑渴提醒著他們眼前的真實性。
“你可以回去。”身上塗泥隻能暫時迷惑“屍體”,遇到更加高等精明狡猾的,還是會被識破,屆時帶來的就不僅是被圍攻那麼簡單。高等“屍體”有著超出常人的智慧和狠辣。
“回去遇到危險怎麼辦。在這裡,至少你會保護我周全。”一段時間的相處,赫連野雖然不明白其中緣由,但空桑錦將他的生命看得比自己的還重。幾次三番的救了他。
“空桑錦……”他知道這話此情此景的不適合說,可若是以後沒有機會了呢。
空桑錦繼續前行,隻給了他一個“有話快說,有屁快放”的表情。
醞釀半刻後,赫連野止住步子,認真且嚴肅的說:
“你,心悅我?”
空桑錦腳下踉蹌,差點沒撲進黃沙裡。她以為她已經熱出幻覺。
“有時候長嘴可以不說話。”
她覺得莫名其妙,而且不可理喻,簡直是危言聳聽!
腦中縈繞著赫連野的話,簡直是瘋了!
他怎麼有臉問出口的!
步子越走越快,赫連野被遠遠甩在身後。
“難不成被我說中了?”心中溢出歡喜,赫連野了然於胸,一副儘在我掌控之中的得意。
“空桑錦你等著我!”
還在說話間,狂風卷著黃沙,鋪天蓋地的朝他侵來。等空桑錦回頭時,滿目望去,哪裡還有赫連野的影子。
起初她以為是他的作弄。
後來逐漸慌神。扒開了黃沙也沒找到赫連野。這裡沒有暗沙。可,人就是這麼平白無故的丟了。
她急著尋找,除了風卷黃沙的聲音,再沒有彆的。
在這個靈力修行的世界,弱肉強食,物競天擇。縱使她已經處處留心,小心謹慎,可,她還是把他弄丟了。
她沒有靈力,沒有權勢,隻是這個時代裡最普通的人。神識幻境中,多少危機潛伏等著她,她不知道。而今,束手無策之下,和係統做了交易,用餘下的壽命換取了赫連野的下落。
實際上,壽命對她而言不過是一串毫無意義的數字,多一天也好,少一天也好,都沒有太大意義。
但,如果赫連野此地殞命,她也會跟著被抹殺。
再睜眼時,周圍沒有滔天的黃沙和熱浪。這裡潮濕涼爽,滴答答的還有水流的聲音。是在一個岩洞當中。被覆蓋得嚴實,以至於抵擋住了外麵滔天的熱浪。
令她驚訝的是,炎炎沙漠當中竟還另藏乾坤。果然不簡單,難怪這裡會出現幽冥蘭花。之前她還在奇怪,這樣荒涼的沙漠怎麼孕育得了千年聖物的。
果不其然,赫連野被捆綁懸吊在空中。身上是另一身乾淨華麗的服飾,腰間佩帶和頭上玉冠都是名貴的珍寶。
“我就知你會來!”看到空桑錦,他一點也不意外,甚至眼中連懼意都沒有。
他就這麼信她?
“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空桑錦冷冷旁觀,並沒有打算放他下來的意思。
錦衣華服,麵色紅潤。看樣子也沒有危險呐,真是白操了心。
空桑錦就要走,被一股狂風攔下。
吹得她睜不開眼。
“來都來了,就留下吧!”一陣清脆的女聲響起。狂風過後,幾片零落的花瓣飄然落下,一個麵容皎麗,身韻修長的女子出現在岩洞中。
她身上籠罩著一層薄薄的聖潔光輝,然而奇怪的是,聖潔光輝的外層卻縷不清的透著黑色的光暈。
是天羅域的妙儀仙子。
妙儀朝空桑錦走進,她臉上沒有悲喜,沒有情緒,清冷出塵,對萬事萬物透露著漠不關心。如果是這樣,為何擄來了赫連野?
“你這人生得奇怪,命格複雜得很。既不是人,也不是神,偏偏又不屬於四族中的任何一個。我從未見過你這樣的。”妙儀臉上終於有了絲好奇。眼眸流轉,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麵,好看得很。
“凡有定數,我卻偏看不出你的來。”空桑錦覺察到她沒有惡意,也放下心來。
“反倒是他,簡單純粹。”妙儀朝赫連野走去,卻沒有接著說。
“仙子既然沒有惡意,不知可否放我二人離開。”
空桑錦開門見山的說明來意。此女子擅於看透人心,命理。與其虛與委蛇的彎彎繞繞,不如實話實說的顯得真誠。
果然,妙儀回首,但沒有怒氣,隻是冷冷的回答,仿佛在說著他們不識好人心。
“我是在救你們。不知感恩,反而怪起我來了。”
空桑錦目光落向懸掛於空中,被五花大綁的赫連野。
“要不是他老是想著逃跑,我不會出此下策。”妙儀咳了咳嗓子,鎮定自若的回答。
“你將我擄來,又讓我換上這錦衣,顯而易見的心思,我不跑,難道等著你?”
“即便我同意,我夫人也不會同意。”
“我夫人愛我入骨髓,眼裡容不得其他女人。”
“閉嘴!”兩人幾乎異口同聲。
空桑錦臉色難看得很,鐵青著臉,一巴掌扇到了赫連野嘴上,手動閉麥。
“我眼裡見不得醃臢物,你渾身的泥,還泛著惡臭,臟了我眼。”
“還有你,將洗乾淨,換身衣裳,將身上的,扔遠點。”妙儀歎了口氣,接著說道:
“若非我良善,隻怕你們早死在黃沙當中。真以為這天羅域是這般好闖的。有去無回的人隻會多,不會少。”
“我未救你是因為你踏入了綾羅的地界,我救不了你。倒是你,有幾分聰明,竟然找到了我這兒。”妙儀神色懷疑。試探了她的靈力,發現她真是沒有半分靈力的肉體凡胎後收起了試探。
“綾羅?”
她先前隻知天羅域複雜危險,卻不知其中還有這些曲折。聽妙儀的意思,她差點斷送了性命。
“是啊,天羅域有三羅刹四方尊,以沙烏,成玄,婁域為首,北藺方尊帝英,南嵩方尊燭杳,西澤方尊妙儀,也就是我,還有東桓方尊”,妙儀頓了頓,恰似有不平之氣,接著說:
“東桓方尊怎麼也輪不到綾羅的,不知她使了什麼計謀,竟將赤榮擠走尊位,自己獨霸一方。往日四方平和,天羅域還不像現在這般一眼望去儘是黃沙漫天。昔日雖逶迤連綿,但依舊生氣盎然。”
“被綾羅一番攪合,天羅域烏煙瘴氣,許多靈力低微,難以自持,紛紛離開天羅域逃往彆處。”說到此,妙儀心中怨憤,卻也無能為力。
“連我這一方方寸也要被她霸了去,要不是我以全部靈力護下,恐怕早就落入她手。”
聽妙儀一番話來,這東桓方尊綾羅想來就是四族口中劣跡斑斑的綾羅娘子。四族為了將赤榮和綾羅區分,即便是綾羅現已繼任尊位,人們也是閉口不提,隻稱呼她為綾羅娘子。
“羅刹不管嗎?”
“羅刹平日並不管理俗事。此等小事,能者居之,羅刹也隻會認為是赤榮不如綾羅。可他們哪裡知道是綾羅使的卑劣手段才得到尊位。”
妙儀為赤榮不平,但也認可綾羅的實力。赤榮久居尊位千年,一朝不慎,被綾羅取而代之,光是手段與狠辣程度,他們自愧不如。
“現在的天羅域,幾乎都是綾羅的地界,像你們這樣的外來者,一不小心入了她的地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妙儀將兩人帶到另一處岩洞,與方才的山川流水相比冷清多了。
“你們將就一晚,明日我送你們離開。”
“多謝仙子。不過我們並非誤闖,隻是務必要取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比命還要緊?”妙儀蹙眉不悅,沒見過這樣冥頑不靈的。
“幽冥蘭花。”空桑錦回答。
妙儀鄙夷,嗤之以鼻。幽冥蘭花是什麼東西,天下間至寶之物。天材地靈,珍奇異寶,世間數不勝數,但至寶之物稀奇罕見,人人都想得,總想冒險一試。隻不過,古往今來,多少人命喪於此,又有多少人歡笑而歸。
最終不過是人的貪婪。
妙儀將兩人視作以往前仆後繼的貪心之人,心中低看了他們幾分。竟也是貪得無厭的俗人。
“好大的口氣。幽冥蘭花是你們想取就取得了的嗎!不自量力!”
“迫於無奈而已。”空桑錦有苦難言,她也不想的,隻是橫豎一死,能取到幽冥蘭花還能苟活一時。
“人人都說有不得已的苦衷,隻不過是掩藏他們卑劣的貪欲而已。我以為你們會不同,沒想到也和那群宵小之輩一樣。”妙儀冷哼。
一個帝王之相,一個雖看不透命格,但也絕非凡塵。沒想到到頭來也是貪圖寶物的凡夫俗子。
空桑錦哂笑,無法辯駁,也懶得辯駁。
“怎麼,一株草而已,有了些虛名,就成上等人的專屬了?我們這等凡人就不配擁有至寶?太看得起自己了。”
“和綾羅有什麼區彆。”
赫連野輕描淡寫的回答。天下至寶,還不是草。用到人身上才是至寶,才有價值。光是百年千年的供奉著,一星半點的價值也七零八落的碎了。
“你閉嘴!”
“靈力都沒有,連自保都成問題,還妄想帶走幽冥蘭花,癡人說夢!”
“幽冥蘭花在綾羅手裡。她瘋起來,天羅域都得陪葬。”妙儀想著綾羅那個瘋女人,身子不自覺的發抖,實在是太過瘋狂。對他人狠,對自己更狠。
自綾羅坐上尊位,天羅域時刻籠罩著一片名屬“綾羅”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