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媽的病情並沒有想象中那麼樂觀,手術也必須提上日程,文爸為此也曾多次去見他們礦上麵的張經理,希望能夠提前預支幾年的工資。可那個張經理自然也有自己心裡的打算,一來,他覺得醫院是個無底洞,這次借給他,往後不夠再來借的時候,那就不好推脫了。二來,這礦上麵的生意雖然現在看起來好像是風生水起,但這不過是當下政府的一種決策,哪天決策變了,這礦也就開不下去了,所以麵對文爸的請求也都婉拒了。
本想著借錢這事兒估計沒戲了,文爸就想著把老家的房子賣掉,先把手術費湊出來。但其實老家的房子並不值錢,地理位置很一般不說,還不是樓房,出入也不方便,按照市場行情,最多也就十幾萬,就這價錢還不一定有人買。
現在的狀況,文爸幾乎天天失眠,每天睜開眼就是錢,文媽也知道他壓力大,但是不好好配合治病,她就隻能等死。可現在死亡對於文媽來說太簡單了,可自己死了之後,文淵怎麼辦呢?馬上就要高考了,這個節骨眼一定不能出現任何意外!
就在文爸心亂如麻的時候,突然一天晚上,文爸被張經理喊了過去,因為文爸整天的心思都在自個兒家裡,所以對於礦上麵發生的事,即便有所耳聞,但也都沒放在心上,因此也不知道張經理喊他又是何事。
剛進門,瞧見張經理點著一支煙,正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簡單的問詢了一番後,便又說起他和玉柱的關係,文爸被問得一頭霧水,緊接著,張經理突然湊近問道,“你媳婦是不是得了癌症?那一定需要很多錢吧?”
文爸點了點頭,“現在不敢生病啊。”
“沒事兒,什麼病花錢還能治不好的?”張經理彈了彈煙灰繼續說道,“隻要你幫我做一件事,你老婆的病,我給你治,我還會再給你五百萬!”
文爸愣住了,“啥事兒啊?”
張經理笑著站起身,走到裡屋門口,一腳踹開。
文爸跟著走過去,看見桌子底下躺在血泊中的玉柱,幾乎失聲地問道,“他,他怎麼了?”
張經理冷笑一聲,“死了,我要你做的事,就是抗下殺他的罪名,隻要你願意承認是你殺了他,我不光答應治好你老婆的病,還會再給你五百萬,這可是你一輩子都掙不到的數字,你好好想想。”
文爸大口喘息著,雙腿都有些發軟,扶著一旁的椅子,說不上話來。
“醫院是個無底洞,手術費湊夠了,還有化療放療,還有後續一大堆醫藥費,這可不是個小數目!我還聽說你兒子學習成績也很好,有了這筆錢,不光可以讀個好大學,就算以後出國留學都沒問題。”
“我,我。”
“我現在就可以給你把手術費打過去,而且還會派專人照顧你老婆。你說人活一輩子圖啥呢?不就圖子孫後代能給你光宗耀祖嗎?我相信你兒子有了這筆錢一定可以的!”
這唾手可得的錢財,讓文爸內心瞬間動搖了,“你說的,是真的?”
“我還騙你不成?我說話算話!”
“那你給我寫個欠條!就說是你欠我的,一年內還清,這欠條我得親手交給我老婆,她的病真的不能再耽擱了!隻要他們能平平安安的,我就算死,也知足了。”此刻文爸的心完全被金錢蒙蔽了,但是這顆救命稻草卻是他唯一的希望啊!
“這好辦,隻要你答應下來,後麵的事都不用你操心。”
“那我今天先回趟家。”
張經理出了屋子,掐掉手裡的煙,回道,“行,我讓我的人載你回去,明天一早,你直接去自首,可以吧。”
文爸思忖了片刻,輕輕地嗯了一聲,文爸好像不太明白承認這樣的罪名對他自己而言意味著什麼,但此刻他的心早已沒了自己。
張經理安排了司機,連夜將文爸送去了龍城,見到文媽後,隻說是自己籌到了錢,又將張經理寫好的字條悄悄塞到了文媽的手機殼裡,這下才算放心。
文爸自首後,張經理時不時發一些文媽在醫院治療的情景,手術也非常成功,術後的各項費用也都提前付清,並把賬目全部遞給了文爸。這樣做的目的,也不過是想文爸安心,能夠順利配合法院審理,好在文爸看到張經理“確實”沒有食言,便也簽了認罪書,因此案子進展的速度也是非常之快,沒多久,法院的判決書就下來了,文爸也沒有申請繼續起訴。
事後,張經理派人從文媽的手裡將那張借條搶了回來,並且銷毀,文媽的手機也順道被搶走摔得粉碎,文爸的事,文媽也很快知道了原因,隻是她依舊認為文爸是被冤枉的。
一天,文淵正在上課,班主任卻突然把他叫了出去,聽聞他爸出事,文淵也來不及跟柳奕辰說明,便馬不停蹄地趕回了家裡。家裡早已擠滿了人,屋裡屋外全是玉柱老婆家的親戚,嚷嚷著要文淵一家的賠償。
這事兒也是越鬨越激烈,家裡的玻璃、門窗被那幫人砸了個稀巴爛,屋裡的家具、電器和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洗劫一空,空留文淵母子二人孤苦無依、無處躲避。可那玉柱老婆的弟弟,更是凶得要命,說什麼也不讓他們母子離開,非要等他們把這房子變賣才肯罷休。不得已,文媽隻得聯係中介幫忙出售,倆人整日整夜抱在一起痛哭。
學校裡的柳奕辰也不知道文淵家發生了什麼事,打了幾次電話,那邊一直顯示關機,問了班主任,班主任也沒透露什麼,柳奕辰隻能每天看著身旁空蕩蕩的座位胡思亂想。
因為文淵的房子是超低價出售的,因此很快便被賣了出去,賣房以後的所有收入,全部被玉柱家拿走,這下倆人連最後的棲身之所也沒有了。本想去大伯家借宿,可大伯那邊卻是大門緊閉,把文淵母子當成是瘟神一樣躲著,無奈之下,文媽隻能找了一處偏僻又便宜的地方租了下來。
學校放假後,柳奕辰便立刻趕往了文淵家,可前來開門的卻並不是文淵,那人隻是說文淵一家搬走了,還不等柳奕辰追問,那人便重重地關上了門。柳奕辰此刻更是心急如焚了,挨家挨戶地敲起了門來,可問到的結果都是不知道。
文淵,你到底去哪兒了!為什麼不辭而彆啊!
回到家後,柳奕辰的爸媽緊跟著就跟柳奕辰聊了一件讓他頓感意外的事情,因為文爸已經給他安排好轉學的事情了。
“爸!你為什麼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呢?”
“這有什麼好商量的?你爸媽都調到山城了,你還一個人留在弋州嗎?再說那邊的教育不比這裡的好?”
“換學校,你就不怕我不適應,學習更差嗎?再說,我覺得這裡就挺好的啊,我不換!”
“轉學手續我都給你辦好了!你趕緊跟我去學校報到!”
“你憑什麼替我做決定!我就覺得縣一中很好!”
“憑我是你爹!你是不是找打!”
“乖寶貝,你就聽你爸的吧,我們還會害你不成?你現在還小,你不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關係。”柳媽急忙勸解道。
“可我就是不想轉學啊!”
“你敢!馬上給我收拾東西,明天跟我去山城!”柳爸嗬斥道,“你彆給我磨磨蹭蹭的,我可沒工夫等你!今天放學你去哪了?我就晚了一會兒你人就不見了,打電話也不接!”
柳奕辰沒有理他,轉身便回了自己的屋子,沒想到就放學那一會兒的功夫,柳爸竟然把他所有留在學校的東西都搬回來了。這下看來,躲是躲不掉了,可為什麼這麼倉促?他還沒來得及跟文淵說一聲。柳奕辰還是給文淵發了短信,可又擔心文淵看不到,特意給文淵的聊天賬號留了言。這一宿,柳奕辰輾轉難眠。更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在第二天他走時,大門上貼著的給文淵的留言,也被他爸給撕掉了。
“媽,爸真的殺人了嗎?”文淵兩眼呆滯地看著窗外。
“我不信,你信嗎?”
“我也不信。”
“你爸一定是被冤枉的!兒子,你一定要好好讀書,將來出人頭地,為你爸洗清冤屈!”
“我會的!”
文媽將文淵摟在懷裡,卻早已是泣不成聲。
安頓下來以後,文淵再次來到了學校,但此時的柳奕辰已經轉學。文淵家的事,已經在學校裡的老師間傳開了,這多少對文淵的學習也會造成影響,幸好班主任在另一個縣城的中學還有朋友,就幫文淵托關係轉了學。
文淵接下來的生活完全沉浸在悲痛和低迷之中,學習成績更是下滑的厲害,儘管有班主任的關係,文淵得以在縣城的重點班上課,但是不斷下滑的成績也讓新學校的老師為難。
文媽也辭掉了原來穩定的教師工作,陪著文淵來到了另一個縣城,在文淵住校期間,更是白天工作,晚上兼職給學生輔導作業,為的就是能夠給文淵多掙一些學費和生活費。但是忙碌的工作並未緩解文媽心中的悲痛,有時候,她真的好恨自己,為什麼當初不早點死掉。可她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生活的窘迫,讓她不得不繼續選擇堅強。
社會上的工作也存在很多的不穩定,因此工作上的事也沒少讓文媽發愁。至於晚上的補課,因為她是曆史老師,所以能夠找到上課的機會也是少之又少,慢慢地,一種心疾也在文媽心中被催生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