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清楚了?”孫季端坐在沙發上,裹著披肩,啜吸一口苦得要命的熱美式。
“是,當年趙千慈雇的花匠救走了趙輕揚,還把他養在花圃的老板何大義身邊,少爺出事的消息放出,正巧趙輕揚和何大義的兒子何漫行舉辦了婚禮。”
“結婚了?”
孫季把熱美式潑在了保鏢臉上,不燙的液體粘在保鏢的臉上散發著苦味,胸口劇烈起伏:“趙千慈,憑什麼你的兒子那麼好命?我絕不會讓他如此快活,讓你快活。”
“你吩咐下去,盯住趙輕揚。”
“明白。”
孫季接到線報,和吳奮發結識的催眠師醫生近期回國,正好可以利用他實施偷天換日的計劃。
“吳兄啊,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任謙一個男人哭得梨花帶雨的,孫季有些不耐煩,等他哭完,把任謙叫到一邊。
“任醫生,你是個有情有義的人,你知道我老公是怎麼癱瘓的嗎?”孫季裝可憐。
“嫂子,您說,是怎麼回事。”
“是他前妻的兒子上門要說法,要給他一百萬的錢去結婚,老爺子不肯,他就動手把他推下樓....然後就”
任謙敲牆:“還有這種事?嫂子,這小子人呢?我一定好好地教訓他。”
孫季露出得逞的笑,依舊裝哭:“任醫生,這件事也隻有你能幫你的吳大哥了。”
“嫂子,您說。”
任謙回頭,病床上的吳奮發眨了一下眼。
“今天是除夕,我們去商場買點東西,做一大桌子菜,怎麼樣?”趙輕揚提議。
“當然,這可是我和我的揚揚以夫夫的身份過的第一個春節,我們肯定要做一桌子滿漢全席。”
“好,反正哥做什麼我都愛吃。”趙輕揚站在鏡子前,細細撫摸黑天鵝項鏈,何漫行背後攬著他的腰,頭輕輕伏在趙輕揚的肩膀,吻著他的脖子。
“老婆,每天能和你擁抱,接吻,躺在一起睡覺,我真的覺得很幸福。”
“和哥在一起,我做什麼都是幸福的。”
“我們會永遠幸福的。”
除夕清晨,玫紅色的陽光自東而升,灑滿整座擁擠而平凡熱鬨的小城。街道熙熙攘攘擠滿了人,牽著自己家雙頰通紅的小孩兒,來到攤位上采買年貨,鞭炮聲在耳邊炸成宏偉的交響曲,與熱鬨叫賣采買的人群歡笑的音畫彙集定格成人世間最難得的幸福電影畫麵。
“這排骨和五花肉都是新鮮的,尤其是五花肉,肥瘦相間,買回去夠吃好幾天。”老板笑盈盈地看著何漫行和趙輕揚:“夫夫兩個還能烤肉吃,卷著生菜和蒜泥,彆提多香了。”
何漫行點頭,這豬肉確實不錯,趁著過年買了一些回去,他一隻手拎著豬肉,另一隻手緊緊握著趙輕揚的手,回頭微笑,在喧鬨的人群中說:“我們去看看海鮮!”
和何漫行穿梭在人擠人的街巷,趙輕揚把頭埋在圍巾裡,太陽逐漸升起,照在何漫行的臉上,陽光健朗的男孩熱血激情,雖然臉頰凍得像年畫娃娃卻有著燃燒不儘的能量,那張臉黑中透紅,露出的笑得可愛。趙輕揚不知怎地,明明是近在遲尺,卻深感遙不可及,好像他快消失了,找不到何漫行了。
趙輕揚想得太多,少年就在麵前牽著自己的手,他默默地跟在他身後,把眼前的何漫行緊緊地存儲在在記憶深處,永生不忘。
逛了一會兒,鞭炮聲嘈雜地響起來,快要蓋住愈加吵嚷的人群。
“海鮮,燒雞,豬肉,香菇...”何漫行數著:“今天我們戰果累累,可以吃一頓好吃的了。”
趙千慈埋進圍巾裡,感受著何漫行的體溫,他眼神一撇,發現商場前在賣裝有一對天鵝的水晶球,他:“哥,你等我一下,我有個禮物要給你。轉身閉眼哦。不許睜開。”
“好!”
“老板,”趙輕揚小聲問:“這個多少錢?”
“25一個。”
趙輕揚掏完錢,老板把水晶球遞給他,露出一個不明所以的笑:“我這裡有一個特彆上檔次的包裝,送給愛人最合適。”
“哦?在哪兒?”
“哎呀,我把他放在商場裡麵的包裡了,我們小聲點去拿,給你的愛人一個驚喜。”
大叔的重音落在了‘驚喜’上。
趙輕揚毫無防備跟著大叔走進商場,他笑笑,回頭望著何漫行的背影,然後,厚重的棉簾掩蓋他的視線,整個人頭暈目眩,被丟在黑暗裡。
“揚揚,好了嗎?”何漫行笑,小孩兒就是小孩兒,還玩什麼驚喜。
“老婆?”何漫感覺冷得不行:“我睜開眼睛啦!”
他回頭,熟悉的身影消失在人群,沒有他的一痕一跡。
何漫行先是沒當一回事,直到他真的打不通趙輕揚的電話,驚慌才後知後覺地湧進他的全身血脈,他瘋了似地推擠著人群,喊著趙輕揚的名字,可是隻有陌生人的咒罵和不耐煩,沒聽見冰涼好聽的小男孩說:“哥,我在這兒。”
除夕,趙輕揚,失蹤了。
何漫行回家問何大義,何大義也說趙輕揚沒回來,兩個人直覺趙輕揚被吳家的人帶走了。何漫行當然壓不住怒火,直接氣衝衝地找到了吳家。
“你要找的人不在這兒。”餘叔攔著已經喪失理智的何漫行,“失蹤的話,您應該去報警。”
“少他媽的廢話,把我老婆交出來。”何漫行第一次說臟話,但是猶不解氣,直接給了餘叔一拳。
餘叔這把老骨頭哪裡經得起這一拳,直接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吵什麼?”吳天踩滅煙頭,看著台階下的何漫行:“稀客啊,來拜年的?”
“吳天,你這個畜生,趙輕揚和你本來就不能在一起,你還不要臉地把他綁架帶走,我他媽的看不起你。”
“你有病吧,大過年的找老子不痛快?”吳天扶起餘叔:“什麼綁架,我不知道。”
“除了你們家,誰會這麼在乎趙輕揚的存在。”
“他怎麼了?”“他上午和我逛街失蹤了。”
吳天大概猜到是誰做的,他笑:“你自己看不住你老婆,現在丟了像條瘋狗亂咬人,看來你們也沒有這麼相愛啊。”
吳天毫無防備就被何漫行的拳頭狠狠地刮了一頓,他身體後傾,隨後和何漫行扭打起來。
何大義著急,何漫行還未回來,趙輕揚下落不明,已經蒼老的何大義望著星空,除夕荼蘼盛開的煙火也無法圓滿普通家庭的幸福。
遽然,敲門聲響起,何大義以為是趙輕揚或者兒子回來,結果居然是已經‘死’了的四叔。
四叔氣息奄奄,看著何大義:“大義,你還好嗎?”
“他四叔,你這是...”
何大義趕緊關上門,把四叔扶進房間。
四叔把他的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遍。
他把趙輕揚交給何大義後,就被一個男人綁架賣到了國外,做一些非法的買賣,四叔不接受就被當地的保鏢綁在監獄裡虐待,他是被臥底警察救出來的,結果警察被吳天殺了,他拚死跳進河裡,被衝到了邊境,一個小警察救了自己送到了醫院。
“小行和輕揚呢?”
“他四叔,”何大義開口:“揚揚失蹤了,小行去找吳天討說法了。”
四叔察覺不妙:“不好,中計了!”
“大義,紙筆。”
四叔把他的經曆還有親眼目睹吳天殺害警察的場麵全數寫在紙上,咬破手指頭,在右下角名字處摁下來自己的手印,然後把他藏在何大義的床墊下,洗乾淨手。
何大義和四叔四目相對,仿佛也意識到四叔的意思,“他四叔,我們久彆重逢,喝杯酒吧,喝杯酒就不冷了。”
“好。”
“人呢?”“在何家。”“走!”
“大義,我到底是連累你了。”“兄弟一場,我這把老骨頭也沒什麼價值,小行的媽死得早,要不是你,我一個人怎麼把小行拉扯大。”
門外響起不耐煩的敲門聲,兩個人喝儘最後一點白酒,大笑起來。
保鏢踹開門,看著兩個老頭喝著酒吃著菜,不亦樂乎。
何大義隻希望何漫行這個時候不要回來。
窗外煙花炮竹震耳欲聾,完全沒人注意到何家響起的槍聲。
何漫行被孫季和吳天抓到警察局,隨後兩人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何漫行和警察。
“警察同誌,我的丈夫失蹤了,是他們綁架了我的丈夫。”何漫行言語激動
“何先生,您隻有自己判斷是無法證明您的丈夫是否失蹤。”警察似有難言之隱,解開何漫行的手銬:“何先生,抱歉。”
何漫行走在冰冷的街道上,看著街邊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場麵,他就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有看好趙輕揚,他現在在哪兒?會不會害怕?
漫天絢爛的煙花,本應該是和趙輕揚一起欣賞,可是他卻消失了,再美的畫麵都瞬間失去了色彩。
“爸,我....”
何漫行察覺不對,門是壞的,屋裡還傳出陣陣令人惡心的血腥味,他走進發現倒在血泊裡死不瞑目的父親
“爸!”
旁邊穿著病號服的人,這個人是他熟悉的....四叔!
何漫行慘厲的叫聲被掩蓋在劈裡啪啦的鞭炮聲下,無人回應,隻有他一個人抱著自己的父親和四叔,額頭青筋暴漲,嘶吼著快要窒息。
他注意到地上有一枚銀色的子彈,他小心地撿起來,放進口袋裡。
明明是闔家歡樂的除夕夜,他卻家破人亡。
“你是誰,要乾什麼?”趙輕揚身處昏暗的地牢,隻有一盞嵌入式的燈,從外打到房間裡,他的手腳被牢牢地綁在凳子上,看著麵前帶著白口罩的男人用針筒抽取藥液,不懷好意地走來,他本能地躲避掙紮,卻被男人死死地焊在原地。
“噓,不要吵。”任謙說:“吳奮發的兒子當然是要為吳奮發做些事情了。”
“從今以後,你不再是你。”黑暗中飄出一個尖銳的女聲,讓趙輕揚不由得瞳孔放大,她的外貌身形就像打磨得精致的奢侈品,找不出一絲缺點。
“孫季!你害死了我媽,還要來害我?”
孫季上前招呼了他一巴掌:“小子,你應該慶幸我留你一條賤命。以後你要聽我的。”
“任醫生,開始。”“明白!”“如果讓他真的相信,恐怕要費一段時間,起碼半年長則一年。”
“沒關係,我會拖住警察那邊。”
刺痛的感覺從皮膚的神經組織傳趙輕揚的大腦皮層,他的力氣,五感,還有意識,甚至靈魂都被一點一點抽離他的肉身,他閉上眼最後模糊看到的景象是陽光下的....他。
他也要消失嗎?他和他以後再無關係,他不再愛他,他不記得他,他變成另一個他。
消失的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