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幫我給我父母捎幾句話吧。”想了許久,薑齡還是決定先不拖累父母。
“你真不怕?”小禾以為薑齡想要反抗到底。
“就說我被老板安排去外地送貨了,事情有點急,沒有辦法親自相告,讓他們好好過日子,不要掛念我,還有我的一個朋友,”薑齡的眼睛瞬間噙滿了淚水,“他叫李修澤,是個盲人,我曾答應他,要幫他找個好郎中的,也許我這輩子都沒法實現了。不過,我知道,他有自己的人生的,等他記憶恢複的那天,他就可以回到他原來的地方了。讓他不要掛念我,不要放棄自己!還有,是跟我爹娘說的,讓他們幫我照顧好李修澤,等他眼睛複明以後再讓他離開。”
“哎呀!太多了!太多了!李修澤是你什麼人啊,怎麼這麼多話?你會寫字不?寫下來我拿給他自己看!”
“他是個瞎子!他能看什麼!”
小禾愣了一下,而後也大喊道,“你吼什麼!我怎麼知道他是瞎子?行吧!行吧!你寫給我,我念給他,這總行了吧,趕緊的!”
也不知怎的,給李修澤寫的時候,薑齡終於繃不住了,平生還是頭一次像今天這般失態,竟毫不在意身旁的小禾。
小禾並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隻以為是薑齡因為自己的遭遇難過,於是拍著薑齡的肩膀說道,“彆哭啦,趕緊寫吧,晚了就送不出去了。”
薑齡抽噎著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思來想去,還是沒敢寫太多話,他害怕家人擔心,更害怕李修澤以為他真的遠走了,對他失望。
小禾接過信,簡單看了一遍,故意吐槽道,“你這字一般人還真認不出來,好了,你回屋待著吧,我現在就去給你送信。”
薑齡沒有說話,望向窗外默默地哭著。此刻的他,已經徹底被絕望之感傾覆,天塌也莫過於此了。
小禾深知來到這裡意味著什麼,隻是早已看慣了的他,很明白這一切是無法改變的,人有時候得信命。
那是一條離主街隔著兩條巷子的舊院,略比人高的土牆裡,還能看到幾株葳蕤的果樹,微風拂過,隻聽得樹葉窸窸窣窣的聲響。繞過拐角,赫然一位身著酒紅色百褶裙的年輕男子坐在一顆紫藤樹下,眼上蒙著一條微微泛黃的布條,似是個盲人,此處,小禾還沒想起薑齡的叮囑,隻是目光總是時不時看向這名男子。
小禾敲著大門,朝著門縫裡叫喊著,那男子摸索到一旁的一根拐杖,起身問道:“你找哪位?”
小禾這時又仔細端詳起來,猛然間恍然大悟,“你是李修澤!”
“你認識我?”
“不不不,薑齡告訴我的。”小禾繼續小心翼翼地上下打量著李修澤。
沒多時,薑毅前來開門,“找誰啊?”
“你是薑齡的?”
“我是他哥,咋啦?”薑毅又看向李修澤,說道,“修澤,他是誰啊?”
“我叫小禾,是跟薑齡一起做活的,薑齡有事讓我傳話。”小禾忙笑道。
“他怎麼了?”李修澤突然緊張了起來。
“哦,他被我們老板安排去外地送貨了,讓我跟你們說一聲,你們彆太牽掛。”小禾急忙解釋道。
“去外地了?他們現在連外地都有生意了?”薑毅問道。
小禾略有些語無倫次,頓了一下說道,“臨時的安排,估計會走些日子。”
“那他也不帶點衣服?也不提前說一聲,到底去哪了啊?”薑毅繼續追問道。
李修澤左思右想總覺得不對勁。
“哦,去京城了,我們自家就是做衣服的,哪能缺了他這些,你們放心吧,若是以後有什麼消息,我會第一時間來給你們傳話的。要是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薑毅倒也沒什麼擔心,畢竟織女坊那麼大的地方,不會虧了薑齡的,於是便沒有繼續追問,而是看向李修澤,“修澤,薑齡去京城了,你要不回來吧?”
李修澤滿臉的不可思議,正欲開口,小禾又說道,“你先回去吧,我剛好有些私事要跟他說,不用擔心,我問幾句就走。”
薑毅向來也沒多少心思,完全忘了李修澤也不認識小禾,又何談有私事。
薑毅回屋後,李修澤急忙問道,“薑齡到底去哪了?”
小禾連忙噓聲道,“是這樣啊,薑齡確實去京城了,這是老板安排的,他也不能拒絕。不過他讓我特意囑咐你,他去京城也是為了給你找郎中,讓你千萬不要擔心,你的眼疾一定可以治好的。”
李修澤不可置信地搖著頭說道,“不可能,他不可能自己一個人去京城的,你跟我說實話,他是不是出事了!”
小禾瞬間滿臉的慌張和驚訝,慌張的是他自己編排的謊話似乎被戳穿了,驚訝的是,李修澤竟然這麼篤定。“他,他真的去京城了。”
這麼結巴的回答,李修澤更加確信薑齡出了事,忙抓住小禾的胳膊繼續質問道,“他在哪兒?你帶我去見他!”
小禾見瞞不住了,又想著李修澤不是薑齡的家人,因此便將薑齡的真實情況說給了李修澤,“你聽我說,你先不要衝動,事已至此,誰也無法改變。”
“帶我去!快帶我去!我就是死,也要把他救出來!”
“你,你不要衝動嘛,你去能改變什麼嗎?到時候把你也搭進去,你就高興了?”
“我去把他換出來!”
“得了吧,你一個瞎子,你覺得那個袁赫會喜歡一個瞎子嗎?”
李修澤一把扯掉蒙眼的布條,握緊了小禾的胳膊,勁聲回道,“我眼瞎不是絕症!讓他把我治好,我把薑齡換出來!”
小禾被李修澤的真麵目驚呆了,雖說眼睛裡有些瑕疵,但依舊瑕不掩瑜,活脫脫是一個玉樹臨風、溫潤如玉的男子,精致的五官,棱角分明的輪廓,每一處都足以讓人注目,怪不得薑齡如此心心念念。
“你,你,你這樣就更不能去了,你這不是太阿倒持,肉包子打狗嗎?”
李修澤瞬間皺起了眉頭,惡狠狠地拎住小禾的衣領,嗬斥道,“你快帶我去!”
“好好好,你彆急,我帶你去,你還是把眼睛蒙上吧,免得嚇到彆人。”小禾不想把李修澤送入虎穴,但又拗不過他,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滿嘴嘀咕著冤孽二字。
小禾帶著李修澤走了近半個時辰,天色也近傍晚,李修澤不禁問道,“還有多久?還沒到嗎?”
“快了,快了!”怎麼辦呢?不帶他去,他鐵定就是一路問人也能問來,但是帶他去,無疑是害了他。可是思前想後,還是拉著李修澤去了王爺府前,進門前又特意低語吩咐道,“以往也沒少人過來鬨事,但最終的結局都沒什麼好下場,以你的背景,你是根本沒資格來跟袁赫談判的,但我怕你不聽勸,最後反而弄巧成拙,所以我還是把你帶來了。待會兒你試著問問他,能不能把薑齡換出來,但你也彆報太大希望,還有就是你千萬彆把眼罩摘下來,你的眼睛有點嚇人,讓袁赫看到的話,你就更沒希望了,明白嗎?”
小禾隻能希望袁赫真的不會喜歡一個瞎子,到時候把他轟出來,他也好死了這條心。
袁赫今天剛好有個晚宴,吃完飯回來已經是過了一更,醉酒熏熏地讓人伺候著回了正堂,滿臉嬉笑著喚著薑齡的名字。而小禾並沒有將李修澤的事告訴薑齡,隻是讓薑齡在屋裡侯著等著傳話,自己則帶著李修澤來了正堂。
袁赫醉癱在椅子上,估計是等的急了,大罵著小禾,又喊道,“薑齡人呢?是不是跑了!”
小禾急忙上前伺候,又喊了一旁的侍從,攙著李修澤進來,“老爺,這是薑齡的堂哥李修澤,他想跟您換薑齡出去,他留下來伺候您,您看可以不?”
“哦?”袁赫坐起身來,眯著眼看著不遠處燭光裡的李修澤,又吼道,“過來啊!離那麼遠我能看見嗎!”
李修澤尋著聲音又靠近了些,“還請袁老爺把我留下,放薑齡回家去吧。”
袁赫壓根兒沒聽進去,而是努力打量著李修澤,突然大罵道,“誰把一個瞎子帶進來的!什麼玩意兒也敢帶來伺候我!”
李修澤急忙跪地道,“袁老爺,我的眼疾可以治好,治好我就可以伺候您了!”
“滾!給老子滾出去!來人!”袁赫氣急敗壞地將手上的茶盞丟向李修澤,正好砸在他的頭上,鮮血瞬間從李修澤的額頭流下,小禾嚇得一怔,李修澤卻蹭地一下站起來,對著袁赫罵道,“無恥之徒!今天你要麼把薑齡交出來,要麼就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李修澤!你是不是瘋了!”小禾急忙跑去拉著李修澤就要往外走,“這事還得從長計議,你先走吧!”
李修澤一把甩開小禾,繼續罵道,“袁赫!是男人,你就不要仗勢欺人!”
袁赫頓時來了興致,一下從椅子上竄了起來,拿起椅子就朝著李修澤砸了過去,又因為自己喝得有些爛醉,手腳沒那麼靈活,於是又喊了幾個下人對著李修澤就是一頓拳打腳踢,李修澤的每一聲嚎叫,都讓袁赫愈加興奮。
小禾急忙製止道,“老爺,把他打一頓就扔出去吧,再打下去怕是會出人命的!”
袁赫一腳將小禾踹倒在地,罵道,“小婊子!讓你把薑齡喊來,你他娘的給我搞這出?薑齡呢?快把他給我喊來!快!真他娘的掃興!”
“薑齡!薑齡!”李修澤顧不得自己,慌張地喊著薑齡的名字。
“彆打了,彆嚇壞我的小寶貝!把他給我捆起來!他不是想換薑齡嗎,那就讓他親眼看著,哈哈哈!”可剛說完,又聽見李修澤在那謾罵,話語著實難聽,袁赫便又差人堵上了他的嘴。
薑齡戰戰兢兢跟著一個侍從走到正堂,剛進門就看到了一旁被捆綁著的李修澤,驚慌地跑了過去,“修澤,你怎麼在這兒?”
“薑齡!過來,來我身邊。”袁赫先是一聲嗬斥,而後又故作溫柔地笑道。
“大人,他怎麼在這兒啊?我留下還不行嗎?您就把他放了吧!”薑齡幾乎央求道。
“放他?可以,不過你得先好好伺候我一晚,我要是滿意了,便立刻放了他。”
看著李修澤被捆在柱子上掙紮著,薑齡哭著閉上了眼,“好,我答應你,但你不能再傷害他了!”
袁赫一把將薑齡扯到自己懷裡,輕佻地說著各種曖昧的話,似乎是故意說給李修澤聽的,又覺得還不儘興,隨後遣散了眾人,繼續玩弄起薑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