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在潯“哦”了一聲,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走了過去。
地上的人掙紮的非常厲害,他這時才發現這人下麵什麼都沒穿,從頭到腳隻有一件破舊不堪的外套。
還有一頭沾滿草屑淩亂不堪的長頭發,看起來像是走失了很多年的流浪漢。
將流浪漢按住的約莫是個20來歲的年輕人,他一隻手鉗住了流浪漢的兩隻胳膊,另一隻手在身後的包裡掏著什麼,雙腿死死扣住流浪漢的胯部。
蕭在潯的腳下被扔過來一團麻繩,年輕人還沒開口說話,他的肩膀處突然被身下的人猛踢了一腳。
“幫我把他的腳綁起來。”
蕭在潯看愣了,但還是照做,他撿起繩子,隻覺得此時確實需要幫這個忙,並沒有來得及思考這種行為的合法程度。
流浪漢的手腳都被綁了起來,但他明顯對這種行為十分抵觸,像被惹急了的野狗一樣,見人就咬。
蕭在潯這才看清被綁住的流浪漢也不過是個十三四歲的毛頭小子,整個人瘦得可怕,估計是長期營養不良造成的。
年輕人脫掉外套係在了流浪兒的腰上,隨後將他丟在了一旁的草堆上,任由他嘶吼,然後掏出一瓶水,一口氣喝了半瓶。
蕭在潯在一旁用相機記錄下了這一幕,卻恰好在鏡頭中跟年輕人對視。
他苦笑一聲,有些尷尬地說:“那個,你要是不願意,我就刪掉。”
聞雙影盯了他一會兒,像是在思考什麼。
蕭在潯沒等到他的回複,不知道手中的刪除鍵到底按還是不按,隨後這個年輕人從包裡麵又掏出來一根繩,朝自己走了過來。
他下意識後退了一小步,心想:不會吧……難道要綁我?
沒錯。
聞雙影不緊不慢地走到蕭在潯跟前,臉上帶著迷之微笑,說:“不好意思,你是主動讓我綁一下,還是需要反抗一下?”
蕭在潯簡直不敢相信,到底什麼人能說出來這種話?
他回頭看了一眼,根本沒有路可跑。
聞雙影挑了下眉,說:“那我就當你默認了。”
還沒他等反應過來,自己的雙手被年輕人一把抓住,蕭在潯邊後退邊掙紮,奈何對方力氣太大,根本掙脫不掉。
他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就這樣看著自己的雙手被一圈圈綁起來,竟然被氣笑了:“不是,這位兄弟,有話好好說,你綁我乾什麼?”
聞雙影牽著他走到了一棵樹下,示意他坐下去,說:“不好意思,我有點事需要你幫忙,暫時不能讓你走。”
“那你問我一下,也許我就幫了呢,也沒必要非得把我綁起來吧?”蕭在潯扭頭看了一眼旁邊被綁著的流浪兒,“還是說,你怕我報警?”
聞雙影沒回答他,看著他皺了皺眉,“你要是不願意坐下來,那就隻好一直站著了。”
蕭在潯在心裡冷笑一聲,看來是被他猜對了,這人不是想買賣人口,就是有彆的不可告人的動機,總之肯定跟違法犯罪脫不了乾係,自己要是反抗的時候栽在這兒,或許還真沒有活路。
“行,我坐這,”蕭在潯一屁股坐了下去,抬頭看著他,說:“你不用擔心我會報警,我不是什麼正義使者,不會多管閒事,但你得告訴我怎麼幫你?”
聞雙影從頭到腳掃了他一眼,沒想到他會答應的這麼爽快。
“等我把他先帶回去,就來接你。”聞雙影指了指一旁的流浪兒。
蕭在潯還想再掙紮一下,說:“我可以自己跟你走,你真的沒必要把我綁在這兒。”
聞雙影沒有理會,甚至都沒回頭看他,直接抬著流浪兒就往出走。
蕭在潯被綁在這兒,心裡其實沒什麼底,他隻能堵那個年輕人根本不會回來找他,把他綁起來也隻不過是讓他暫時報不了警。
退一萬步說,就算他真的回來了,可能確實需要他幫忙,因為如果想殺人滅口的話,剛才就能動手,犯不上再專門回來一趟。
蕭在潯覺得這趟出行虧大了,不僅被人莫名其妙綁在這兒,而且也沒機會找瀑布了,連落日大概也趕不上。
下午兩三點,正是光線最強的時候,但是森林裡依舊清涼,他竟然覺得坐在這裡意外的舒坦。
他沒有立刻想要掙脫逃走,而就這樣靜靜地坐在這裡,沒有身份,沒有世俗,他隻是一個如螻蟻般的人類,坦然接受著大自然的蔑視。
蕭在潯竟然就這樣睡著了,再睜開眼時,森林中已經開始有些昏暗,要不了多久,天就徹底黑了。
他的手機似乎在從樹上摔下來的時候掉出去了,他試著喊了聲:“小藝小藝。”
“在呢。”不遠處的聲音響起來,蕭在潯鬆了一口氣。
“給江何打電話。”
手機在“嘟”了幾聲後,響起了一個男聲:“喂,什麼事潯子?”
蕭在潯離得有點遠,隻好喊出來:“小江,我讓人給綁架了!”
電話那頭的人明顯緊張起來:“啊?你現在在哪呢,安全嗎?”
蕭在潯回答:“暫時沒什麼事,就是可能需要你過來給我鬆個綁。我在雲北郊外的這片原始森林裡,沒開發的那片,具體位置我也說不清。”
“雲北市,離泗塬八百多公裡……你等等,行,我定位到你了,我現在聯係雲北市局,先找人去接你。”
電話那頭的江何在警察局裡急的快冒火星子了,這頭的蕭在潯打了個哈欠,一點不像被綁架的樣子:“沒事,不用急,綁我的那人早走了,我猜他不回來了。”
江何從小到大沒見過任何一個比蕭在潯還需要操心的人,先不說綁架的人會不會來,大晚上自己被綁在原始森林裡,保不齊就被什麼猛獸啃得骨頭渣都不剩了。
“早走了?那你怎麼不早點打電話,馬上天黑了,雲北市局的人最快趕到你那也得三個小時,你要是……”江何氣不打一處來,將晦氣的話咽到了肚子裡。
蕭在潯不吭聲,要是被他知道自己還在這睡了一下午,對麵估計臉都得綠。
“算了,你現在安全就行,先掛了,等我下班再聯係你。”
江何掛上電話後,手機屏在地上泛著亮光,蕭在潯注視著那處,在光與黑暗的交界處,他看見空氣扭曲著,從光裡出現,到黑暗裡消失,如此反複,直到光線倏地熄滅。
天已經完全黑了,蕭在潯抬頭看,隱約能從樹葉的縫隙裡看見幾顆星星,月亮似乎被雲給擋住了,森林裡看不見一點光。
他不禁打了個寒顫,閉上眼,儘量不讓自己去想一些有的沒的,雖然他自認為膽子很大,但這片森林確實讓人有些發怵。
突然,有腳步聲驚擾了林中的飛禽,蕭在潯睜開眼睛,一束強光從他旁邊閃過,心想完了。
那人很快來到了他麵前,光照在了蕭在潯臉上,他偏過頭,讓眼睛慢慢適應。
雖說已經猜到了,但在他看清楚來人後嘴角還是抽搐了一下,苦笑一聲,說:“你怎麼回來了?”
聞雙影低頭看他,覺得他在明知故問,說:“我說了會來接你。”
行!挺誠實一人……
聞雙影走到蕭在潯身後將他從樹上解了下來。
蕭在潯挪了挪身子,卻發覺雙腿已經坐麻,雙手還綁著,根本沒有力氣支撐他站起來,他看了看聞雙影,將手舉高,示意給自己鬆綁。
聞雙影看出來了他的為難,一把從地上將他拉了起來,卻沒想到這人雙腿軟的像棉花,直接倒在了自己身上。
蕭在潯有些無奈,下巴抵在他肩上,在他耳邊輕說:“放心,我不跑,但我得尿個尿,憋死我了。”
聞雙影扶住他的肩,跟自己拉開了一段距離,這才解開他的手。
蕭在潯甩了甩胳膊,腿上的麻勁稍微緩解了一些,他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果然褲子已經被草堆裡的積水浸透,貼著皮膚有些難受。
他確實需要方便一下,在確認好手機的位置後挪著步子走了過去。
又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人,正盯著自己,生怕他跑了。
可他就是要跑,不然萬一真被綁到哪個犄角旮旯裡就玩完了。
他故意放慢動作,表現出腿腳不便的樣子,在方便好之後,迅速彎腰撿起了地上的手機,隨即拔腿就跑。
這裡全是濃密的植被,他隻要先跑到某個地方躲起來,就有機會跑出去。
蕭在潯悶頭跑,大晚上看不見那座山,根本分不清方向,哪有空隙就往哪裡鑽。
夜晚的森林可沒有白天那麼清秀稚嫩,層層的迷霧包裹著每一條出路,非要人磕破頭皮才肯施舍出一分憐憫,仿佛在說:神聖的威嚴,誰敢侵犯?
後麵的人追得太緊,好像伸手就能碰到,強光不時照在他身上,根本找不到時機藏起來。
他終於知道這個追逐的場景怎麼那麼熟悉了,原來上午做的那一場夢,是個預告啊……
或許他今天就不該來。
隻不過現在追著自己的小鬼變成了人販子。
他突然感覺腳下一滑,前麵恰好有一塊棱角突出的石頭,他胡亂拽著旁邊的樹枝,但都輕易被折斷了,他想儘力挽回但還是不可避免地劈了個叉,疼得他眉頭一緊,眼看著頭就要磕在石頭尖上了,後麵的人突然拽著他的胳膊往後一拉,免了這場血光之災。
蕭在潯的頭猛地砸在了聞雙影的胸口,他聽到身後的人悶哼了一聲。
聞雙影猜到了這個人會跑,但沒想到會在這裡,黑夜中的森林像一個能吞噬一切的無底黑洞,但這個人還是要跑進去,就為了從他這裡逃走。
為什麼他身邊的所有人都要跑?
蕭在潯並不想就這樣妥協,他反過手就往聞雙影臉上掄了一拳,然後一個轉身將他撲在了地上。
他快速起身,但還沒站直,就被下麵的人一把拉了下去。
聞雙影臉頰吃痛,似乎是被打惱火了,他用雙腿鎖住了蕭在潯的下半身,後背一用力將他翻到了身下,一把攥住了蕭在潯的脖子。
“為什麼要跑?”聞雙影死死盯著他,鎖住他喉嚨的手在一點一點用力。
這種目光像是猛獸看見了獵物一般,眼中的貪婪與饑渴張牙舞爪的朝著食物襲來,沒有一絲生機,儘數的掙紮與頑抗像折了翼的鳥兒,毫無生還的可能。
蕭在潯說不出話,就快要不能呼吸了,他雙手握拳往聞雙影身上砸去,求生的本能迫使他流下了生理淚水。